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白影猛然介入,翻转剑身来,手中明晃晃的剑,闪电似地疾向好劈到冬灵面前的数道寒剑!
众黑衣女子大惊失色,不知这人是从何处冒出,这等威猛的功力,这一剑无论门路手法一挑转,功力火候,生生将她们直逼得大退出去,猛然收剑,甚至是有些人已然用剑扎入冰雪中撑住了自己晃动的身体。
纳兰绫眼见着就将这女人解决了,不想这半路突然杀出个程咬金,想也没有想,在白衣女子挑剑而转之势,偏道直取冬灵天灵盖。
白衣蒙面女子旋身来回,手中剑招一挡,来势猛锐,恰好迎在纳兰绫的剑刃前,只疾微偏身,从刀旁半寸滑过,顺手一剑横削向上,直砍纳兰绫的剑刃,不料却削了个空,纳兰绫还算是动作利索,转侧间早已一卷身翻剑,躲开了这一剑。
猛一提气拔身,急急退了出去。
对于纳兰绫能躲过这一剑,对方明显微微一愣,没想到这个贵妃娘娘武功还真的不弱。
慕凌絮伸手去扶住冬灵,而另一方向,又是一条条人影,从雪中一一现出来,就疾奔到慕凌絮的身后。
两拔黑衣人对峙,谁也不敢一分了。
这样的变故,纳兰绫没有想过的。
看到眼前人,冬灵无声地一笑,“没想到最后还是让你给救了,也算我命大。”
慕凌絮看了她一眼,飞快地替她点了穴道。
“我若不来,是不是就该等死?”
冬灵冷声一笑,“我可舍不得死,幸好有你,欠你一个人情。”
慕凌絮漠然收回视线,转而看向纳兰绫等人。
“贵妃娘娘好兴致,这冷冷雪夜领着众女子会出来赏雪。”声音平缓,无波无风,但是这一声声传来,却有一种逼得她们无路可退的狼狈。
慕凌絮背后是皇帝专属的暗卫,她们女子会在动手之前也该是思量思量要不要这么做。
“慕大人,这可与我等无关,我们只是安令行事,怎么,慕大人要插手吗?”纳兰绫对这个慕凌絮本身也是无一丝好感,说话也是十分的不客气。
慕凌絮淡淡地扫过黑夜下的众女子会,作了个辑,“贵妃娘娘想要杀死的人,微臣自是不敢拦。”
面对慕凌絮的恭敬,纳兰绫嘴角一扬,有几分得意。
再如何,她还是大倾的贵妃娘娘,身份地位比他们任何一个都要高贵。
“既然不敢,你不领着你的人绕道远去,否则,慕大人被牵连其中,可就怪不得本宫了。”若是这个贵妃娘娘是货真价实的,或许人人都会害怕她,但是,这个是他国和亲公主,又不得皇宠,几年来都只是背着一个空壳,根本就不算是一个真正的贵妃,不受他人敬重也是应该的。
“不过,不敢并不代表不能做。”慕凌絮手中的剑一翻过,一道寒光闪过,眼目淡淡地望着纳兰绫等人。
“慕大人,你胆子当真是越来越大了,竟敢拿皇上身后的暗卫作势,就不怕皇上怪罪下来吗。”见慕凌絮不知进退,纳兰绫冷喝一声。
慕凌絮不为所动,声如清水:“那就等皇上怪罪了再说,贵妃娘娘,您明知冬灵对恩王妃的伤势有助,为何却要致冬灵于死地?这不是在伤皇上的心,不给自己留后路。”
纳兰绫脸色一变,慕凌絮说得没有错,她现在这么做已经没有任何后路可退了,所以,她只能赌一把,不管输或赢,她都认了。
没有在纳兰绫的身上多做停留,吩咐着身后的暗卫:“将她带回军机营,交给黎将军,想必黎将军知道该怎么做。”
暗卫们对视一眼,冲着点头,“是。”
冬灵感激地看了她一眼,“你自己小心些。”
慕凌絮现在她们女子会还不敢动,因为会长还需要到这个人。
眼睁睁地看着暗卫们将冬灵带走,却不能往前追,面前还有一个慕凌絮挡着去路。
“会长不是要见我吗。”
待冬灵被送远去,慕凌絮这才缓步错过她们,声音轻轻淡淡,这个时候她不想和她们动手。
会长这几天都想要见慕凌絮,她们多次前去请人都未能请到,这个时候她要说去见会长,她们只能领路。这个慕凌絮也不知道图了个什么劲,竟然在三番五次拒了会长的请后,还能安安全全的站在这里,而会长也全然不生气,任由着她。
到底还是师徒关系,况且她们这道关系还十分的深,岂能说断就断的。
纳兰绫恨恨地盯了慕凌絮许久,冷喝了一声,“我们撤。”袖甩一挥,人跟着没入雪夜里,至于慕凌絮要去见会长就自己前去,她们就不奉陪了,到时候她纳兰绫也可以将所有的过错都放在慕凌絮的身上。
看着她们的身影消失在雪夜里,慕凌絮转身向着女子会的方向疾行而去。
夜风吹刮在她的身上,漫天飘落着雪,慕凌絮一个人行在宽宽的大道上,这是宁静的最后一夜。
披着件纯白的狐皮大氅踏进女子会的门时,她全身风霜。
女子会本就是她不想再踏入之地,而今,她不得不来,今夜冬灵受此等待遇,想必那边已经开始了。明知自己来了也是无用,这种事情,也只有楼惜若自己可以解决,偏偏那人此刻生死关头,什么也不能做。
不管是李煜还是黎秋或者是自己,都不能再替楼惜若做得太过火,会长针对的人只有她楼惜若一人。
人都是自私的,有些事情能避则避,以免引火烧身。
秦樱迎了上来,冲慕凌絮行了一个小礼,“会长在殿内等着慕大人,请!”
慕凌絮目光淡淡扫过秦樱,缓慢地点头,踏入女子会会长所居的大殿。
殿内空荡,唯有一人正坐在茶几旁,煮酒!
慕凌絮跨门而入时,她正将热腾腾的酒倒进杯子里。
今日的会长未蒙面,那还能看到昔日年轻时貌美的容颜显露在冷风空气中,年过四十的女人,仍有一翻风韵,可见年轻时也是一位倾国倾城美貌女子。
唇边溢起了柔和浅笑,会长也未抬头,只边倒着酒边熟稔温情地打着招呼,“你来得正好,过来先品杯酒驱驱寒。”
慕凌絮踏着步子走近,言语仍然平淡得无波,“你还有伤在身,饮酒有害。”
会长放了酒壶在火上温,抬头含笑道,“凌絮这是关心为师?怎地,为师曾派人去请,却又拒三阻四?”
