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扑中文)(一)
王叔开宝马送素芳婆婆回家,到家時已近九点。她是打算留下来,顾看锦池的,不过锦池不肯,青文那孩子,又直说她没什么事,她来照顾。
那么她这个老人家,就只能早些回来休息,吩咐钟姨准备些滋补的炖品,然后为她捡拾几件换洗的衣服,明天一并带过去。
临走時,问起青文,事发后有没有通知武端阳。她说她打的第一个电话,就是通知他。老人家正耐闷,他怎么没来医院,打他手机好几次,都是关机状态。
她开始对他这个儿子,极度不满,终于在见到他的第一眼便爆.发了。
回家是钟姨给她开的门,来不及换上鞋子,进屋就问:"他回来了吗?"
"武先生吗?哦,回来了。"钟姨对老太太诘怪的语气,微微讶异。
"在哪儿?"
"二楼卧室。"钟姨道。
她傍晚开始做晚餐,三人份,到了晚上,老太太打电话回来,说不要做了。她不回来吃,并嘱咐她晚点给她开门。
素芳婆婆二话不说往二楼走,怒气难耐的她,故意大力踩楼阶,发出沉闷的响声。
到转角处,又回过头来问钟姨:"他在上面干什么?"
"不太清楚。"钟姨道。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她对她的话,表示高度的怀疑。
钟姨想了一会儿,道:"他在喝酒。"
"喝酒?那应该还喝得不错?"
素芳婆婆用鼻子哼出这句话。
然后,加快脚步往二楼去,推开门,就看到他果然靠在床沿喝酒。
西装外套抛在床上,墨色细纹的浅色衬衫,在胸口咧开一条裂缝。
刘海散落下来,遮住他眉眼。
钢化玻璃地板上滚了几个酒瓶子,她的鞋根还踩到一根烟屁。
"青文打电话给你,你接了吗?"
武端阳不理她,哼了哼嘴,抓着瓶子,又灌了一口。
"我再问你一次,青文打电话给你,你接了吗?"素芳婆婆怒视他,问得掷地有声。
他咂巴一下嘴,抬眉冷睇她一眼。
"你接到电话了没有?"
"接了又怎么样?"他懒懒地吐出一句话。
"什么怎么样?你的妻子为你怀孕,不幸又流产,作为她的丈夫,你不第一時间去看她,反而在这里喝酒?"
他对她的指责颇为不满,腾地站起来:"我心里痛快,想怎么喝就怎么喝?"
"你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如果,你是来盘问我,那你最好不要继续。九点了,我要休息。"他走向门口,拉开门,请素芳婆婆出去。
"你为什么不去看她?"
"我有什么理由要去看她。"
"你是他丈夫。"
"那也是你逼着我娶她。你明明知道,我根本就不喜欢她?"
素芳婆婆踉跄地往后退了退,他们不是两情相悦吗。不是吗?
"可是,你明明同意了,何况当年,锦池的跛脚……"
"你要我说多少次,那只是一个意外?我也不想有那场事故,我宁愿残疾的那个是我?是我?"他用食指截着自己的心。
"你出去,我要休息。"
"至少,锦池是喜欢你的,对她好一点儿。"
他冷笑一声:"她要是喜欢我,就不会去医院,做掉我们的孩子。"
"你误会锦池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终于知道他郁怒的症结所在。
素芳婆婆想把事情始末说清楚。他粗爆打断她的话:"你不要再说了,实话告诉你,如果不是你一定要搬过来,我和她根本就不会同房,更不会同床?"
"这么说,你们婚后的半年一直……."
像是一直顺风顺水航行的扁舟,忽而遭遇了惊涛骇浪。海浪汹涌迎面砸来,堵了鼻眼嘴耳,过去之后,才敢抓紧時间趁着下一婆来袭的空隙,大力呼吸。
她伸手撑着清.一色的钢化玻璃墙壁,指尖失控地抖动。
建同啊,我们真错了吗?
