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琪带着怒容道:“这些炮平素原是归兵部所管的,可兵部非说运出城就是交给了枢密院掌管,该由枢密院派出人手运回才是!可枢密院的人又说了,这炮也归不着枢密院管,而是内廷军器监派人打理的,可而今军器监的主事官刚刚因罪去职,以至于群龙无首,也就没人管运炮的事了!既然没人管,那朝廷总要指定一个衙门负责此事,于是官家便想让掌管守御的京城所收炮,可京城所却推给了兵部下属的驾部,驾部又推给了同为兵部下属的库部,这库部还没来得及推脱,金人的兵锋便到了刘家寺,看来没人有胆量去抢回大炮了!”
师师在一旁安静地听着,心里一阵悲愤,待潘琪说完,她突然站起身道:“这些炮可是攻城利器,绝不能让他们落入金人之手!如今金人只是有些游骑在京畿往来,若是我们能组织人力赶快出动,兴许还能运回一部分炮来!大家怎么看?”
“这主意倒是好,可如今李右丞不在了,朝廷里也没咱们说得上话的人啊?那些衙门的人,岂肯让咱们去拉?而且金军说来就来,只怕去拉大炮会有危险呢!”张曾担忧道。
“那新任的提举京城四壁守御使刘韐刘大人乃是刘四厢的父执辈,同为西军旧人,刘大人的两个儿子皆曾是太学生,当日子充大婚时他们还前去吃过喜酒!想来他们那里我还是可以递得上话的!”师师目光坚定道。
“哦,我想起来了,那刘提举家的二公子刘子翚与我也算旧识,看来刘提举这个门路我们可以走一走!”潘琪道。
“如今出城运炮确实是有危险的,我们还是寻些胆大之人吧,此外也请朝廷务必派些兵士保护才好,以免白白送死!”师师道。
“好,侄女说得对,这事就交给叔父去做吧!”王宸拍案而起,“明日你去寻那刘大人说明了此事,请他多派些兵士,我去征募些胆大的乡亲,再去征集一些车马来!”
次日一大早,由潘琪联系好以后,师师便去开封府拜会了刘韐。
那刘韐一听是大名鼎鼎的李师师前来求见,而且居然还是一件如此要紧的大事,当即对师师愧怍道:“真是没想到,李夫人果然不愧为一代巾帼女杰,急朝廷之所急,实在叫我辈汗颜!”
“呵呵,刘大人见笑了,我不过是急百姓之所急,替大伙来跑腿罢了!”师师淡淡一笑,“大人想来已有所耳闻,那刘信叔先前为四厢指挥使时,曾与小女子多有来往,故而我们极为相熟,还有马子充,也是小女子的好友!对了,听闻大人从河北来,可曾晓得子充的下落吗?”
刘韐一面吩咐属下去集合来一支队伍,一面对师师简要地说了一下马扩的事情,他进而补充道:“如今真定城已经被金军攻破!不过下官临行前已经吩咐了狱卒好好照应子充,子充身手了得,想来已经脱身了吧!”
师师听罢,不禁为马扩悬起了一颗心,唏嘘道:“子充也是命途多舛了!”
刘韐一笑道:“还有一事,夫人大概有所不知,就是那粘罕前番派人来,专门向我朝索要什么‘干戾人’九位,其中有蔡京、童贯、王黼、李纲、吴敏、詹度、中山府知府陈遘及张孝纯家属,其中居然还有子充赫然在列!前八者皆有下落,唯独子充,朝廷回明着实不知,所以如今下官想来还有点后怕,幸好当日已这般将子充雪藏起来……”
这时刘韐的属下来报人马已经齐全,师师便起身道:“事不宜迟,况且大人如今公事繁忙,那小女子先行告辞了!”
师师便领着这些人马来到御街上与王宸等数千精干的民众会合,王宸等人还弄来了很多牛、驴车辆,场面甚是壮观。原本师师也想一同跟去的,可被王宸、潘琪等坚决拒绝,师师只得赧然一笑道:“好吧,那叔父,潘兄,你们多加保重,我就不去添乱了!”
第一天还算顺利,一口气拉回了上百尊大炮,可是等到第二天再去时,金军已经重点防守了此地,尽管王宸等人还想壮着胆子去试一试,可是那些兵士不愿去白白送死,结果也就不了了之了,气得王宸大骂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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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位于黄河北岸,在汴京东北方约四十里,是赵匡胤黄袍加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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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书信往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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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廿四,斡离不亲率东路金军主力赶到汴京外围,他们原本还想将中军大营设置在牟驼冈,但此地已被宋军给故意放水淹没成了烂泥地,所以金军只好另寻他处。
偏巧刘家寺还有很多大炮没被运走,正好可以为金人所用,所以斡离不便将中军大营设置在了刘家寺。斡离不没想到钦宗父子都还在汴京城中,看来他们是打定了心思要同金国议和;站在金国的角度来说,只要钦宗尽量满足自己的要求也就可以了,没必要尽占大宋的土地和城池,否则必遭顽强的抵抗,徒增死伤罢了。何况汉人一向轻贱外夷,反抗更会剧烈,以女真之区区兵力怎能统治偌大汉地?
廿五日上午,斡离不刚刚同诸将计议完毕,才走回自己的营帐准备歇息一会儿,便有一位亲随递上来一封书信,那亲随道:“这是刚刚南朝派人送来的,要元帅亲启!”
“哦?”说着,斡离不接过了信来,他看了看上面“宗望兄亲启”五个朱红大字,这字迹似曾相识,斡离不猛然间想了起来,原来是李夫人的手笔。
斡离不便拆开了信,里面写道:“宗望兄:启。暌违三载,每念当时之融融,常思旧侣重聚,不意地覆天翻,几多人事乖离。今兄提劲旅再来问鼎,中原震动,独念吾宗望兄佛性真淳,仁义为心,当体民生之艰,具爱民之德。兄与我官家握手言和之日,汴梁上下必当感念。师师谨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