慕凌絮穿了身白袍子,在背后大殿门外有同样雪白的飞雪背景下,一双眉目尤其清冷分明,此时,一向无表情的慕凌絮竟破天荒地柔声一笑,容光熠熠,姿态高华。
会长也不意外得来她这么一个笑,慕凌絮是个很少表情的人,无情无欲的人突然在你的面前笑了这么一下。这凉气已是从脚底直窜上了脑顶,在那一笑而逝间,这顶间的寒气却久久不散。
会长看着慕凌絮,便笑了下。
慕凌絮无半点表情地走近,仿佛刚刚那一笑不曾出现过,自然地落坐于另一个空座。
会长低头呷了口酒借以掩藏些什么,说道,“凌絮救下了冬灵,是想要阻为师的路。”
慕凌絮道:“你是女子会会长,我慕凌絮何德何能有那等本事阻你的路。”
会长无奈道:“凌絮是在怪为师,是不是为了一个楼惜若便就不想再认为师?”言语平淡,却刺耳无比。
慕凌絮盯着殿门外风雪的眼一眯,“会长言重了。”
“凌絮,你是本座看着长大的,你是什么样的人为师都是一清二楚,若不是因为那个楼惜若,你也不会变成这般。”言语中带着对楼惜若的恨意,恨不得那个躺在药室里的她快点死掉。
慕凌絮听着这话,依旧是不动声色,看向会长的眼神更淡了。
“但无论如何,你一直都是为师的乖徒弟,不论是为师对那个楼惜若做什么,你都不会阻为师的路。”这话是试探之意。
慕凌絮不作声,似发呆般盯着飘飘忽忽的风雪。
会长道:“当年,先帝属意恩王为帝,只怪太子是长子,又是阴险之人,这帝位也就拱手于他,本座也认了,但是这个楼惜若胆敢压制大倾,自己想坐拥这大倾江山,当真是痴心妄想。”
慕凌絮听到这里,不知该笑还是该去沉默。
楼惜若若是想做拥大倾江山,当时何必如此多此一举的想让她慕凌絮做女皇?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况且,她相信,楼惜若从头到尾都没有那个心思,如若不然,当时李煜根本就不可能顺利登上皇位。
“会长想要说些什么?是要重新扶持恩王登帝,还是铲除恩王妃?”慕凌絮睨了她一眼,漠然开口。
会长道:“凌絮的一切是本座给予的,有些东西不是说断就能断的,凌絮,你说是吗?”
慕凌絮眼慕然冷眯,道:“会长这是向凌絮讨回往昔所给予的一切吗?还是会长也想给凌絮一颗废除武功的丹药。”
会长低头呷了口酒,说道,“难得我们能安安静静的坐在这里,这酒味道不错,凌絮先尝尝,暖暖身子再与本座话家常。”
会长显然是将这些话当成是她们之间的家常话了,避开了慕凌絮的话,有意的不想去回答刚刚的话。
慕凌絮淡声说道:“如果这是会长的意,凌絮定尊照。”
她交予的东西,她还回去便是。这也算是两清了,也可以给她一个脱身之法,不必去在两难中做出选择。
会长执杯的动作顿了一下,苦笑道:“凌絮今夜前来,为的就是说这些气人的话?”
飞雪纷纷扬扬,裹着细细的风声从殿门吹入,散乱了两人的发丝,墨发飞舞间,谁也没有答话,一阵的沉默。
大概刚才说话有点过头了,两人谁也不再打算开口说话。
直到风雪吹得更猛,夜更寒时,慕凌絮这才缓缓执过那煮过的热酒,抿于唇间,润了喉。
“会长这个时候行动,恐怕不妥。”
一句话,让会长眯起了笑容。
“这世上,恐有凌絮你一人最为了解本座了。”
慕凌絮无奈放下酒杯,她宁愿自己不了解眼前的这个人,了解得越多,发现有些东西并不是自己所想看到的。
会长野心彼大,她一直是知道的,女子会有野心的女人不少,可是又有谁会像楼惜若那光明正大地在她面前提什么女皇论之类的话。
会长想控制恩王,而她想成为慕后的撑权者,将这大倾江山控在手心。楼惜若的出现刚好破坏了她多年的愿想,她能不恨,能不杀吗。
会长已经拿过酒壶重新为她斟上一杯酒,温声道:“凌絮,有些事可不是你想避就能避的,就算是皇上,也避无可避,你又怎会避得了呢。”
“那会长想让凌絮做些什么?有些话,会长不用拐着弯来说。”慕凌絮看着那杯热酒,抬首,看着会长。
温烫的酒溢出袅袅的香,会长纤指扣在、在手里,淡然一笑。不作声,抿了口热酒,复又品了一口。
“在这种两难选择之间,凌絮你又能为了本座做到什么程度?”
说完她一饮而尽,自己拿过壶再斟酒。
慕凌絮淡淡望着她,平静出言,“会长明示,凌絮才会依分寸拿捏。”
不直接给予答复,将问题丢回去。
会长不说话,酒到半熏,会长这才停下动作,认真地看着慕凌絮。
思及良久,会长这才从怀则中拿出一小瓶药粉,放至在几上。
看着烛光下散发出明亮瓷光,慕凌絮眼底染上一层淡淡的冷意。
“会长这是何意?”
