路旁的绒花树纷纷散散地交错着,绿荫幽然,轻柔的清香袭人,晓风凛凛,点缀在枝头的花瓣,便弱不禁风的向下坠去。
漫无目的地行走着,身前身后是一张张或苍迈、或朝阳、或清新、或世故的现代人脸庞,汽车粼粼,人流如织。
不远处,隐隐传来街边商贩颇具穿透力的吆喝声,偶尔还有一声车笛长鸣,还有婴孩稚嫩的哭喊声,各种声音汇聚在一起。卫玠自感犹如置身于一幅色彩斑斓的丰富画卷之中,禁不住地眼望着血红残阳,复杂的眼神意欲要穿透回那个一千多年前的时空。
一朵粉嫩如丝绸般的花瓣在空中绵延滑落,最后飘落在卫玠的肩膀上。
卫玠停住了漫无目的地脚步,拈住了那一朵绒花,“一切众生,从无始来,迷己为物……”
即便再无奈的叹息,都略显无味的独白,无力在这历史的漫漫长河中去改变什么。
卫玠继续随意在繁闹的大街上徜徉着,脚下一片轻盈,仿佛踩踏着夕阳。
绚烂的阳光渲染在这遍眼都是高楼林立之间,那突兀横出的大厦,那高高挂起的商铺招牌标示,那川流不息的行人,那一张张恬淡惬意的笑脸,无一不反衬出现代民众对于泱泱盛世的自得其乐。
“一城繁华半城烟,多少世人醉里仙。”数千年历史长卷在脑海中浮现,仿佛晋朝的景观就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热风拂面,卫玠眼望着四周,体味着这现代都市的繁华喧嚣,心头没来由地难受,无奈苦笑:“繁华的城市,几度化为丘墟,又几度繁盛?这世界居然没有我卫玠的一栖之地。”
拿着纸的手指慢慢收紧,脑子里久久的盘旋着纸上的那一段文字:永嘉六年(312年),卫玠去世,时年二十七岁。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他不可以回到原来的世界呢?不是找到符咒,这一切就会各回各位的吗?为什么这原本的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玄清子给他的符咒不就是证明还能回去的吗?上天,你这又是什么含义?他又该如何?上天既然再一次给了他生命,为什么就不能让他回去呢?为什么要在这个陌生的世界继续活着。
哪怕……哪怕让他看看母亲最后一眼,母亲是死是活他都不知道,今生今世,他卫玠注定是个不孝的儿子。
连普通人家的侍奉父母这样简单的事情,他卫玠都做不到,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就是奢侈。
他系出名门望族,五岁时已“神衿可爱”,自幼谈玄论道,虽整日调养,汤药不离口,却还是弱不胜衣。
经历着家族巨变,亲人分离,他虽是外表柔弱的少年,却时常以一颗坚强和理智的心来面对灾难与悲剧。
他卫玠向来自负一身,自傲他天赋异禀、满腹经纶诗文、通晓玄学古今、美貌才华并兼,这些一一具备的贵介公子。
他追求智慧,不喜欢虚饰的美誉,他有一腔的才华,所以才会毅然南下,舍有不臣之心的王敦,往建业去投奔新组建的东晋朝廷。
可是,这一切又有什么用?唯独欠缺了一副强健的体魄。到最后,还是被盛名所累,未及一展宏图,现如今,便以一种另类又悲情的方式死去。
可笑,可笑啊!人人都觉得拥有家产万贯、美貌动人、博学多才这些东西好,这些终究是镜花水月,浮生一梦罢了。
怪不得,怪不得他原来的疾病不见了,原来这一切,只是因为他不属于晋朝那个时代的人了。
也许,薰薇说的很对,历史是无法去改变的,他在晋朝已经是个死去的人了,一个死人又怎么能够回去继续活着?即便回去,那也不能以他卫玠的名义活着,这是何等的讽刺与悲凉!
