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大年初一,大街小巷上爆竹声此起彼伏,热闹得很。
每年初一的巳时,便是整个宁王府包括上上下下的侍卫和仆人们来大厅拜年的时刻。他们分批而来,恭敬地向王爷王妃叩拜请安,还能得到由王妃林夕儿分发的一份额外的新年例银。
现在大家几乎都请安完毕了,却唯独不见日楷的身影。
宁望知询问石管家:“楷儿呢,还在睡觉么?”
“回王爷,小王爷应该还没起床。听石头说,他们今早天快亮时才回府的。”石管家答道。
“怎么那么晚才回来?那让他多睡会吧。”宁望知对宝贝儿子从来不苛求礼节。
而话音刚落,却见日楷已大步走进奢华的大厅,“爹爹!娘亲!”
宁望知夫妇均已笑脸相迎,“不是才睡不久么,怎么那么快就起身了……”宁望知觉得儿子的睡眠质量远比这礼节来得重要。
“新年给爹爹娘亲请安怎么可以错过时辰嘛。”日楷觉得家里的规矩对他而言已经是少得可怜了。单就这请安一事,别的大户人家都是每天例牌的,有的甚至是早晚均需,而自己只是在爹爹娘亲生辰和过年等重大节日才需要奉茶请安,相比之下实在是太宽松了,所以自己怎么可以连一点点规矩都不遵守呢。
丫鬟夏花换了一个加厚的精美软垫,日楷撩起衣裾规规矩矩地跪了下去,恭敬万分地向宁望知夫妇叩首行礼,“楷儿给爹爹娘亲拜年,祝愿爹爹娘亲新年大吉,福体安康,万事胜意!”那小模样是要多乖巧有多乖巧。
“乖了乖了……”宁望知递给日楷一个大大的利是封,日楷知道里面依旧是一叠大面额的银票。
林夕儿拿出一块用金丝红绳系着的暖玉,套进了日楷的脖颈,“这块暖玉是你子骏哥在西边寻来的,托人带给你爹爹,娘亲已经请证国寺的一清方丈开过光了。你戴着,保平安的。”
这是一块金黄色的昆仑玉,光滑细腻,呈薄薄的半月形状,自然生成,无雕凿痕迹。日楷拿在手里把玩一下,便知这温润如脂的暖玉极其难得。“谢谢爹爹娘亲,还有我子骏哥。”他边说边贴身摆好。
“嗯,过年又大了一岁,应该有所长进了。”宁望知坐在主位居高临下地望着日楷。
日楷起身赖到宁望知身上,“哪有大一岁,我的生辰还没到呢。娘亲你说是不是?”哪里还有刚刚乖巧的样子。
“是是是,楷儿越活越小了呢。”宁望知夫妇默契十足,一人一边捏了捏日楷的脸颊。
“不就只有十天么。”宁望知还不松手。
日楷挣脱后跳了起来,“哎呀,别把我风靡万千少女的英俊脸蛋给捏坏了!”边说边揉着脸庞跑向了后厅,身后只留下满堂笑声。
用过丰盛的午膳,宁望知一家三口便坐上马车进宫去了。
皇宫议政处的东阳殿,此时人头攒动,比往日要热闹不止百倍。朝堂的大臣们都携带夫人和公子前来东阳殿团拜联谊。
宁望知一家先到慈韵宫给太皇太后拜年,又去了宁景栩的乾阳宫,一圈下来,这才来到了东阳殿。
这一年一度的团拜活动,被多数官员视作是攀附关系的绝佳场合。而宁望知作为宁渊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掌权者,自然是被争相巴结的对象。
在场的官员和家眷们见宁王爷偕同王妃和小王爷到场,立即自动让出一条道,同时纷纷施礼。
“王爷王妃紫气萦绕,今年肯定会有喜事发生。”说话的是一脸皱巴巴的司天监知事孙白尘。此人观星能力不凡,面相术也是一流,但因做人处事有些神经兮兮,所以在司天监做了一辈子却仍是知事一职,而且明年就要告老还乡了。
宁望知夫妇权当他是奉承,只是微笑不语,并没有发觉孙白尘落在日楷脸上的古怪目光。
宁望知和妻儿在主位落座,这气度非凡又幸福洋溢的尊贵一家子,着实让大家羡慕不已。
宁望知站起身,讲了诸如感谢各位同僚一年来劳心劳力家眷们尽心照料还请大家来年继续为宁渊国奉献力量之类的官场门面话,简短扼要,说完便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宣告团拜会正式开始。
大殿上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气氛慢慢热烈起来。