明知这话是白问了,这种时候,会长怎么可能会给她拿出什么好药来,除了毒药恐怕是没有别的了。
“本座只给你一天的时间,明天这个时候,本座要看到想要看到的结果。凌絮,别忘了,你可不是一个人,你要是倒了,恐怕有些人是无法承受得住。”这明明白白的威胁让慕凌絮心脏紧缩。
虽说慕凌空是当朝的右丞,但是对比于自己的地位还远远低过去,右丞不过是一个名,没有实权的官是没有任何官威可言,更不要说什么保护之类的话了。
握着冰凉的瓶子,慕凌絮从女子会走出,有人给她递了伞,淡然接过,独自行出。
飞雪无声,下得纷纷扬扬,天光黯淡。
站在女子会高高的台阶前,头有点沉,望着不远处繁华街市的灯火,雪渐渐小了,细碎而静谧。
冷风吹得却越发的厉害,心口像通了风,身心冰寒。
负手,望着阶前门栏上飘落下扑簌簌的霰雪。苍穹漆黑,洁白的雪粒凌空飞扑而下,冰凉又格外繁杂。
不过是站了一会儿,这雪又从小转大了,变幻无常,正如她此刻的心情。
慕凌絮从伞下仰面轻轻地叹了口气。慕世家看似完好,权柄貌似还在,但慕世家的败落已如此明显,处处都显得空旷苍凉。
有时候,她连自己都失了自信,一个女人再如何强大,也无法在这种夹中两难的情况下做出自己想要的决定。
慕世家是她的死穴,而刚好,对方正抓住了她这一道死穴,死死地制住了她。
当年李煜放过她,她就已经试着低调行事,小心应付,可是,有些事情任凭再小心谨慎,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也是无济于事的。
想至此,平静如水的目光不由深邃清冷了起来。
努改变也是无济于事,是吗?
望了眼乱蒙蒙飘雪的苍穹,万籁俱寂,落雪有声,她踏雪细步回走。
脚下的雪“吱吱”有声,一时间好像整个天地,都唯有这细细的声息似的。
大地一片银光,整片天下皆为白雪所覆盖,她一个人于茫茫飞雪中缓步而行,没有月,只有落雪和寒风。
“楼惜若,最终我慕凌絮还是不能为你挽回些什么,各取所需,希望到时候你莫怪我才是。”
这样做了,就算楼惜若不怪罪自己,那个人也会恨极了自己。想到那个人,慕凌絮无声苦笑,最终,连一点仅存的关系也要破掉了吗?
夜色淡淡,皇宫周围,人影飞窜。
一条银白色的影子无声无息地窜入,炼药室内血腥味猛然散开。
夜深,无人在空内坚守,让某些东西破了空。
沉睡得太久了,在无数个黑暗里,她无不在挣扎着站起来。
知觉随着那涔涔而流的血传来,她闭眼整整二十五日。再一次睁眼,一片幽暗,一股血腥味和浓浓的药味混杂在一起来,传入鼻息之间。
嘴被人掰开,腥热之气隐隐传来,不像是人的血。
“咳咳……”
一声细小的闷咳声传来,炼药室密封,这一点细小的声音根本就传不出去,耳朵再灵敏的人也无法听得到。
几刻钟后。
那紧闭的双目缓缓睁开,对上那双可爱美丽至极的狐眼。微微一愣,瞬间回不过神来。
“呜~”
小东西发出一声惨闷的叫唤声,很低,很痛苦,带着一丝的欢喜。
楼惜若直愣愣地坐起身来,看着满身是血口的银孤,在那尾端处还存着一点点的灰度,尾巴处也不知何时多生出一条尾来,两尾相连。
小东西正眯着孤眼,一眨一眨的,想要闭又不敢轻易闭上。
感到嘴边有粘液,伸手抚去,是孤血!
“小孤狸?”
这是那只灰狐?这怎么突然变成了银色毛体?这尾巴什么时候也多了一条?要不是认得这狐眼,楼惜若几乎以为又是从哪里窜出一条成精的妖狐了。
刚刚是这只小狐狸喂自己喝下狐血的?楼惜若拭去嘴边的血迹,连忙伸手将浑身是血的银狐抱起,在药室内找了些药粉替它清理了伤口,包扎好。
轻抚着柔滑冰凉的银色毛皮,毛皮底下是暖暖的身子,垂下头目不斜视的看着银狐。
“真谢谢你了小狐狸!原来你这一身血有这样的价值,以后就不愁没有良药了!”
小狐狸呜的一声,听懂了楼惜若的话。
楼惜若看着小狐狸的委屈可爱模样,不由吃吃一笑。
靠坐在榻上,楼惜若多天未进食,只喝了一口血,还是难喝的那种,现在全身软软的。小狐狸受了伤,呆在主人的怀里也十分安逸地睡了过去。
抚着狐毛,等着身体的力量回来。
踏着雪,抱着雪白的银狐,缓步走在大雪纷飞的皇宫内。
这一睡醒来,楼惜若这才发觉自己的记忆完全没有失去,只不过……原本属于这个身体的内力全无,这一下,她当真是武功尽力了。
楼惜若之所以能够无声无息的走出炼药房是因为原本自己身后就不错,再加上这个时候是黎明时分,天气又冷,麻木了人的神经,任凭再高的高手也不会想到,一个完全无内力的人竟是更加的可怕。
没有内力,或许对于楼惜若来说,更佳,没有内息浑重的情况下,来去无风无息。
行宫各处戒备森严,楼惜若奇心一起,便试试自己的身手是否落了后。这一路来,到是没有一个人发现她。
可见,没有内力的她也是丝毫不影响到她的行动能力。反而是因为没有了内力,让对方完全感觉到不有一个高手绕着他们左右杂耍。
“呀!”门被推开,楼惜若钻入了御膳房,填了肚子后,直径出了宫门,楼惜若这来来回回都无一人发现行迹。
出了宫门,这天便亮了。街市上早已经是人来人往,本来想着先回恩王府的楼惜若却走向了军机营。
军机营就在皇城外,在街市上买了一匹马后就出了城。
楼惜若身体刚刚好,就出来行走,盖着风帽,迎着风雪,将小狐狸放在怀里,策着马直腾出军机营外围。
前去军机营有几处进出口,楼惜若选择了一条人少的,马儿飞奔在雪地下。