"回去休息,我也要休息了。"他在门口把钟姨叫上来,收拾滚落的几个空瓶子。
素芳婆婆撑墙壁,站了一会儿,揉了揉眉尖,缓慢地挪动脚步往门外走。往時的优雅富态尽去,多了一分老态龙钟。
(二)
翌日。又是一个艳阳天。
近赤道的南方城市,到了仲夏,是难以有绵延的雨水布施。即使有,那也是一阵疾来疾去的雷阵雨,一会儿乌云密布,一会云消水霁,一会儿又晴空万里。
如果不是水泥地面坑坑挖挖地方,到处蓄着水,想来是猜不到刚刚下过一场雷阵雨。
素芳婆波吩咐钟姨准备好炖品,又吩咐她给锦池预备好换洗的衣物。她坐在一楼的卧房发呆,平時她睡这里,阳台上有一盆及腰高的万年青。旁边还立着一个南洋桧木画架,画架上架着一张画板,画板上稀稀落落沾染了些深浅不一的颜色。
位于床左边的书桌,它最后一个抽屉里面,有一个素速写本,全是屋内大大小小的物件速写。
她早应该想到,她们婚后,她是睡在这里的。
"太太,准备得差不多了,现在出发吗?"钟姨站在门口,敲了敲门沿。
"再等等。"
"那好,我先去忙了。"钟姨转身欲走。素芳婆婆又叫住她:"锦池,她以前是一个人睡这里吗?"
她回过头,微堆着笑:"年轻人总要有自己的空间,何况,锦池她又喜欢搞艺术。"
昨晚,她已经从王叔那里知道事情的原尾。不想老人家失望,说得委婉。
"是呀,年轻人,总要有自己的空间。钟姨,你进来帮我收拾收拾。"素芳婆婆站起来。
钟姨不解,环顾一周,室内干净整洁,收拾什么。
"帮我把行收拾一下,就拣我平時常穿的几件衣服,放在我带来的那个棕皮箱里就行了。"
"哦。太太这是要出门吗?"钟姨问。
"住久了,我也应该回家看看,你知道我家老头子的魅力,万一哪天给我整出个第三四,我就得不偿失了。"
素芳婆婆打趣,却显得苍白无力。
原来是准备离开。
锦绣带来鲜花和水果,得知这个事情后,她也满心是意外。虽然表现得一脸遗憾,但就青文和舒中成看来,多半还有一丝难言的庆幸在里面。
"我工作室一直较忙,没想到昨天你一离开,就发生了意外,今天早上一知道消息就赶过来,现在身体觉得怎么样?"她拉着她的手,亲昵地表达一个姐姐对妹妹的关心。
"还好。"锦池淡道。
"昨天青文一直在这儿?"锦绣看向青文。
青文背对着她,帮锦池倒水,听到锦绣问她,也不说话。
锦池觉得青文正闹别扭,但又不知道她为哪般:"青文和中成顾看了一晚上。"
"那一定挺辛苦的,今天晚上,我来陪你,让青文和中成回去好好休息。"
"不用了,太麻烦你了。"
"不用了,还是我留下来陪锦池。"
锦池和青文同時出声。
锦绣看看青文和锦池,打笑一声:"这么防我,太见外了。"
她怕锦绣误会,连忙补充:"锦绣,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怕你太忙,给你找麻烦。"
"不麻烦,怎么会麻烦。就是麻烦,你也找了我好几十年了。"锦绣笑道。
锦池低下头,偶尔想起儿時一些事,由衷感激:"谢谢你,姐。"
"你很少这么叫我,记得小時候,你要这么叫我,就一定是闯了什么大祸,或者又惹了谁谁谁不开心,叫我好生帮忙劝哄说好话。爸爸和端阳每次因为你生气,你都用这招。"锦绣搂搂她的肩,目光回到过去。
前朝往事,历历在目,仿佛昨日。
"今晚,就让姐好好陪你。咱们好好说说以前的事。"锦绣笑。
锦池点头:"好。那青文你今天就好好回去休息,谢谢你。"
青文把倒过来的水递给锦池,锦池接过来,递给锦绣。青文一看,更不高兴。
"往事固然美好,但人心总是难测。"
青文说得隐晦,锦池不知道她在说谁,只以为她闹着小脾气,锦绣心有戚戚焉,接过杯子的手,轻微地抖了抖。
中成和青文前脚离开医院,素芳婆婆和钟姨后脚到医院,正巧碰上锦绣展恺鹏。
老人家脸色和精神都欠佳,一夕之间似乎老去了很多。
锦池见她这样,心里难过又愧疚。
"妈,你还好吗?"
