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在花会上已经转了一个圈,又回到了临江楼附近。
“榕榕,你累不累?我有些话想对你说,不如我们进去……”日楷贴心地问道。其实他已经在临江楼预备了包厢,准备向木榕榕坦露一切。
可惜木榕榕根本没留意他的话语,她已被大街拐角处的一阵阵躁动吸引过去,日楷只得跟了上去。
街道拐角处有一卖橘子的小小摊档,说是摊档,其实只是摆着两个不大的箩筐。此时这两个箩筐已经倾覆,金黄色的橘子散落一地。
旁边一个十二三岁模样的小男孩正护着另一个更小的女孩,看样子是兄妹俩。而他们身旁则围着几个痞子模样的男子,正在向小兄妹俩索要钱财。
“我们真的没那么多银两……”小男孩明显的带着惧怕,可为了安抚身后哭泣的妹妹,又不得不挺起胸膛。
“没五十两银子就不许在花会上摆摊!马上滚!”一个矮个子男人喝道。
“如果有那么多银两,我们就带爷爷去看病了。”小男孩慢慢伸出手掌,摊开握着的几枚铜板,“这些全给你们好不好?”
“别说我们欺负小孩,这可是官府规定的!你这几个烂铜板谁要……”另一个胖胖的男人一手把小男孩的铜钱扫掉,“没钱就滚蛋!”说完还恶狠狠地一脚把地上的橘子踩烂。
“求求你们,让我们在这把橘子卖掉吧,爷爷要治病……”小男孩的眼泪已经忍不住了,跪在地上哀求着。
小女孩也跟着哥哥跪下,哭喊着:“爷爷……”
四周围观的人群皆叹息小兄妹俩实在可怜,却没人敢出声阻拦,唯恐一个不小心惹祸上身。
木榕榕看得满眼怒火,正欲上前,手臂却被日楷挽住,“别激动,让石头去处理就行。”随即给石头使了个眼色。
走在后面的石头接到指示,刚想动身,就看见大街另一侧来了一小群人。为首的年轻男子穿着十分华丽,他对着先前那几个痞子喝道:“养你们这帮没用的废物!收点钱还搞得如此大动静!”又吩咐他那些跟班把围观的人群驱赶开,气势十分嚣张。
石头对日楷耳语道:“是王大人的公子。”
日楷点点头,又皱了皱眉,他认得此人,正是新任京城府尹王德明的公子王飞虎,自己之前曾与其在饭桌上碰过一次面。
此时石头挤过人群,那些跟班把他给拦住,“小子!干什么?!”
石头也不出声,只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对着王飞虎比划了一下,接着又收了回去。
这王飞虎也是眼紧之人,一看是宁王府的令牌,忙示意那些跟班的勿拦着石头。
石头走到王飞虎面前稍稍颔首,小声说道:“王公子,我家小王爷微服私访,还请王公子勿搅了小王爷的雅兴。”
王飞虎迅速环视四周,瞥见日楷站在外围阴沉着脸,忙把目光收回,这个大人物可是自己得罪不起的。他只得讪讪地带着跟班们离开,临走前还恶狠狠地对着小兄妹俩丢下一句,“今天算你们走运!”
木榕榕率先走到小女孩身边,掏出手绢仔细为她擦干泪水。
云湘和石头询问了小男孩,才知道他们因为爷爷生病不能下床,却没钱请大夫,听说除夕花会容易做生意,便提着自家栽种的橘子来卖,殊不知遇上了这帮恶霸,非说要交场地费才能摆摊。
日楷帮小兄妹俩把地上四散的橘子收到箩筐里,叫石头给了他们两锭金子,吩咐他们回家好好照顾爷爷。
小男孩怎么也不肯收下金子,说是爷爷教导做人要有骨气,不可接受嗟来之食,石头只好说是买下两筐橘子的钱额。
小兄妹俩千感万谢,对着日楷他们连连鞠躬,最后小男孩才带着妹妹离去。
围观的人群见事态平息,也都纷纷散去。
日楷眼光低垂,望着那金黄色的橘子叹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木榕榕却是恨得咬牙切齿的模样,“穷人就理应被这些狗官欺凌吗?!”
谁知石头却冒失地接了一句:“刚刚那人不是当官的,只是府尹大人的公子。”
“那更加罪无可赦!这些二世祖整天倚仗权势作威作福,真恨不得把他们全都吊起来鞭答一番!”木榕榕闻言越发生气。
日楷苦笑了一下,“这只是个别例外,很多官宦之家的孩子还是不错的……”
而木榕榕一句话就把他堵掉,“反正我最讨厌这类人!”
