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弘连忙趋步退了出去。楚王坐在榻上,朝着案几重重一拳。楚王自幼好舞枪弄帮,喜欢读左传春秋,跟秦王那些只喜欢享受纸醉金迷的藩王大为不同。
所以在晋武帝晚年外派就藩的时候,秦王和淮南王等人都对洛阳的繁华恋恋不舍,唯独楚王大喜如狂。
自到了江陵,楚王便强夺了南郡的所有武装,连番对荆南的五溪蛮动武镇压,其实他最想要的封地,还是秦王占据的关中。
可惜他到底不是杨后亲生,关中这样的紧要之地,还是封给了他一直都看不起的秦王司马柬。
而另一个他想要的地方——河北,却封给了他要叫叔祖的赵王司马伦。
离开了南阳,陈绰一路上似乎是毫不知疲乏,问这个问那个,偏偏又是些极其无聊的问题,直弄得毛腾头皮发麻,要不是她生得活泼可爱,毛腾真就想把她一把推下马逃之夭夭了。
桌上的半袋干粮还鼓囊囊的,水袋上细心地拴着花花绿绿的头绳。毛腾摇了摇头,看了看熟睡中的陈绰,终于咬了咬牙,在她枕旁轻轻放下一把钱来,这才转身离去。
大笑之后,毛腾已经策马出了义阳,直向南方疾奔。
从襄阳到江陵的官道上,毛腾已经遇见了好几队从关中来的马商,其中还有操着凉州口音的羌胡人,最大的马队竟有四五十匹高大的凉州马。毛腾不禁心中一个激灵:“这楚王即便是有不轨之心,也不该这么不遮掩吧。”
“我拿着起兵的诏书给楚王,可真是雪中送炭之举。楚王看了,定会**,一拍即合,一定不会出什么变故了。”毛腾一边在酒铺吃着狗肉,一边看着往来的贩马商,心中顿时安然了许多。
“既是司隶校尉府的差人,自然明白官家规矩。王府是王府,官府是官府。你不去荆州刺史府投帖,来楚王府作甚?”楚王府的长史公孙弘一本正经地告诉毛腾,不是一个系统的人,不能乱投贴。
长史公孙弘忽然眉毛一拧,沉声说道:“你说话亮堂些,不要疯言疯语。”毛腾道:“那小人告辞了,若要找我,城北驿站便是,只是要晚了的话,小人可就走了。”
毛腾心中大笑,这便一屁股坐了下来,心中正在盘算着如何将诏书送交楚王才妥当的时候,忽然冲进来十几个全副武装的卫士,不由分说就将他按倒在地,捆个结实。
卫士们七手八脚在毛腾身上搜个遍,只搜出了几份无用的公文、令牌和些许钱币,趁公孙弘不注意的时候,几个卫士已经将钱币塞进了自己口袋。毛腾用力吐出塞在嘴里的布,嚷道:“我好意送厚礼给殿下,你们这些家伙怎如此招待客人,不怕误了大事吗?”
毛腾悲怆地长叹一声,大声说道:“可怜呐可怜,我死事小,可天下除了楚王,就无人能清君侧之恶人了……”说罢故意长声大笑。公孙弘不禁皱眉,挥手道:“绑了这疯子的嘴巴,免得叫他胡言乱语。”
“公孙先生,搜出来东西没有?”楚王背着身问了一句。公孙弘如蒙大赦,忙道:“殿下,这差人身上没有特别的东西。不如……放他出来听听他到底是何用意?”
楚王鹰目低沉:“问的时候,不要暴露了行藏。如果他真是杨骏的人,要骗我孤身入京,就杀了他。谅他杨骏老儿不敢动我分毫。哼!杨骏,你当我司马家的人都是汝南王那般的废柴吗?”
楚地虽然富庶,但却是并不能成为大业根基。而能施展抱负的关中和河北,却被废物司马柬和老头子司马伦掌握,这让楚王很是耿耿于怀。他甚至觉得,是父皇并不信任自己的忠诚,因而有意为之。晋武帝刚刚驾崩,汝南王被杨骏吓出京师逃到许昌,一时间风雨欲来。这个紧要关头,秦王带着精兵受命入京,楚王刚听到这个消息,就惊喜万分,他猜想是秦王这废物竟也有大志雄心,可是这许多日子过去了,想不到秦王不但无动于衷,反而赖在洛阳又做起了小王公,楚王顿时大失所望。尚未就藩的长沙王司马乂是楚王的同母胞弟,透露了这些消息给楚王,而楚王却怀疑秦王入京却也是杨骏的安排,是要诱骗藩王入京,收回地方权力的举动。所以他这些天来疑神疑鬼,总觉得杨骏也会派人诏他入京,落个秦王的下场。楚王苦思冥想,这才连番扩充楚军规模,加大了对五溪蛮的讨伐力度,整日向朝廷上表,以示自己军务繁多,其实也是暗示杨骏他无暇入京。
连着敲了数下案几,楚王忽然大喊一声:“不好!”猛地一拍大腿,吩咐左右道:“速速告知公孙先生,教他莫害了那差人,唤来见孤!”
公孙弘心道:“唉,我早就想到了,可哪敢说明?少不了又被您痛骂一番,说我多嘴轻视……”嘴上却忙道:“小人愚鲁,还是殿下明断……”这句话虽然奉承阿谀居多,不过也有三分真心,不然公孙弘也不会在楚王身边待了这么久,毕竟在公孙弘眼中,楚王是年轻的宗室藩王中最有能为的一人。
公孙弘忙道:“小人方才听殿下传唤,已经将那差人带在廊外了……”楚王点了点头,说道:“你还不算糊涂,叫他上来,孤自来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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