"我没事,就是你要养好身子,孩子以后还会有,重要的是,你别放心上。"
锦池点点头。
"我叫钟姨专门给你熬了汤,多喝一点儿,身体才恢复得快。"素芳婆婆拧开保温盒,给她盛汤。
锦绣靠过去:"伯母,我来帮你。"
"谢谢。"
素芳婆婆盛好汤,亲自端着碗递给锦池,又坐在床沿,扬着汤匙要喂她。
锦池一時感动,泪眼盈睫:"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他。"
"没关系,说了没关系。"素芳婆婆忙把碗放下,拍拍她的肩。
"人总有一些突如其来的遗憾,即使有些遗憾知道是无法避免的,也只能默然接受。"锦绣若有所感。
锦池看向锦绣,她的伤感,牵引起她的伤感。她压压眼泪,不想锦绣也跟着难过。
素芳婆婆站起来,温笑着说:"有失必有得。说不定,下一秒,你就收获了一个干女儿,干儿子什么的。"
她昨天晚上回去的時候,碰到事故的另一位受害者,准备的来说,是另一受害者的一家子。
小姑娘母亲是个孕妇,知道当妈妈不容易,一听到锦池怀孕又流产,终其原因还是因为大女儿不听话,心里难过又内疚万分。找到她時,又是感激又道歉。
立時要求,要当面跟锦池道歉,如果不介意,表示乐意让小姑娘认锦池做干妈。
她没有立即同意,但也没有绝拒,看那小姑娘倔强的眉眼和端阳有几分奇异的相似,她几乎就要以为,那就是锦池和端阳的孩子。
"锦池啊,昨天那个小姑娘,想当面跟你说声谢谢,你要不要见见她?"她问。
"好。"
"那我就叫她们进来。"
她们母女,一早就在医院门口等她,女孩的妈妈本来想单独先去,又怕自己大肚子,给她带来难过。所以,一直等到她出现。然后,她进去探探锦池的口风,若是没什么问题,就让她们见上一面。
孕妇挺着大肚子进来,小女孩藏到她身后,几乎看不到她上半身。只能从脚下看到,那细细的,跟棍子似的两只小脚丫,踩在一双有唐老鸭图案的橡胶凉鞋里。
"锦池小姐,昨天真是谢谢你,要不是你,我估计我这孩子,也没了。真不好意思,为了她,倒让你的孩子没了。我不会说话,以后我家这小妮子,你要是瞅着乐意,就当你家闺女。"她使劲把小姑娘从身后拽出来。
她大概自知犯了滔天大罪,低着头,不说话。不过小手,紧紧抓着她妈妈的衣角,生怕她把她从此送去别人家。那是她最最最不乐意的。
"沈暮怡,快谢谢锦池阿姨,听到没有?"
她半天没有行动,女孩妈妈脸上过不去,又气又怒,提起她的耳朵,就要叫训她。
"暮怡妈妈,你别这样,会吓到她。"锦池看暮怡耳根被揪通红,连忙制止。
"不好意思,她从小就这样,都被她爸惯坏了。"
"不要紧。"锦池微笑。
"这模样,倒是跟端阳小時候有些相似。"锦绣仔细看她,那眉眼,也是这样横眉冷对。
素芳婆婆牵过暮怡小手,领她至锦池跟前:"要不,以后认你做干妈,这孩子跟你和端阳有缘,你说是不是?"
锦池伸手,摸摸她小脑袋,她倒有一头好头发,乌黑发亮,不过及耳。以后要是留起来长发来,扎起小辫子,一定更招人喜欢。
"好,以后暮怡就是我干女儿。"
素芳婆婆弯腰拍拍小暮怡的脸:"快叫干妈。"
小女孩仰头看了看她,斑马线上也是这样温风如玉的脸。她其实并不是要跟眼前愿意领她过马路的锦池生气,只是气妈妈走得太快,也不顾她,还在人前大声骂她。她薄薄的脸皮上过不去。
然后,一撒气,也不管眼前这个人是不是无辜,只管自己出气了。
"干妈。"
她终于叫出一声干妈。
锦池和女孩妈妈相视一笑,一時病房里其乐融融。
"暮怡这名字,真好听。为什么叫暮怡呢?"锦池问。
"是爸爸取的,他说我是黄昏時分出生的,那時晚霞满天,景色可好看了。"
小女孩谈到爸爸,眼睛瞬间变得亮晶晶。
"哦,那暮怡以后陪干妈看落日好不好?"
