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蓁身子往后一仰,得意一笑:“也不算是什么天大的喜事,不过是仰仗父王的信赖而已。”
“既然如此,天机城那边正是生死危难之际,四哥得到了兵权,如今怎么还有闲心逸致在这里下棋,不应该带兵即刻出发才是吗?”
慕蓁眉目稍稍缓和,不紧不慢地端起了茶杯,轻抿了一口,才道:“七弟,真是性急的很,现在外面下如此大的雨,我实在是怕士兵在泥泞坎坷的道路上再有什么闪失,那就算是日夜兼程到了天机城,恐怕也没有办法去解救昭勇将军的围困啊。”
慕惊鸿眼睛半眯,语气骤然变冷:“我看,四哥是不想救昭勇将军和我大哥吧。”
慕蓁手指微微一顿,而后起身走到慕惊鸿的身前,压着他的肩膀,轻语道:“七弟,当真是明白事理的人,我就是想见死不救。”
说罢,他起身,嘴角那抹轻蔑的笑意,完全没有把慕惊鸿眼中燃起的愤怒放在眼中。
“七弟,雨势越来越大了,我看你还是早点时候回七王府吧,哦,对了,你和司徒千辰的关系好,别忘了告诉他,别白费功夫了,有这时间还不如早点打好两副上好的棺材,当然……”慕蓁望向慕惊鸿的诡谲笑意更是深上了三分:“如果还能找到司徒千南和叶正白尸体的话。”
“你!”慕惊鸿赫然起身,已然揪住了慕蓁的衣领,抬拳就要打。
可慕蓁却一脸无惧,反而还扬言激怒道:“七弟,你别停下啊,打,打下来,那样我就可以有理由,在府中休息上两天,然后再去天机城找找司徒千南和叶正白的尸体了。”
慕惊鸿脖颈处的青筋暴起,他真是恨不得现在手中就出现一把刀,将慕蓁千刀万剐,可终究,慕蓁手中握着的是两个哥哥的性命,他不能这么做。
泛白的指节缓缓松开慕蓁的衣襟,慕惊鸿将胸口的怒火暂时压下,只能退一步跟他谈条件:“说吧,你要怎样,才能立刻带兵去往天机城?”
慕蓁看慕惊鸿放低姿态,不禁得意地冷哼一声,他不紧不慢地整理了一下衣装,才望着慕惊鸿道:“我不想怎样,我现在唯一想要的就是让司徒千南死。”
慕惊鸿抬眸,眼中的怒意更添三分,他们就这般的对望着,诡异的沉默气氛在他们之间流转,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屋檐滴下的水珠在半空中连成一条线,滴落在水潭中,有种孤望之美。
良久,慕蓁转身间就打破了这僵持的气氛:“回去吧,七弟,我这四王府太小,已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了。”
慕蓁的脚步还未移动半步,忽的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闷响,慕蓁疑惑转头,却看到慕惊鸿已然跪在了他面前。
慕蓁不禁冷笑两声:“七弟,你这是做什么?”
慕惊鸿双拳紧握,视线一直低垂着,满脸的不甘却又无奈:“上次,我的确不该当真众人的面打你,让你颜面扫地,只要你肯出兵,我随你处置。”
慕蓁眉头高挑:“真的?”
“真的。”
慕蓁旋即转身坐在了软榻上,他本来还没有那番意思,却不想慕惊鸿竟如此知趣的送上门来了,既然是这样,那他慕蓁也就没有客气下去的必要了。
厅堂后,很快就走出来一群拿着棍棒的下人。
大雨中,慕惊鸿依旧跪在冰凉的石阶上,不动分毫。
五六个人瞬间就将他围在了中央,雨水沿着棍棒一路流下,没入石缝之中。
慕惊鸿的脸已然被雨水打湿,他最后瞥了一眼坐在厅堂上悠闲喝茶看戏的慕蓁,便缓缓闭上了眼帘。
眸儿……
凌剪瞳拿着慕惊鸿的令牌一路通畅无阻,她不记得她到底穿过了几重门,也不记得跑了多少的路,总之,她终于在乱打乱撞下,找到了跪在大殿门口的司徒千辰。
他的背脊笔直,冰凉的雨水顺着他的轮廓不停的滴下,他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紧闭的大门,任由身旁一直劝说的大太监,费尽口舌,也没有劝动他半分。
大太监算是所有的话都说尽了,正要打算放弃的时候,抬眸间竟发现何时眼前站了这么一位眼生的丫头?