他的心情逐渐放松下来,置身于这个陌生而又亲切的一千多年后的今天,在这样一个不知名的小城市里,穿越者卫玠终于彻底完成了“穿越的心理转变”。
他明白,他清楚,他无奈,他惆怅,不管他愿不愿意,他已经彻头彻尾的在这里了,一如那街上游走的行人。
这一切都应该顺其自然的发展,正如道长所说“悠然、随心、随性、随缘”。
命运或许并不是残酷,是命运中的所有历程,让人无法去逃避与退让。
那些循坏往复,永无尽头的宿命,在苦苦冥思中,只能得到记忆的一片空白,那是一种无可奈何的悲哀。
宿命的萧索是满溢悲伤的尽头,如果无法去咀嚼消化,倒不如将全部倾倒而出,或许这是另一种重新安排的宿命。
七月的阳光如水般音符一样灿烂的流动,彻底湿润了不同的妩媚忧伤。
空气中也接连的弥漫着温馨味道,映衬着天空碧水如洗一般。
自从发生那件事情之后,卫玠和乐薰薇两个人是刻意地回避着对方,能躲着就躲着。
一个星期下来,两人除了吃饭能呆在一起,基本上都是各自在自己的房间里,好几次,乐薰薇都想开口打破这尴尬的冷战,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她更不知道为什么卫玠知道这件事之后,反应会这么激烈,她都深深的怀疑当初告诉他是好还是坏?
那件事情两人都心知肚明的没有再提起,但是,彼此都知道这件事情是他们两人之间的秘密。不能再让第二个人知道,越多人知道,卫玠存在的危险性越大。
直到这天,接到了希亚学院的校周年庆邀请函。
举办地点就在希亚学院的皇家花园里,皇家花园又称为“梦菱花园”。
以前乐薰薇在希亚学院上学时,曾听学长们说过,皇家花园之所以被称为“梦菱花园”,是因为这取自于一个名叫“余梦菱”的女孩。
这个名叫余梦菱的女孩,曾是一个做潜水器材家的富豪千金,是唯一的独生女,在众星捧月的环境中长大,所有人对她都是万般呵护。
就在她18岁的成年之际,他的父亲就对她说:“你有什么愿望?父亲什么都可以给你。”
所有人都不知道,就这样一个简单富有宠溺的成年礼物,却葬送了这位少女的一生。
梦菱天真的告诉父亲:“真的吗?那我想开一所属于我自己的学院,可以吗?”
他的父亲果真没有失约,尽其所能的帮助她,想要把世界上所有最好的东西都给予她。
她也很有想法,虽然他的父亲可以在经济上给予她支持,但是,校园里所有的建筑、构造、布局,都是按照她自己的想法来完成。
在学院初建成的时候,梦菱就在那片以自己命名的花园里,遇见了他,遇见了她生命中或许都不应该出现的人。
他?他就是希亚学院的现任董事长,也就是函芷晞的父亲函彧昪。
他原本只是一个普通职工家庭的孩子,就在这无意中的一个邂逅,他也改变了他原本平凡的人生。
他们相爱了,可是,梦菱的父亲不接受自己如此优秀的女儿,居然选择了一个如此平凡的男人。
到最后,在亲情与爱情之间,梦菱还是选择了自己心爱的男人,并且,跟着他私奔了,就在他们相遇的花园里,举行了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婚礼。
他们在这个花园里,相遇,相识,相爱,相守,在这里见证了他们所有的一切。所以,这个花园被称为“梦菱花园”。
也许,上天总是不怜顾这些渴望幸福的人,也许,是上天感觉他们之间的爱情太过平凡无味。
他们结婚后的第二年,梦菱怀孕了,学校里的收益也是入不敷出,生活过的也很辛苦,再加上梦菱长期处于对父母的愧疚与自责当中。
就在她生产的那一天,由于她自身长期营养不良和长期心理阴郁因素,再加上先天性骨盆腔狭窄的种种原因,导致难产,最后凭借着强大的意志力生下了函芷晞,梦菱也大出血死了。
梦菱死了之后,梦菱的父亲对于她的死也是耿耿于怀,心里也很是歉疚,也可能是对于唯一外甥女的疼爱,他把希亚学院的继承权给了函彧昪,希望他能够好好将这个外甥女育养成人。
自此,“梦菱花园”也改成了“皇家花园”,函彧昪接手之后,便把对梦菱的一腔思念都投注在了希亚学院,希亚学校在他的手上,也逐渐走向了辉煌,这大概,也算不辜负梦菱吧!