"好。"
(三)
锦绣晚上留下来陪她。两人挤在病床上说悄悄话,锦绣叫展恺鹏回去休息,他不肯,默默留下来给她们准备晚餐啊,夜宵什么的。忙进忙出,不知不觉似是伺候了两个病号。
晚餐过后,她们聊得正起兴,多半是女人之间的话题,他被光荣地请出去。他也不反对,在门外逗留了一会儿,又出去找吃的。
他一出门,锦绣時不時说起幼時的趣事。跟着武氏兄弟,到处走南闯北,所谓的闯祸顶多就是研究那种防盗锁,然后把邻居家的防盗锁,一把一把用铁丝截开。倒也不是真进去偷些什么东西,而是受了些美剧神偷之类的影响。
有一回还伙着锦绣锦池几个人,将穆家正门的锁都拆了。回来被训了好一顿。
聊了好多,双双都有意避开,童年那件无法避免的意外。
"端阳来看你了。"锦绣突然说起武端阳。
锦池点点头:"青文说,刚手术完,他来过。好像很忙,又走了。"
"也许他真的很忙,你知道武家的产业远不比穆家少。"锦绣道。
"嗯。有件事,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什么事?"
"我流产的事,能不能不告诉爸妈。"
锦绣叹道:"也好,已经有一桩憾事了,不说,她们也少担心些。"rBJo。
远在湖南老家的穆父穆母,得知锦绣流产,还是兴师动众大老远从湖南赶了过来。穆母里里外外顾了锦绣好几天,才和穆父打道回府。
"谢谢。"
"我们之间,能用谢谢两个字说清楚吗?"锦绣笑。
"好了,我起来了。医生说,你要早点休息,现在我们已经聊得很晚了。"
她扬手指指自己腕处的水钻表。時针停在罗马数字八上。
"要不你和姐夫还是先回去,我没什么事。"锦池道。
青文昨天晚上在这里过夜,叫她回家又不肯。医院里的病房紧,也不可能另开一间给两个没病的人休息,舒中成从医院库房里租来一张移动的铁艺病床。
让她躺上去休息,她嫌不自在,硬是在她床沿扒了一晚上。她不睡,舒中也不好意思睡,最后他倒是坐在那病床上,抱臂倚着墙,将就一晚上。清晨的時候,人歪得几乎贴到床板。青文说他,死要面子活受罪。
"都说好了,在这里陪你的。你怎么老赶我走呢?"
"我怕你晚上不好休息。"锦池说出自己的担忧。
"你还怕我休息不好?你姐夫早在一楼那个主任办公室,借了她们平時的休息室,你睡着之后,我们就去那里眯一会儿。放心,决不会睡冷冰冰地板。"
"那就好。"
"姐夫呢?"得時走那。
她们说了好半天话,也没见着他。
"可能去给我们准备夜宵了。"锦绣猜测。
"那我可吃不下了。"
"你吃不下,那就只好我吃了,不说了,早点休息。"
她扶锦池躺下,给她披好被子,留了盏黄色的小夜灯,轻轻带上门,旋身离开。
锦绣离开后,她睁开眼睛,又暗暗想起武端阳,心里有丝庆幸,他没在她清醒時候来看她。到底怎么跟他说,她还没有想好。
甚至,她已然预测了,他好几个兴师问罪的版本,冷酷的,爆跳如雷的,毒舌不尽人情的……而她唯一的应对方式,就是主动认错,任他数叨奚落一番,等他火气尽了,事情也就过了。
(四)
锦绣一出门,转身碰到武端阳。
他站在病房门口,绕过她,准备进去。
锦绣见到他有一丝错愕,看他要推门进去,伸手阻止:"她刚睡下,你要是想见她,明天早点过来。"
"你怎么在这里?"他对她的阻止,蹙起眉头。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我是她姐姐。"
他看了她一眼,也不顾她阻拦,扭开了门,门缝内的光线柔合。病床上的人儿,磕眼安然入睡。
见她已经入睡,他转而又轻轻将门关上。
"原来,你都是这么晚才来看她。"锦绣站在背后幽幽地说,似哀怨。
他似乎没准备跟她说话,转身就准备离开。
他流星赶月往前走,锦绣小步追在后面。
"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不会碰她。"
他顿住身子。
她在他后面,又无比幽怨地加一句:"一辈子都不会碰她。"
她穆锦绣是在数落他?她穆锦池嫁给他,就是他老婆,他不能碰?
"你怪我?"他转过身,对视她。
"我知道你在外面女人多,你可以跟任何一个女人发生关系,但是你,你为什么要跟锦池?为什么?"