这一次无论如何,都要请他出兵,这是她最后一次任性妄为,李逸那边没有任何消息传来,自己又不知道睡了多少天,根本就没有时间找他们商量此事,只能先自己前去见黎秋一面了。
楼惜若绕的是小路走,积雪又厚,雪和寒风刮得特别大,到军机营时,已经是午时,这个时候,大伙儿训练完正在用膳。
这一回,楼惜若从皇宫中带了令牌出来,自由出入军机营。
再一次走进军机营,楼惜若恍如从未曾离去过,这里的士兵跟着黎秋出出入入的,自然是见过楼惜若的真面目。
守着两道门的士兵没有见过楼惜若,一入真正的营点后,正在用膳的众人刷地转过来,看着这抹纤影靠向他们越来越近。
楼惜若没有理会他们的目瞪口呆,直径来到一个看起来像是副将首领的男子面前。
郭君尘曾经是楼惜若亲自提拔上来的,又跟着黎秋出生入死,如今已经是黎秋身边的副将,僵化地放下手中的膳食,直愣愣地瞅着楼惜若。
最后,还是楼惜若先开的口,“你们将军呢,我有事与他商量。”
冰冷的眼神透过雪幕轻轻扫过黑压压一片头颅,蹙眉。
郭君尘愣了愣,哑着声道:“恩王妃,您不是……”
全城的人都知道恩王妃快死了,正躺在皇宫里呢,而且他们的黎将军这段日子来都往皇宫里跑,每一次回来,都要与冬灵研究半宿恩王妃的病情。
楼惜若突然站在这里,也难道会引起他们的惊诧。
楼惜若好看的柳眉一挑,声音夹着些不耐烦,“你们将军呢。”
“回,回恩王妃,将军一早就进宫了,而且走得非常的急,您从皇宫里出来,没有碰到?”怀疑性的问与答。
楼惜若皱了皱眉头,脸色微沉,“可能是错过了,给我备一匹好马来。”
怎么会这么巧,黎秋这个时候进宫,是出了什么事吗?不可能啊,皇城内外十分的平静,不像是会生事的样子。
如果知道黎秋入宫,楼惜若就该选择那条道。
“快去备马。”郭君尘马上吩咐下去。
楼惜若二话不说,就直接跨坐上牵来的马匹,将小狐狸小心地放在大衣里,重新戴上风帽。
“恩王妃,需要不需要属下等护送您?”最主要是,楼惜若莫名奇妙的出现在这里,让他们心里不安。
就是怕有人利用了易容术前来骗取他们,不得不小心谨慎些。
楼惜若似乎看透了他们的心理,居高临下地扫了他们一眼,调转马头,冷声道:“马上调上三万兵马,现在的皇城恐怕是出事了,不必进城,就在城外候着。”
一句话说完,策马飞奔出去。
郭君尘脸色微沉,楼惜若的声音他们是记得的,完全是相信了这个就是真正的恩王妃。
楼惜若在酉时之前入了皇城,刚一入城,就已经感受到皇城内死气般的沉寂。
本想着前去将军府上看看,但转念一想,自己从醒来起未见到任何人,想必他们现在也是急了。
想到此,楼惜若这才发现自己又犯了低级错误。
浪费了一天的时间,楼惜若直接奔向皇宫方向。
楼惜若突然失踪的事情,没有传出来的,这件事情非同小可,若不是李煜极力压制下来,恐怕李颜早就动手了。
谁也不知道现在楼惜若在哪里,就算是会长将人截走,也不能无凭无据的去搜女子会,这样只会给楼惜若带去更多的危险。
黎秋不能回军机营,回了他的将军府。冬灵受了重伤,已经不宜再行大动作,看来这段时候都要在将军府中度过。
大雪纷飞,李颜好不容易压住心中的一股冲动,领着人出宫回府。
若不是,李煜说得有理,恐怕现在她就已经集起所有人直接铲平了女子会。但李煜说得没错,女子会是属于皇家的,可不是她说想除掉就想除掉。
会长固然该死,可是女子会还不是时候从他们的眼下消失。
“大倾女子会有多么重要我们可不管,昨夜我与冬灵先后被截杀,为的就是阻止我们合力救治宫主,如今不过是一夜之间,宫主竟然无声无息地从皇宫中消失,这绝对是不可能的事,墨家家主,宫主的人可能还藏于皇宫之中。”楚倰随着李颜出了皇宫,但心底还是怀疑些什么。
李颜脚步一顿,看向一旁的回香,又移回视线。
“你在怀疑皇兄?”
楚倰没有作声。
李颜挑眉,声音陡然一冷,“皇兄绝对不可能估出这种事,但是能无声无息的将人带走,恐怕大倾内是没有几个了。”
其实就在刚刚,李颜心中也闪过这个念头。
但是楼惜若重伤在身,根本就不适宜移动,以李煜对楼惜若的爱护,定然不会冒这种险。
替李颜撑着伞的回香错过一步前来,插言道:“家主,楚倰说得没错,就让属下前去盯紧皇宫。”
李颜犹豫片刻,站在出宫的长道上,抬首看着渐渐入暗的天边,雪细小吹打,刮起来的寒风没有吹走他们的热气,反而添了他们的烦燥。
在这么多高手看守之下,好好的一个病人就这么消失了,能不急吗。
再来,楼惜若的身体不能动,这一动,恐怕会……
抱着小狐狸,一手撑着竹伞,从幽暗中行来。
“宫,宫主?”楚倰瞪大双目,跨上马背的动作跟着一顿,众人听到楚倰的叫唤,猛然转头。
对上一双清幽眼瞳,迎着雪而来。
众人张大嘴,几乎是瞪掉了眼。
女子一身清贵冷漠,雪花下的眼波流转之间,带出一股天然而成的嗜杀之气。
看着这道纤影越来越近,所有人都不禁心中一紧,心跳猛然加快。
楼惜若淡淡看了他们一眼,将怀中的小狐狸移了移,抬着伞走到他们的面前,黑色的风帽早就不知什么时候被吹翻,墨发上沾了不少的雪渣子。
李颜愣愣地上前来,上下打量着楼惜若,一副见鬼似的,“三,三皇嫂?”
楼惜若望着眼前的女子,扬起一抹淡笑,“本打算这边的事完后,墨家那边我会跑一趟,没想到你回来了。”
完全没有看到他们的惊愕般,楼惜若独自言说。
李颜完全回不了神,这突然徘徊在生死一线的人,就这么活生生的站在他们的面前,能不惊人吗?