他以为是哪宫娘娘的丫鬟,不知好歹竟跑到前朝来看热闹的,正要用拂尘将她轰走,却不想,那丫头竟无视他,一步一步地走到的司徒千辰的身前,将手中的伞往他的头上移了移。
粉色的襦裙早已湿透,上面绣有的百合花也因为一路的奔波而染上了土渍,司徒千辰微微抬眸,便迎上了凌剪瞳有点湿润的双眸。
他嘴角淡然一笑,柔声道:“你怎么来了?”
大太监一开始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一向阴沉冰冷的昭毅将军,此刻竟会对着一个女子笑,而且是在这种情况下……
凌剪瞳秀眉微蹙,语气已有呜咽之音:“你还说,骗我给你去下面,结果你人却跑到了这里,我的面现在肯定都成一团了,你要怎么赔我?”
只可惜,司徒千辰现在是跪着,没有办法伸手替她拂去脸上流下的泪渍,他只能覆住她有点冰凉的小手,细心安慰道:“那以后,换我给你下面,好不好?”
凌剪瞳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她现在只想离开皇宫这个破地方,她泛白的手指紧紧拉住司徒千辰的手道:“那你现在赔我,跟我回家,好不好?”
司徒千辰一怔,缓缓敛起脸上的笑意,轻叹一声:“剪瞳,这里雨大,你先回去吧,别着凉,冻坏了身子。”
“不”凌剪瞳执拗的劲又上来了,她蹲了下来,双眼期盼:“你害怕我受风寒,那你呢?你有没有想过,我也担心你啊,你跟我回去吧,算我求求你,好不好?”
凌剪瞳放下所有的颜面,低身下气地求他,可依旧换不来他的回头,他的手从她的掌心一丝一毫地抽回,语气也渐渐冷冽了起来:“皇上只要一刻不答应让我率兵去天机城,我就断断不会起来。”
大太监可算是操碎了心:“昭毅将军,您到底要老奴重复几遍,皇上不是不答应将军,而是皇上已经开口将兵权交给四王爷了,皇上金口一开,一言九鼎,不得收回,否则皇上的威严何在?”
凌剪瞳知道司徒千辰担心的是什么,她很想告诉他,慕惊鸿已经去找慕蓁谈条件了,可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久,怎么还没有消息呢?
四王府。
随着棍棒的最后一身闷响,慕惊鸿终于受不住,跌倒在地,惊世容颜此刻紧贴在肮脏不堪的石阶上,墨发散下,看起来好不狼狈。
身上火辣辣的疼痛在雨水冰凉的浇灌中,让他蹙紧了眉头,自始至终,他咬紧了牙关,没有喊出一句。
墨黑的靴子不知何时停于他的面前,慕惊鸿有点费力地抬起眼眸,视线却一片模糊,他甚至看不清慕蓁脸上是什么表情,是轻蔑的还是嘲笑的。
“你答应我的,说到做到。”他咬牙说出。
慕蓁却冷笑出声,出尔反尔:“七弟,这你可说错了,你虽然提出了条件,但是我并没有开口答应啊。”
“你!”慕惊鸿双手撑地想要起来,可背脊上的多处伤痛已经容不得他起身了。
慕蓁看着像是可怜虫一样趴在地上的慕惊鸿,得意地哈哈一笑:“慕惊鸿,这就是你和司徒千辰得罪我的下场,怎么说你也是我的亲弟弟,我会派人送你回府,好好疗伤,这样你才有力气听几天后,司徒千南和叶正白的好消息不是?”
“慕蓁,你好卑鄙!”
慕蓁看够了戏,也过够了瘾,正要移步往游廊走去,却不想听到府外传来一马鸣声,之后,他便看到一个女子,行色匆匆地走了进来。
慕蓁微微仰头,眼中闪过一抹惊色:“宫小姐,你怎么有空来我四王府啊?”
宫初月首先看到的是,趴在地上已经被打的没有力气的慕惊鸿,她眉头一蹙,用手指头想想都知道,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天机城危在旦夕,昭毅将军此刻跪在大殿外冒雨请命,而七王爷又被你给打成重伤,怎么事情都闹成了这步田地,四王爷你还不打算出兵吗?”宫初月义正言辞,她今日来就是为了讨个说法的。
慕蓁眼睛半眯,想这半路怎么又杀出了宫初月这么程咬金,想想上次,他在禹城,要不是这个宫初月出其不意插上一脚,恐怕他现在早就捉到孟雪鸢了。
“宫小姐,你兴师动众地跑到我府上是唱的哪出啊?”慕蓁脸色一沉,不禁加重了三分语气:“父王将兵权交给的是我,不是你们奉国府,哪天出兵增援是本王说的算,还轮不到你这个黄毛丫头来教训本王!”
宫初月早就料到慕蓁会撕破脸面,别的她可以不管,司徒千南的生死于她何干?只是叶正白如今也被围困在天机城,他的命早就是她宫初月的了,她要他活,他便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