她可以接受,他和除锦池以外的女人发生关系,独独接受不了锦池。
"就在你和展恺鹏,结婚的那一天。"他勾起嘴角,嘲弄自己,也嘲弄她。
她和他之间到底还是少了那些山盟海誓。
但,真正的爱情需要山盟海誓么,不需要,若是要得上那些虚浮的修饰与形容词,那便不叫真正的爱情了。
而实事上,于她和他,这几年来该相约该起誓该许诺的海枯石烂与山无棱天地合,却是真真切切被需要的,而正是这些曾经被看低的轻浮的浪漫,终究因来不及说出口的爱意与辨不清楚的情愫,而通通摧毁在時光荒芜蓬勃的洪流之中。
原来,我只是没得及告诉你,我爱你而已。
"那天,你问我,穆锦绣,你有没有喜欢过我,我说没有。你信吗?"
他继续沉默。
"你信吗?"她接着追问。
良久,他缓缓启唇:"我信。"
"你说什么,我都信。"
"那你现在不要信了,我就是骗你。你和锦池都结婚了,我还能说什么。"
她眼里迅速垒起泪,灯照下,看起来像星光。
"穆锦绣,你喜欢过我吗?"
"喜欢。一直喜欢,现在才说出口。"
那两眼星光分外灼人,让他不敢直视。
蓦地,她上前抱住他,仰头红唇贴上他的唇。她的温软香甜,令他情动,转而主动,轻搂着,辗转吮.吸。
一记缠绵深吻,两人微微吁喘。
"你呢,你喜欢过我吗?"她带着瑟瑟的娇喘,红着脸问。
喜欢过她吗?
他想起,她们相处的种种,虽然总是出双入对,不过后面总跟了一个瘸一拐的小姑娘。那个小姑娘,总留着一头及耳的浅栗色短发,不怎么爱说话,但他每每一回头,总能想起她微微扬起嘴角,一脸温笑淡然的模样。
穆锦池,你给我倒杯水?穆锦池,我的蓝山呢?穆锦池,白痴?穆锦池……
什么時候开始,他脑子里的边边角角,到处都是穆锦池这三个字。
"我知道,你也是喜欢我的。"
锦绣兀自低喃,他微微失神,也不知道,她说了什么这么高兴。
"锦绣,我还有事,先走了。"他推开靠在他怀里的锦绣,像是猛地从梦中惊醒一般,逃也似地转身往外走。
他的离去,让她失落了一会儿,但不久她又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之中,至少,她们是互相喜欢的。她喜欢他,而他心里也有她。
(五)
出医院右门,有一条不小的隧道,较短,不足二百来米。平時往来的都是一些私家小车,因为靠近医院和学样附近,晚上和白天,两边挤满的小地摊。一来地势算得上隐蔽,城管得穿过人行道,拐个弯,真走到这里,才能目睹实况;二来天气炎热,这小隧道倒给他们这些靠小营生辛苦生活的人避暑遮阳了。
到了晚上,八.九時还有一些小摊子正在营业当中。诸如卖颜色艳丽的手机壳的;廉价质量一般的一些手绘T裇,买家是一个刚出校门的美术生,正准备自主创业;卖水果的,切成一块一块插上牙签放在泡沫盒里,盒里放着冰,水果跻进去之后变成冰水果;现榨甘蔗汁,机器响起来,总是嘟嘟嘟嘟冒着柴油烟。
有行乞的,小孩和老人居多。他们多半会跪在地上,一跪就是一整天,地上要么放着一张讲述自己身世凄苦的纸片,要么就用粉笔字写下过去的不幸。有个乞者,坐在一个小板车上,旁边放着音箱,唱一些张国荣齐秦時代的老歌。他上半身正常,下半身则诡异地长成幼儿的手脚模样。
"唱一首歌,这夜宵就归你。"
有人提着一塑料袋夜宵,放在他旁边。乞者仰头一看,是一个满面愁容的年轻男人。
他摇摇头,表示不乐意在这样的施舍下歌喝。
"你不唱?你还是唱,我没有什么其他意思。"他挨着他的小板车坐下来,也不管干不干净,等着他来一首。
"你要听什么?"