“宫,宫主,真的是您?”楚倰愣愣地来致面前,微微低下头颅,跟着后边的黑衣人也跟着一起低下头。
楼惜若拍了拍楚倰的肩,“回府吧,两个孩子身边不能没有人看着。我已经没事了,你们也不必大惊小怪,是这只小东西救了我一命。就算没有这只狐狸,过了段时间,我也会醒过来。”只是因为这只小狐狸的血才让她提前醒了过来罢了。
听着楼惜若的话,他们本来第一个反应是该高兴的,但刚刚的震惊已经让他们一时之间失去了反应能力,只能顺着楼惜若的话愣愣地点头行事。
“三皇嫂,你可知道……”李颜激动地抓住了楼惜若的手,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看李颜激动成这样子,无奈地摇头,“我这不是好好的?我命硬,死不了的。你们这些天也累了,赶快回府去休息。”楼惜若空不出手来安慰李颜,只能放软了声音。
李颜实在是害怕了,这些天别看她一直都沉沉稳稳的,一想起当时楼惜若闭上的那一刻悲伤的表情,自己的心就堵得厉害。
再加上楼惜若后来几乎是没了命,李颜更是害怕得心底打颤,楼惜若要是活不了了,她如何向三皇兄交待。三皇嫂若是死了,三皇兄该多痛苦……
这一切最坏的后果,李颜都想过了一遍,每一次想到都生生折磨着她的身心。
“本以为你已经长大了,没想到还是动不动就爱哭,这么多人看着,也不嫌丢脸。”楼惜若看着李颜不受控制掉泪,无奈之极。
李颜嘴一扁,“还不都是三皇嫂你害的,没事干嘛这么吓人,你知不知道在药室里看不到皇嫂你,颜儿心里有多么害怕吗?我……呜呜呜~”
“是我不好,行了吧。”楼惜若听着哭声,更是无奈。
多日的紧绷让李颜一下子发泄出来,如同山洪暴发般。
“三皇嫂,你平安,颜儿就放心了。”李颜也知道自己这么大个了,还哭得像个小孩子,猛然地拭着脸上的泪水。
“回香。”
被点到名的回香愣愣地回神,上前一步应了句:“是。”
“将你们的公主领带回去,回去后,让他们两个也知道我平安无事。”
回香恭敬地点头,“是,奴婢会照顾好小公主和小王爷的,请王妃娘娘放心。”回香十分明白楼惜若的意思,她这是让李颜回去保护着两个孩子。
这两个孩子就是她的软助,想必今夜又不得安宁了。
李颜马上收起眼泪,也知道楼惜若这一次醒来不会善罢甘休的,而这,正是李颜想干的事。
“皇嫂放心吧,做姑姑的不会再让他们出事。”李颜对上楼惜若的眼神,发誓般说道。
有墨家人在,楼惜若自然是放心得下。
转身看向楚倰,向着皇宫方向走去,而伞也被楚倰接了过去。
“等这件事平息后,我们便一起去边境吧。你皇兄那边的事也快了结了。”楼惜若的声音幽幽传来。
李颜看着楼惜若缓缓而去的背影,轻轻应了一声。
多年不见的皇兄,再过不久就能再见到了。
想到这,李颜绷着多日的嘴角,微微弯了下来。
楼惜若只用一句话解释自己如何“活”过来的,必未细说,他们也没有必要去深究,只要她无事便是好事。
一路绕回,楚倰沉默不语,但几瞬间也偷偷看了下楼惜若脸上的表情。
不缓不慢地踏入皇宫,身上的有通行令牌无一阻挡。
梨花停廊中,香气远远吹散出去。
四人围着坐,两男两女,静静对着这细碎的雪饮着茶水。
洛芊芊与冬灵两人莫名奇妙地看着李煜,却不敢发言。黎秋不动,正坐在李煜的对面,完全没有兴致喝什么茶。
脸上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是内心里还是想快点找到那个人。
洛芊芊就不用说了,楼惜若突然消失了,她比谁都慌,但眼前的这个男人不慌,她也不能慌,压住。
冬灵虽受了伤,脸色也没有多难看,不解的是,皇帝这是什么意思?楼惜若失踪了,他却在用膳的时辰将他们唤来这遮去半天寒风的梨花亭中喝茶?谁还有心思喝。
李煜这么做,他们也只能陪着,谁也不吭声。
他们这么一座就是半个时辰,谁也没有说话,附近的守卫也挨着风雪吹打,动也不敢动地守着。
飞雪急急而落,李煜披着狐裘,扣着茶杯,静静地靠坐着。
心底里,还是有一种不确定的等待。他宁愿自己是猜对了,而不是那最坏的结局。
见李煜坐着不语,黎秋与冬灵,洛芊芊三人于飞雪中相顾望着,各自皱眉不解。
深夜幽僻,大雪纷飞,亭外的梨树上幽幽散来一股淡淡暗香。
乱雪迷人眼。
凋谢的梨花竟飘落得满人间都是,冷即香!
这样的雪夜,很容易令人怀想某些不该想的东西。
远远的,一道黑影孤身一人,于飞雪皑皑中仰天伫立。
楚倰等人被她隔到了外边,自己听闻皇帝在梨花亭中,便自己撑着伞前来,越近梨花亭,这梨花树就越多,处处满是暗香,今闻者心旷神怡。
近黄昏时分,晶莹白雪映照落日霞光,极是明艳。
看着那个方向,楼惜若不禁有些失神。
冬雪的日子对楼惜若来说,怀想甚多。站在这雪夜下,也不禁失了神,过了许久,才回神过来拉了拉身上的黑色大裘,踏着雪穿过一道拱门。
这梨花开得正盛,团团朵朵挤挤挨挨,加上厚重的落雪,压得梨树的枝桠低垂。恰逢有一枝梨花正横斜到眼前来,楼惜若不由凑近一步,轻轻一折下,放在鼻息间低嗅,清香沁人。
伞一歪开,雪和梨花一齐打落在她的大衣人,小狐狸似乎怕打到自己,连忙往她的怀中挤进去。
转着花树枝,缓缓抬目。
疏影横斜间,一弯淡月。
楼惜若弯唇一笑,拿着梨花枝向被梨花遮挡住的亭子行去。
轻轻踏着雪,便有数双眼直直扫视过来。
楼惜若嘴角微弯,脚步不变,但这一刻,这女子却令人无法移开眼,仿若带着梨花的暗香而来,沁人心肺。
直径踏入亭中,收了伞立在亭边,顺然地坐在空座上,拿起多余的茶具替自己倒了杯热茶,微抿。
抚着狐毛,抬首看向李煜一瞬不瞬盯着自己的眼。
“我不管会长对你还有什么用,但是皇上应该非常清楚我的性子,我今夜能来知会你一声,已经是最大的宽宏了。”放下幽香热茶,楼惜若慢悠悠道出自己今夜前来的目的。
李煜眯了眯单凤眼,优雅伸手替她重新倒了杯茶水,两人像是早已知晓有这样的结果般,百般自然。
向后靠去,声线变得有些懒洋洋的,“哦?这么说来,朕还得多谢恩王妃的宽宏大量了!”
