斡离不读罢此信,不由得有些惭愧,毕竟两番带人围攻汴京的都是他;可他明明又是主和派,真是造化弄人,是佛祖的玩笑!
斡离不没想到师师居然还在汴京,不由得心中暗自一喜!他心知汴京此番必定在劫难逃,到时刀枪无眼,恐怕会误伤了师师,索性就回她此信,一来做些解释,二来也可令她将此信作为保命符。
不过斡离不晓得,无论是师师的信还是自己的信,都要经过大宋的官员过目,为了守住军机且不给人留下话柄,斡离不只好草草交代了几句:
“李夫人:芳鉴。近得夫人书,如获至宝,得闻无恙,甚喜甚慰。宗望本佛门子弟,不幸提刀跃马,真悖谬至极,惟愿余生持诵我佛,为众生超度。夫人信中所言事,宗望才微德薄,亦当尽力而为之。两家和盟之际,愿得与夫人一晤,再续前好。敬颂绣安。宗望手书。”
到了次日晚上,信就送到了师师的手上。
原来,师师唯恐金军对大宋百姓多加杀戮,所以才想到给斡离不修书一封,希望他念及旧谊,能够对金军将士多加约束。信写好后,师师便拖潘琪交到了刘韐手上,希望刘大人过目后可以委派专人交到斡离不手上。
刘韐见信之后,感怀于师师的用心,自然立即派人送到了斡离不手上。刘韐更没想到斡离不能够立即回信,而且在信中对师师还如此关切,看来他还是很念当日旧情的。
读罢斡离不的来信,师师的心里稍稍宽慰了些,对于前路没有那么悲观了。
在主和派大臣的怂恿之下,钦宗决心拿出些求和的诚意,起码不能在汴京周围保留那么些人马,可实际上也没有那么多军马供钦宗差遣了。
虽然有主和派大臣的阻挠,可南道总管张叔夜(曾经收服宋江、杨志等人)还是募集了三万人马赶到汴京勤王。此外,位于长安的永兴军路经略使范致虚也派兵前来勤王,由于事发突然,他只能派出一部分前锋部队先行。
由于先前曾派出几支京畿卫戍部队前往河东、河北等地支援,如今汴京留下的主力人马已经所剩下无几,虽然还能凑到七万之数,可其中大部分都是来自民间的弓手,战力十分有限。
在分配与统御方面也是混乱得厉害,比如一个南城墙方面,有都守御孙傅负总责,可又有提举李擢、郭仲荀、乔师中,统制有王燮、姚友仲,统制官有高材、范琼、何庆彦、石可宝、李湜,其余临时派遣的统制、统制官还有不下十几个。每一个统制的下面,还有三四个使臣及四五十个效用,充斥着官员们的门生故吏,此外还有一些是前来镀金的朝廷权贵及内侍。
钦宗还起用了刘延庆,命他为提举四壁守御,而刘韐反成了他的副手,气得师师大骂不已。不过有意思的是,前来应试的武举人及太学生中的主战派,不少人也被授予了官职参与守城,所以潘琪等人也得以为守城出力;为了扩大队伍,朝廷又从百姓之中挑选出一些勇武之人,这样围拢在王宸、张曾二老周围的很多人便得以加入了正规军。
十一月廿五日的晚上,包括南薰门、陈水门等在内的京城十一个城门附近都燃起了熊熊大火。朝廷认定是奸细所为,便开始了一番大搜捕,由于人心大乱加上官员的恐慌之心,以至于冤枉了很多无辜者。
眼见街面上的嘈杂声及四处的火光,师师的心里越发不安,她也猜测着这些大火可能是那些投靠金人的细作所为,由此也不能不为已经彻底失去消息的云儿悬着一颗心。
不过师师还清楚的记得,大概就在三个月前,一天她跟小芙去集市上买东西,突然当街一个头戴帷帽的女子站在那里,直愣愣地看着师师,师师也注意到那名女子,待她准备上前欲问个究竟时,可那女子忽然转身跑开了——从她那熟悉的背影、步态上看,师师不由惊觉道:“云儿,云丫头,是你吗?”师师一边大喊着,一边追了上去,可人流太繁,到底还是没有追上。
事后师师想起来,觉得那个女子应该就是云儿无疑,可师师又气愤的是这个丫头不来与她相认,以至于越发恼恨她的无情。可是如今乍一想起来,师师还是惦念着云儿,她多么希望此刻云儿能留在自己身边,与自己共度时艰。
“哎呀,外边乱了套了……”王宸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师师的思路被打断了,于是问道:“叔父,外面究竟怎么样了?”
“官府胡乱抓人杀人,我们这边就去跟他们讲理,跟他们解释,可是西城那边的百姓不干了,大概也是没个领头的人,他们手里又有了家伙,居然跟官军打杀起来,还把前去巡视的那个殿帅府太尉辛康忠给当街打死了!”王宸又是急又是笑,“侄女啊,你说那辛太尉也真是废物,居然被几个百姓就这么给杀了!”
“那朝廷是怎么处置的?”师师十分关切道。
“朝廷派了大兵前来弹压,将为首的五个人抓起来就斩了,胁从不问,不过年青力壮者又都被拉去守城了!”
“官家不是下令百姓不许登城吗?”
“大约是看人手实在不足吧,只要看着年青力壮者,一概拉去了,很多还是平素游手好闲的市井流氓呢,这些人顶什么用!”
到了第二天晚上,除了王宸之外,潘琪与张曾也都赶来了,大家又互通起消息来。
潘琪气愤道:“朝廷近日招募了一帮江湖上的奇门遁甲之士,还有些商贾、能人异士也都列在其中,这可真是病急乱投医了!其中有一个叫做郭京的,据说可以遁形,还可以撒豆成兵,一些无知的老百姓都视他为救星呢!”
“哦,此事老夫也听说了,传得神乎其神,不知这郭京到底靠不靠得住!”王宸疑惑道。
“叔父,您老也糊涂了?若是真有这等人,何至于金人会杀到汴京城下?”师师略带些鄙夷道。
“王老弟也是急得,看眼下这情形,汴京确实危在旦夕!恐怕明后日金军就要大举攻城了!”张曾忧戚道。
“是啊,如今城上、城里人倒是不少,但顶用的没几个,而且人一多,还乱哄哄的,真是凶多吉少!”潘琪叹气道。
“唉,幸好已经打发儿子、媳妇都南下了!”王生看看师师,“咱爷儿几个留在这里,也只当是为朝廷尽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