"你会唱什么,我就听什么。"
是一首《夜夜夜夜》。
男低音,浑厚而略带嘶哑,又像绸缎一样的声音,水滑水滑的。
夜色在《夜夜夜夜》中是宁静无害的。他听得空灵,也听得入神。
一曲毕后,他拍拍那乞者的肩:"我以后要是开了音乐公司,一定请你去唱歌。"
"那好哇。"乞者道。
"你歌唱得真好,这夜宵,我请你的。"他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准备离开。
他走了好几步,那乞者在后面出声叫住他:"喂,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以后要是开了公司,我怎么找你。"
他随便说的一句玩笑话,乞者倒当真了。
"展恺鹏,记住了展恺鹏。"他也不回头,只是重复了两遍,折身出了隧道。
夜色没有尽头,走到哪儿都有黑,尽管到处似乎都布着光,门面招牌的彩光,路灯的黄钠光,小车的车光。但这夜色终究还是无孔不入的充斥着整座城市。
方才在走廓上看到的一切,伴着一首《夜夜夜夜》在脑海中翻滚。上次锦绣流产,他免强自己相信,他们只是因为抚慰伤痛而抱在一起。那么这一次,如此轰轰烈烈,在大稠广众之下,深情相拥并亲吻。
是再找不到理由来说服自己了。
他的妻子,跟她的妹夫,有歼.情。
想到这里,他握了握拳,嘴角勾起一抹诡异冷残。
记住?
所有背叛他展恺鹏的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第三天,青文来看锦池,这回说什么,她晚上都要留下来。锦池拗不过她,又怕锦绣留下来,耽误工作。上次听哲周说,他们正在合作秋季的新款服装,按理说应该要忙得焦头烂额才是。
锦绣原也是不肯走的,到底有多少心思是留下来顾看锦池,还是心中暗暗期盼碰上武端阳,然后再温存一番,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
不过展恺鹏倒是爽快地表示自己很累,需要回去休息,他一脸疲色,就是锦绣给他使起眼色,他也装作没看见。
从现在开始,一切可都由不得她做主。
两人回到家,展恺鹏自己洗漱了便躺在床上呼呼大睡。锦绣吆喝他给她拿浴巾,要是换上平時,他早屁颠屁颠跟哈巴狗似的,叼着送过去了。
不过现在,即使他听到了,也充耳不闻。
锦绣没办法,只得改叫保姆送过来。她套着浴袍从洗浴间出来,劈头盖脸就骂:"你耳朵聋了还是怎么了?我叫你拿浴巾,没听到吗?"
他翻过身不理她,往常她要是稍有点不高兴,他就会花招用尽逗她开心。他突然这样不理不睬,她觉得奇怪,更觉得愤怒。
"展恺鹏?你给我起来?"她爬上床,双手抓着他一边胳膊,非要把他拽起来不可。
他一个猛翻身,把她压在床上,目光沉郁,双手粗爆地解开她的浴袍:"起来,我们就做?"
"你疯了,你放开我?放开我?"
她挥手,胡乱拍打他的脑袋和胳膊,甚至还不依不饶扯住他的头发。
"你装什么淑女,嫁给我的時候,你下面早就通得跟人行道似的?"
"你混蛋?混蛋?"
"你骂我,我也上你,谁叫你是我老婆?"
"死流氓?你出去出去?"
两人穿得松散,折腾一翻,衣物尽褪,他操着男姓象征,毫无前戏地杀进去。
(六)
下午,武端阳来看她。他不是一个人来,带着助理金哲周。哲周带来鲜花和水果,青文给他们倒水。
她和武端阳一见面,谁也不说话。锦池等他兴师问罪,武端阳表情有丝怪异,像是在等她坦白主动,又像是无关紧要,随她爱说不说。他模棱两可的态度,更让她无所适从。
哲周看出两人气氛相处得尴尬,有意找些由头:"昨天大美女来看你没有?"
"谁?"
锦池不知道哲周所指的大美女是谁。
"Susan."他说的是锦绣。
她会过意:"她昨天来看了我,工作太忙又回去了。"
"这样吗?"
他们两个谈到锦绣,武端阳和青文都僵了僵。青文深深地看了一眼武端阳,打断金哲周。
"你一个老外,为什么取名叫金哲周?"
青文问得突兀。
哲周努了努嘴,笑道:"哲周,是因为我觉得中国开国总理,周恩来先生伟大又哲学。至于是金,这个姓氏跟我的头发一样。"
"你皮肤那么白,叫白哲周也合适。"青文道。
他是典型的白种人,皮肤白如牛奶。
"嘿嘿嘿,你太可爱了?"哲周指着青文夸张大笑。
青文扔过来一记冷眼,有这么好笑?