楼惜若抚狐毛的动作一顿,冷漠的眼神一抬。
亭中的三人愣愣地看着这两个人,这皇帝会不会太过于淡定了些?面前坐着的可是那个躺在药室里九死一生的楼惜若的啊。
黎秋皱眉,幽暗中似乎松一口气,执起茶水抿尽。
“听皇上如此说来,倒显得我多此一举了。”楼惜若声音一转冷,眼神也瞬间变化。
李煜看着眼前玫丽亮人的女子,心脏微微一缩起,最后终是闭上了眼,“这事,朕不能助你。”
楼惜若听到这话,轻轻一笑,“这才是我认识的李煜。”就远只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活,不管对方是谁,他从来维护的只有自己的利益而已。
而这才是做皇帝的一大准则,他是合格的。
李煜无声苦笑,能与一国帝王如此说话的也只有眼前这个女子,只有她而已。
只来不到一刻钟,说不到几句话,楼惜若得到这样的答案便转身打伞出亭。
黎秋等三人腾地站起身,楼惜若的步伐一顿,背对着他们:“今夜,你就当作什么也没有看到。而我,今夜在这之前不想看到你们任何一个人出现在我的眼前。”
楼惜若的话一出,三人瞬间无话可说。
特别是黎秋与洛芊芊,完全插不了手。
皇帝选择袖手旁观,他们做臣子的,只能跟着一起,不能动,不能看,就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吧。
楼惜若这个意思已经很明显,不需要任何人插手她与会长之间的恩怨。
“惜……”黎秋握着双拳,一个字后再也叫唤不出她的名。
楼惜若毅然离去,头也不回,余下一缕暗香。
“皇上……”洛芊芊咬唇转头看向漫不经心摆弄茶具的李煜,“您难道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惜若她一个人……”
李煜蓦然抬头,对上洛芊芊那双哀求的眼,冷冷一笑,“她可不是一个人……”
抑头看着那淡淡弯月,映着越飘越急的雪,李煜一阵失神。
那个人总是会去,那个总是风轻云淡,永远不会有任何表情的眼……映在夜空中,李煜无声冷笑。
皇帝也有很多事不能去做啊。
楼惜若这一次没让多余的人参与其中,李颜更是不能拉下水,现在她的身份已经不同了,不能随意而行。
当天雪夜染上一片血,女子会前后迎来了两个不速之客,让她们一时之间束手无策,被围得密不透风。
会长没有想到的事情就发生在眼前,没想到慕凌絮并没有按照着自己说的去做,反而往相反方向而行,竟然不顾一切的想要夺取她的性命。
慕凌絮背后势力撑控彼大,甚至是有些女子会暗部倒戈向着慕凌絮那一边。
楼惜若抱着小狐狸出现在女子会时,那里边早已经染了血,关紧门来拼杀,女子会对上女子会,师徒对峙。
这一种戏剧性的变化让楼惜若深深地蹙了眉,没有意料到慕凌絮会突然有这样的举动,楼惜若真想砸开她的脑袋,看看里边装的是什么。
慕凌絮是什么身份,与会长本就关系密切,然后这一切却让她介入,楼惜若并不赞成这样的做法,起初,她就是不想她以外的人介入她与会长之间。
现在到好了,慕凌絮又做了令她头疼的事。
皱眉看着现场,楼惜若的出现无疑就是一件最为惊世骇俗的事。
本该躺着的人就这么站在这里,然后就这么活生生的站着,能不骇人吗。
楼惜若站在台阶上,看着纳兰绫,林连双等人。
飞雪飘絮,狠狠地刮过她们的脸,衣角,全身,频频后退。
“没想到,还是走到了这一步,挡我者,杀!”声音斩钉截铁。
身后数名黑衣卫沉沉点头,“是。”
没有了黑火,黑衣卫,以及背后的黑衣人对付女子会足够了!
一声尖锐的呼啸,破弩而来。
楚倰猱身而飞动,瞬息百变,蜿蜒辗转,率先挡在了楼惜若的面前。
女子会蓦然回神过来,现在,她们没有退路了。
如雾霭,如穹庐里流转的飞烟窜飞出去,身后,是静静闭起的女子会大门,与外界隔绝。幽魅如灵,在很多方面,北冥国的黑衣人占居着上风,当时若不是女子会有黑火,那一场,根本就输不了。
北冥黑衣人的轻功,接近了登峰造极之处,每一个人武功非凡,应对自如。
不必楼惜若动手,数人替她挡开一切障碍物,踏着雪与雪相融的道缓步向正殿行上,一步又一步。
女子会手中的弓弩虽然小巧而劲霸,咬住对方的缝隙,如影随形,处处致命。
但楼惜若训练出来的黑衣人个个身法变幻无穷,手中的剑招,辩声息而挥至,阻挡可能近身的箭弩。
刀光剑影,渐成一片,混淆视听。
箭声细密,骤然稀,而这黑衣人竟然挡在楼惜若一尺之处生生挡断对方的箭,染了毒性的箭只要不碰到身体,一切无事。
黑火稀有,当日女子会会长如此大量用出,想必是将女子会藏了百年的黑火用尽了,如今只能用毒性比较至命的来代替。
对方能用毒,他们自然也能用毒。
黑衣纤影,悠悠然走在血阶上,从一踏入这女子会,楼惜若一路踏来,未曾动手。
她的长发,飞散如青烟般,柔若游丝轻拂过飞雪,参杂缠绕,瞬间诡异的妖美。
感觉不到楼惜若的气息,一路踏入女子会正殿门。
师徒的对决是无人参与,楼惜若眉眼一挑,快步疾进。
白衣映着红艳滑过,格外刺目。
楼惜若有些不确定地叫唤一声:“慕凌絮。”
则背自己的背影却突然单膝跪下,血液缓缓从两则分渗出。跨着步子的楼惜若一愣,看着会长再一次被刺中的伤口。
旧伤不过是刚痊,没想到慕凌絮这一剑竟然又巧合地刺了同一个位置。
会长不可致信地看向慕凌絮,脸色全然苍白,“你暗算我?为什么。”
这个从小自己看着长大的徒弟利用了自己的一念之仁,竟然利用靠近的那一瞬间生生刺了她一剑。
慕凌絮面对着楼惜若,没有回答会长的话,抬目看向一身黑衣的她。
面纱被吹落在地上,染上红艳色。
这一幕就算是傻子也是看得出来了,慕凌絮这一招是玩阴的,而且还带着一种同归于尽的阴招。
“这样,我就不会再两难了……”
她的声音很轻很淡,但楼惜若却听得清晰。
慕凌絮能阴了会长,出呼她的意外,没想到这个老女人这么在乎慕凌絮这个徒弟,早知如此,就该拿慕凌絮好好利用。
待慕凌絮的声音一落,会长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突然回首,对上一双幽深瞳孔。拔出身体的剑,血流不止,动作一闪,已经毫不犹豫地袭上了楼惜若。
楼惜若冷冷一翻嘴角,这老女人还真是难缠,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快速如初。楼惜若无了内力,但敏锐度依在。
松开小狐狸,闪身偏过她的剑。
会长从后而回,心口处阵阵隐痛,却痛恨不能一剑杀了这个女子。
“砰。”
会长被一拳打中,身形一震大退而去。
会长捂住心口处,剑撑住在地,恨恨地看向楼惜若。怎么可能,明明已经快要死去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刚刚那一贴近,分明感觉不到楼惜若体内的内息,似寻常普通人。
“你……”
楼惜若单手负后,冷然微笑。
“如你所愿,那药虽然没有喝,这一次意外却使本宫武功尽失!”楼惜若说得轻松,完全没有任何的遗憾。
会长蓦然瞪大双目,怎么可能,一个武功尽失的人怎么可能还能保持原来的速度与攻击力?