皇家花园也不是随便一个人就可以进去的,只有董事长函彧昪拿着一把钥匙。并且,只有在邀请身份特殊的贵族人员与上流人士,才能够有机会一堵花园的芳容,其他人根本无缘光临。
所以,对于神秘的皇家花园,乐薰薇也是一直感到很好奇的,这次,函彧昪居然把校周年庆举办到这里,心里除了震惊就是意外了。
乐薰薇手里拿着请柬发着呆,那是张中英文对照的请柬,边框镀着一层金,封面用冰蚕丝织就的,十分精美。
怎么会邀请她参加校周年庆呢?往年邀请的人都是在商界、政界里,很有身份的人,邀请演艺圈艺人的先例也是很少的事情,邀请的话也是当红的一线艺人,能够制造点娱乐效果。
可是,怎么会邀请她呢?她不过就是不入流的女演员,顶多只是个演配角的明星。
难道,又是函芷晞的鬼主意?又想算计她?
关键,不正常的是,邀请函的内容还附有一条:请相携异性同伴共同出席。
这又是怎么回事?她又去哪里找个异性的雄性动物?乐薰薇皱着眉头思考着,越发觉得这张邀请函是个烫手山芋!
乐薰薇手里拿着请帖,静静的沉思着。正发愁着要不要出席时,突然,走过来一个人,看似不经意地撞了一下她。
正在想事情的乐薰薇并没注意到身旁的人,只感觉身体被狠狠地撞了一下,身体一时间没有办法保持平衡,穿着高跟鞋的脚传出骨头“咔嚓”扭到的声音。
乐薰薇一下子没支撑住,就在快要和大地来一个亲密的拥抱时,跌进了一个陌生而温暖的怀抱里。
她睁开了禁闭着的双眼,猛然抬起头,只见他肤色白皙,五官清秀中带着一抹俊俏,帅气中又带着一抹温柔!
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好复杂,就在这其中又混合着一种意味不清的气质,遮住了他那阳光的一面,复杂的让乐薰薇看不清真实的他。
待乐薰薇看清面前的这个人是子桑泽后,赶紧挣脱开了他的怀抱,单脚轻点着地,退后了好几步。
子桑泽眯着眼,笑了笑,“你没事吧?有没有扭到脚?用不用送你去医院?”
乐薰薇刚才还没有感觉这么疼,经子桑泽这么一关心,只感觉脚踝的部位火辣辣的,像火烧一般钻心的疼。
疼的乐薰薇脸上的冷汗冒了出来,身子歪歪扭扭的站着,仿佛风一吹,就能倒下去。
子桑泽赶紧上前搀住了乐薰薇的肩膀,“我还是送你去医院吧,这样下去可不行。”说完,就准备去抱起乐薰薇。
还不等子桑泽抱起,便被一双纤细如玉藕的手臂给拦住了,便听见一道尖利响亮的声音:“哟,我以为刚才是谁呢,原来是薰薇啊。对不起啊,刚才没看见你,你没事吧?”
声音的来源正是从函芷晞的口中传出,函芷晞抚摸着自己手上刚新做的红色指甲,眼睛连看乐薰薇都没有看,仿佛是一只骄傲的孔雀。
乐薰薇脸上的冷汗越冒越多,嘴唇苍白的没有一丝颜色,只感觉腹部痉挛性的隐隐作痛着,之后,便感觉一股热流向外流出。“既然看不见,以后出门就记得戴着眼睛出门,不然,别人会以为你堂堂函芷晞小姐是盲人呢!”
没有看见自己,这么大的一个人没有看见?你是眼瞎吗?还是根本就没带眼睛出门啊?乐薰薇在心里怒骂道。
鲜红如血的指甲衬托着函芷晞十分妖娆,妩媚,抬起头,撩拨了额前的碎发,一个简单随意的动作,都带着成熟迷人的娇艳之美。“我会记住的,不过,一想到每天要看到一些碍眼的东西,我倒宁愿别人误认为我是盲人呢。”
函芷晞见乐薰薇没有说话,不经意瞥到她手中那张翻着的邀请函,嘴角勾起不易察觉的冷笑,“薰薇,你也收到了吗?你是不是在发愁没有男性陪同你出席啊?不过,这对于你来说,的确实在为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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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各位书迷能够多多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