宁望知下去跟各位大臣们碰杯致意,走了一圈后便又回到座位。这种交际场合于宁望知看来,正是看清朝堂各方势力的绝好契机。官场上拉帮结派也属正常,作为权力核心,可利用他们互相制肘,但如若某一方势力太抬头,宁王爷可绝不会手软。
宁望知握着酒杯观察众人。有些人暗里就是一派的,却装作是泛泛之交。有些人明明是政敌,却亲近得就差勾肩搭背。呵,就算你们再装,也在本王的掌控之中……
不过全场最受欢迎的人物依旧是日楷。
宁王爷平素办事公正严明,手段雷厉风行,大臣们对他是敬畏得很。纵使现在的休闲时光,宁王爷的气场仍旧强大,大家也不敢贸贸然地直接上前。而据称宁王爷宠儿子是没边的,皇上也十分疼惜弟弟,这位小王爷万千宠爱于一身,份量可谓十足。有人甚至打着皇上如若继续没有子嗣,那小王爷很可能会继位的算盘,于是纷纷围在日楷周围。更何况小王爷顶着一张人畜无害的可爱笑脸,可比威严无比的宁王爷要容易亲近得多。
所以自从三年前宁望知开始带着日楷出席这团拜活动后,日楷便成为了活动的主角。
宁望知看着与众人应酬得不亦乐乎的日楷,嘴角勾起浓浓的笑意。
此时林夕儿也摆脱了围着她的夫人团回到主位,宁望知马上为夫人沏了一杯铁观音。
“又被那些夫人缠着要介绍女儿给我们家小魔头吧。”宁望知笑问道。
“是啊,每年都这样。就算没女儿的也硬要介绍什么侄女姨甥女的,说得天花乱坠。”林夕儿抿了一口茶。
“有好的就留意一下,儿子也不小了。”宁望知依旧笑着。
“哪有楷儿看得上眼的呀……你看你,一看到你儿子就乐成这样,小心被你的下属们笑话。”林夕儿看着宁望知打趣道。
宁望知喝了口酒,笑笑说道:“那倒是,要找个跟楷儿般配的还真不容易。夫人你看,全场哪家的儿子能比得上我们家楷儿。”脸上尽是骄傲的神色。
只见日楷身着一袭浅金色长袍,系着一条华丽的银色腰带,头发用金色发冠束起,更显几分干练,这略显夸张的服饰也只有英俊如他才能驾驭得了。他的脸上一直带着和煦的笑容,高调但不高傲,金色的身影在人群中如同谪仙,耀眼无比。其他家的公子纵使再帅气,一与日楷站在一起,也会顿时黯然失色。
日楷游走在大殿之中,与各位大臣及公子谈笑风生,时不时地碰杯。虽然自己不参与政务,但对于官场上的人脉关系却知之甚多。况且也即将踏入朝堂了,自然更应该和诸位大臣打好关系。
孙白尘喝得醉醺醺的,摇摇晃晃走到日楷身旁,神秘兮兮地对着日楷说道:“小……小王爷,您,您今年有指……指背星,可得提……提防,提防小人……小人了。”
日楷只当他喝醉讲胡话,还没开口,又听孙白尘自言自语地说道:“可是小王爷的面……面相,老夫……老夫却看不懂……看不懂……”
“哦,是吗?”日楷心想你醉得话都说不好还有什么能看懂的,当下也不理会。
其他人也认为这老醉猫妨碍了他们和小王爷联络感情,便把他拖到了角落。
宁望知乐呵呵地望着忙碌的日楷,转头对着林夕儿说道:“你看咱儿子多厉害,连那个古板的吴老头也和他笑得那么夸张,还真没见过。”吴老头便是户部侍郎吴方正,人如其名,一向不苟言笑,也没有投靠哪帮势力。“这吴老头有时连对着我都摆着一副臭脸。”
“那证明楷儿的魅力比你好多了。”林夕儿笑道。
“那也是遗传得好。”宁望知脸上笑容更深,“咱家儿子又帅气又聪明,人见人爱,实在是尽得真传。”这话一出,逗得林夕儿得拿起手绢捂嘴。
看夫人讪笑,宁望知又说道:“不是吗,你看小魔头和他们相处得游刃有余,这大方得体﹑从容不迫,甚至可谓是成熟稳重的样子简直就是我的翻版。”
可是宁望知还没得意完,就受到了林夕儿的打击,“那王爷你可别眨眼了,能多看就多看会儿,小魔头这模样你在家里见过么?”
这的确是实话,日楷只有在外人面前才会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不熟识的人哪里知道他那翻天覆地的本事。
林夕儿续道:“呵呵,等会回府就恢复真面目了……不对,不用等到回家,出了这大殿就会了,不信我跟你打赌。”
宁望知摇摇头,“你说小魔头怎么老像个长不大的小孩啊。”
“楷儿是爱和我们撒娇罢了,你不也喜欢得很嘛。哪天他不爱撒娇了,看你怎么办。”林夕儿说道。
宁望知微笑默认,大殿上的那抹金色身影便是自己一生的羁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