似乎看出了会长心中想法,楼惜若索性给她一个明白。在她中剑的情况下,就算有千千万万的女子会护她,楼惜若也能有自信眨眼间取她的性命。
“实话说一句,这身体的内力,我楼惜若一向少用。”所以,在没有绝对实力对手之下,楼惜若都会用自身就有的武力。
“什么意思?”会长眯了眯眼,有些不可致信地看着她。
“没什么意思,只是现在你们看到的,才是真正的楼惜若。”音落,楼惜若伸手一扬,不知从哪个方向抛来一柄长剑,稳稳接住。
即使武功废了又如何,她楼惜若还是楼惜若,人若想欺她,便让她生不如死。
剑影如幻,招式看着简单易了,便与她相撞在一起的人,就万分的吃力。
受了重伤在身的会长,被逼得越退越后,女子会没有人脱得开身前来迎救她,这正殿内除了她们三人外再无其他人踏足。
冷脆的剑擦声发出,响彻着大殿。
亦退亦后,踢踏着大柱翻后,衣不飘风,步不扬尘,轻功确是已到第一流的火候。可是,在这样的大殿内,轻松也对楼惜若来说并无一点阻碍。
不管对方轻功如何,终是躲不开她的剑。
现代击剑拍打,越是简单的剑招让对方没了顾忌,才可以一决取首脑。
但楼惜若的目标不是她的脑袋,现在,楼惜若还不想让她死得这么痛快,死了就一了百了,还不如生不如死来得大快人心!
剑一挑向会长的手腕处,这一错身,会长一个心口聚痛,手腕一麻。
“叮!”
剑落声响脆。
楼惜若一招而成,反手又是一剑向下盘横划去。
“嘶!”
右脚上的青筋被挑中,会长蓦然大跪于地。
右手右脚的筋被挑断,这会长也算是个废人了。
全身冒冷汗,伸出左手去握剑,冰冷的一端抵在她的手腕处,毫不犹豫地一划开,一挑,血飞如涌。
两手被废,会长全身无力而躺倒,含着血的嘴发出一长串的大笑声。凄冷,不甘撞击而来。
但已无法挽回。
“会长!”一声声悲愤声传来,也有人沉默。
会长败落,女子会无人再有斗志。
站楼惜若的面前,除去了会长,再加上慕凌絮已经不再站在女子会这一边,女子会还能再为了谁卖命?
林连双?奏樱?
不过是小小的人物罢了,她们还没有资格。
至于纳兰绫,女子会从来只是表面的应从,心底不屑的对像,有什么好卖命的?
“砰!”
一直僵站着的白衣女子终于猛然倒下,血涌如泉,一脸死气。
楼惜若大惊,从地面上扶她起身。
“怎么回事?”这样的慕凌絮跟死了没有什么两样,眉毛一挑,“你吃了什么东西?”
感觉到楼惜若言语中的一点点紧张之意,慕凌絮含着血丝一笑。
笑颜惊艳,这个不常有别的表情的女子,此刻正笑得迷人心魂,周围渐渐安静下来,往大殿聚集而来。
“不过是一条命罢了,不值得你紧张。”侧仰着头,望着外头急急飘下的雪,目光瞬间迷离。
楼惜若皱眉,冷冷地看着独自微笑的女子。
眼前白衣女子似有一种要飘走的感觉,楼惜若下意识地扶正她,让她正面看着大开的大殿,看着那片漆黑的雪夜。
“我没有紧张,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不惜一切,为的不过是捅那老女人一剑?这样做,不值得。一条命换一剑,还真是傻。
楼惜若抿着唇,招来小狐狸,正要打开它的包扎口却被慕凌絮阻了回去。
“没有用的,这条命,神仙难救。”
楼惜若不理会她,拍开她的手,将小狐狸的伤口一开,引得小狐狸呜呜而叫,一股腥热之气渗入唇中,慕凌絮无声地接受了血液。
不论用什么药,她的命终是救不回的。
一口血下来,小狐狸又被无情地抛开,委屈地窝在身后,瞅着楼惜若。
“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楼惜若挑眉,言语不急,但心底却是突然不想这个女人死掉。
曾经,她没有下狠手将慕凌絮了结了,现在,她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慕凌絮死在自己眼前。
脸色越发的苍白,死气加重。
楚倰伏身过来,把着她的脉,脸色一凝冲着楼惜若摇头,站回去。
楼惜若狠狠地皱眉,猛然看向会长。
“她到底吃的是什么东西?连银狐的血都无用。”楼惜若恨不得将这个老女人弄死,若不是她,现在他们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会长靠在柱前,看着那边,发出一声凄苦的笑声:“楼惜若你知道吗,这毒,本就应该是你吞下的,可是,这个傻瓜竟然为了你,吞了这药,为的不过是不想在我们两边之间做选择,这一切都怪你,楼惜若这一切都是你的错,若是没有你,女子会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凌絮她也不会这么为难……”
拧眉,这话怎么这么难看。
楼惜若冷哼一声,“怪我,你怎么不先想想你自己都做了些什么,若不是你逼迫,事情不会奕成这样子,要怪也要怪你自己。”
会长凄笑,没有反驳楼惜若的话。
不知道承认了自己错了,还是不甘。
楼惜若没情理会这个老女人,到是这个女人,一副要死的样子,当真是急人。
“楼惜若……你知道吗,曾经,我慕凌絮恨过……”也许是快死了,话到嘴边便不断涌出,忆着往日的种种,酸涩得堵心。