锦池也跟着乐起来,不过看向武端阳,这屋内就他一个人拉着一张冷脸。
打趣声一会儿停下来,武端阳淡瞟一眼锦池,就准备往外走。
哲周见他要离开,连忙问:"现在就走吗?"
"公司不出闲钱养闲人。"
哲周意外他突然来这么一句,有点不尽人情,他一脸嬉笑与欢快立時僵硬,扯着嘴角,看向锦池与青文,呵呵地干笑几声:"也是時候走了,y,我会想你的。"
属于法国人欢快的姓子,到底还是没有被武端阳随随便便一句话,打散。起身,弯腰,拿脸贴了贴锦池的脸,先左边,后右边。锦池第一次接受法国的告别礼,有点不自然。
哲周贴完锦池就准备贴青文,青文往后退了退,挥双手拒绝:"我就不需要了……"
"那好,我们告辞了。"哲周说得文绉绉,最后还不忘飞一个吻给青文,然后才走出病房。
倒没觉得任何不妥,对异国女姓,哲周向来保持着自己热情互动的姓子与异域风情的男姓魅力。他的女朋友,在中国也不少,床伴更不例外。
武端阳对他那套向来视若无睹,平時睁眼闭眼,全当逢场作戏,刚刚在病房里那套,他见过无数次,以前没觉得碍眼,现在这会儿,倒觉得异常刺目。
他青着一张脸,眼中蓄着幽幽冰寒。
哲周装作没看见,他说要走,他便大大方方来个热情的告别,为了避嫌还准备贴上青文。算得上够自然了,不过有必要拿刀子一样的眼神来剜他么。
哲周愉快地走在前面,见武端阳仍留在病房门口。回过头一脸没事地问他:"你还不走?"
"要走你走?"
"hy?"明明是你说要走的。
"我还有事。"
等他终于一脸哭笑不得時,他又推开病房门,走了进去。
锦池正在喝水,没想到武端阳突然又折回来,差点被呛。
"穆锦池?"
他冷冷地看着她,声音一惯地散发着牛脾气的威姓。
"哦。"
她在他的目光下,不自在地放下水杯,等他继续发号师令。
"妈走了?"
"啊?"
"我妈走了。"
素芳婆婆走了?她准备搬出去了?还是对她这个媳妇失望了?锦池心中自责,满脸失落写在脸上。
青文也觉得突然了些,这時候离开走得太明显,怪来怪去,都怪武端阳。
"你不是一直嫌气老太太吗?走了也好,少碍你的眼。"青文阴阳怪气地说。
他转而将冷冷的目光抛向青文,青文倒不怕他,眼神狠狠地瞪回去。她手里可捏着他的把柄,自己做了亏心事儿,还怕她来说。
"穆锦池?"他不好对青文发火,把火气掼到锦池身上。
他声如洪钟,骇得锦池咽了咽口水。
"哦。"
"你这么大声干么,你不知道在医院需要保持安静?"
青文真跟他扛上了,声音大就能吓死人?
"无知。"他不再看青文,对她一脸的斗志昂扬,直接忽略,甚至连冷眼也懒得给。
不过青文一句话,倒真让他突然细声细气了一些。
"穆锦池,我走了。"
(七)
锦池半个月后出院,青文中成陆佑枫,还有素芳婆婆都亲自来恭贺。锦绣打电话说太忙,没有过来,托快递工作人员送来一大捧紫色睡莲。
王叔开着武端阳的劳斯莱斯来接她,他自己到没有出现,一大早他有言在先,给她打了一个电话,找了一个不慌不忙的借口,就说要她坐王叔的车回去。
那借口多半是忙啊,有事,分身乏术。
其实,锦池想说,真没关系,他要是真的来接,她倒会显得不自在了。
到目前为止,他和她除了他公式化地来看一下她,偶尔说上一两句无关痛痒的话,其他時候,他们大部分時间是相对无言的。
他来去皆匆匆,她庆幸也习惯。
青文中成和她同坐王叔的车送她回家。素芳婆婆坐林管家的私家车,佑枫工作忙,目送她上车后,自己开车去工作室,心里打算过几天再带佳佳去看她。
她一回来,钟姨早准备好了房间,问她在二楼还是在一楼休息時,她顾及到素芳婆婆说是二楼。钟姨就把她暂用的日用品放在二楼。猫扑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