她转身又问石头:“刚才那二世祖为何如此容易就被你打发走了?”虽然刚才石头全程都背对着她和日楷,看不到他具体做了什么,但木榕榕心里非常清楚,这是官大的压死官小的,非常简单。她现在故意询问,便是想听听日楷他们会如何解答。
“那个……听说这王公子很怕他父亲,我刚才就跟他说如果他再纠缠下去,我就去府尹衙门把事情闹大。他果真就走了。”想不到石头此时脑袋特别灵光,编起理由来竟然像模像样。
木榕榕点点头,其实无论什么措辞她都会假装接受。
日楷暗暗叹了口气,说道:“没事了,继续走吧。”眼中却掩盖不住一丝落寞。
木榕榕没有错过他的神情,顿觉心里一紧,是的,我是故意那样说的。我知道你想对我说什么,可是,我不会给你机会让你告诉我,你是宁日楷!至少,不要在今晚……木榕榕在心里对着日楷说道,然而嘴上却故意问他:“楷儿,你刚才是不是有话跟我说?”
日楷闻言脚下一顿,却是侧过脸来笑对着木榕榕,“唔,我刚才只想问你要不要进去临江楼喝杯茶歇歇脚而已……不过花会习俗是不能往回走的,等下圈吧。”唉,榕榕都说了最厌恶官宦子弟,自己还怎么说得出口呢?还是等以后找对时机吧……
“嗯。”望着日楷迷人的酒窝,木榕榕默默地跟着他向前走着。
而日楷则努力抛去了恼人的思绪,不让这突来的插曲扰乱自己的兴致,继续兴高采烈地领着木榕榕游览花市。木榕榕也不再提起刚才的事,两人仍是和开始一样,一问一答,配合得天衣无缝,似乎方才的风波没有发生过。
这样又逛了一圈,四人又回到临江楼门口,这次自然地由日楷带进了临江楼的雅阁。
三楼雅致的包厢内,日楷早已准备了一大堆精美的点心,正殷勤地招呼木榕榕。云湘和石头两人在一旁偷笑,藉口要去找更好的位置看等会的焰火表演,便退出了雅阁。其实日楷早已订了两个包厢,早就想好和木榕榕单独相处了。
见日楷不停地为自己斟茶递水介绍点心,雅阁内又只剩他俩二人,木榕榕有些不好意思,拿起茶杯轻抿了一口。
“轰隆……”此时京城正中央的皇宫里传来的第一响礼炮声,刚好化解了木榕榕的尴尬,“啊,子时了。”
“是啊,新年到了!”日楷对着木榕榕莞尔一笑,“榕榕,新春大吉!”
木榕榕也微笑着应道:“新春大吉!”
响彻全城的皇宫礼炮不急不缓地鸣放了十二下,预示着新一年的来临。
“嘭……啪!”礼炮鸣放完毕后,焰火也随即在皇宫前的广场燃放,照亮了整个夜空。
日楷放下手中的点心,轻轻圈着木榕榕的手腕,兴奋地拉着她到了雅阁的露台,“榕榕你看,好美的焰火!”
木榕榕不动声色的抽出自己的手,而日楷已经闭上眼睛静静对着绽放的焰火祈愿。仍是与往年同样的美好祝愿,只是今年增加了一条,祈盼榕榕永远幸福……
明亮的焰火在二人脸上映衬出一道道光,望着日楷温顺的脸庞,木榕榕鼻子一酸,连忙转过头去偷偷拭去眼角的泪水。
如果你只是丁楷,如果我不是木榕榕……那该多么美好!可惜,世间没有如果……
日楷睁开眼睛,对着木榕榕灿烂一笑。木榕榕觉得这漫天华彩的焰火也比不上眼前这个男子的璀璨。
木榕榕怔怔地望着日楷,小声地说了一句:“楷儿,对不起……”
恰好又一枚焰火迸射,在夜空炸响,日楷只看到木榕榕的嘴巴在动却完全听不清,便大声问道:“榕榕,你在说什么?”
木榕榕也大声回道:“我是说,美丽的焰火,我以前从没见过如此美丽的焰火。”
日楷点点头,嘴角一直上扬,是的,有木榕榕相伴,不止是焰火,所有的一切都如此美丽……
“榕榕,今晚我好开心,真的好开心!”日楷的心情如同焰火一样灿烂,“你呢?”
木榕榕笑颜如花,“嗯,我也是很开心!”真的很开心,如果时光能永远停驻在此刻的话……多久没有笑得如此开怀了?今晚就让自己放纵一回吧!这一年的除夕花会,这一刻的焰火表演,将会永远镌刻在心底的最深处……
两人相视一笑,又同时把目光转向漫天焰火之中。
绚烂无比的焰火看似美妙,可那独特的美丽却转眼即逝。世人皆惊叹它的璀璨热烈,却又有几人能看懂,焰火易冷光芒不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