“我知道,你恨我抢了你的心上人,恨我没能护住慕家老小,恨我总是想着利用你……”想起初见时,这个女子淡如清水的眼,楼惜若不禁笑了,其实那个时候,她不是静如水,因为站在皇帝身边的那个身影已经满满地撞进了她的身心,那个时候,慕凌絮应该是高兴的。
只是她掩藏得太好了,好得让人无法发觉。
慕凌絮淡淡一笑,“原来,这一些你都清楚啊。”微哑的声音撞击出,不自觉地颤抖着,想着这些年的心思都被别人看了透,莫名的有一种慌乱。
楼惜若苦笑一声,“不,我不清楚,你若不说你恨过,或许,我楼惜若永远不会知道,看似什么都不在乎的你,原来是什么都在乎的。”
心微微松放,慕凌絮脸平静如水,望着雪幕,“我曾经……不,一直都偷偷看着他,从来没有离开过。”
楼惜若觉得有些好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我是他的妻子。”
这一句提醒让慕凌絮的言语顿了顿,“楼惜若我真的很嫉妒你,你什么都有,什么都可以轻而易举的得到……就连他的爱,你也能轻易抓住……”
没有做声,陪着她一起看着风雪飘过的无痕。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这一瓶毒药递到我的面前,或许我还真的会喝,到时候他的人便是你的。”
慕凌絮抿唇而笑,“你不会喝,而他永远不是谁的。而我这么做,不过是让你楼惜若觉是欠了我慕凌絮的,楼惜若,我就是这么一个狠毒的女人,想让你因为我的死而不得安心,而对于慕家才是最好的选择。”
楼惜若闭上眼,再睁开,“慕凌絮,你赢了。”
听到这个答案,慕凌絮微抑着面,喃喃自语,“是啊,我赢了,你输了……”
用一条命换来慕家的巩固,不值得。
可是,在楼惜若的心里,是感激的,感激慕凌絮的选择,如果她在自己昏迷期间将这药喂给自己,到时候连小狐狸的血也救不活自己。
会长拿慕家仅存的几个血脲握在手中,为的就是要将慕凌絮逼回女子会,而她,却是不愿的……
而慕凌絮这样的做法,已经让楼惜若彻底的觉得自己亏欠了慕家,往后慕家,皇帝想动也得要经过她这一关,慕凌絮对她楼惜若信心之大竟是如此,让她心惊。
“可以扶我过去,看看雪吗?我……有些看不清了……”眼睛越来越迷糊了,雪瓣更是无从看清。
楼惜若伸手扶她起身,走向殿门让她挨着门栏而靠立,刷刷的几下,众黑衣人分开,让开一条空明的道。
连女子会的暗部成员看着这个昔日领着她们的首领,不禁低头不敢仰望这样纯洁如雪的女子。
感受风雪的冰冷,慕凌絮露出满意的笑,风与雪都是冷的。
女子的笑脸安详,平静,纯白,带着魄人心魂的惊天美丽!
“楼惜若,我们最终还是做不成朋友呢……”
站在她的身边,楼惜若仰视着同一片雪夜,打在脸上,有些冷。
女子的呼吸渐渐消去,雪从未停止过。
直到雪花飘絮良久,直到慕凌空将慕家那几人救出,踩踏着染血的阶梯,破雪而来,一身朝服枷身未来得及褪去,便带着一身伤而来。
看着近在咫尺的白色身影,逼得慕凌空脚步一浮,踉跄下来,只隔着几十步的距离,却无法伸出手去触碰那安详闭眼纯洁女子。
楼惜若错过他的身影,伸出手掌接住片片雪花。
“你永远是我楼惜若的朋友……”顿了片刻,微微一笑,“或许你不知道,很早以前,我楼惜若已经将你慕凌絮看作了姐妹……而不是情敌,利用者,曾恨对像。”
这些话,隔化在飘雪里,传送到天国上的她。
慕凌空这个大男人跪在慕凌絮的面前痛哭出声,凄声阵阵传送出去。
他是该哭的,因为他们的无能而断送了慕凌絮的命,而楼惜若也是恨自己不能阻止她的死。
会长被挑废了手脚筋,关入黑牢,与两王一个下场,永不见天日,生不如死。林连双与奏樱被夺去了女子会成员资格,喝下药水,废去一身武功,林丞相被定为谋反罪而被夺去丞位流放边境,一家老小同行。
反抗者,一律废去一身武功,发配边境,再有不轨,就地处决,杀无赦。
至于纳兰绫,剥去贵妃与女子会副会长之位,暂时关压在女子会的暗房中。
而洛芊芊着日封后,大倾唯一的“宠后。”
封后大典是在第二日举行的,慕凌絮一死,洛芊芊就荣登后位,撑管女子会上下,母仪天下。
封后庆典一结束,李煜就已经换了平常衣物向着慕家而去。
封后,不过是一种形式,不选日子,不选地点,随意得让人心寒。但洛芊芊甘愿,在庆典举行之前,楼惜若就问过她,一切都还来得及收手。
但她,不肯松手。
楼惜若并没有参与他们的封后大典,不清楚那是怎样的一个情况,只知那封后大典简单明了,就如普通人的拜堂成亲,用不了几个时辰。
喜气一过,满城发丧。
这是皇帝的旨意,对于慕凌絮,这个皇帝比任何人都要重视。或许,对于他来说,慕凌絮比洛芊芊来得更为重要。
葬礼前,她一直坚守在慕家之中,看着他们闭上棺木,钉上棺木,烧了香后才缓缓步出灵堂,两个孩子紧紧地牵着她的手,抱着小狐狸,而总是跟在楼惜若身后的人早已不知去向,或许是从昨夜开始就消失了,而所有人都沉寖在悲痛之中,并未发现任何异常之处。
转过灵堂处就是一处小院,昨夜下了场大雪,今日停了地面上却积着厚厚的一层冰雪。
“娘亲,我们什么时候去找爹爹?”
抚着李澜的头,笑道,“很快了!”
黎秋提前出兵去助李逸的事没与她说,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行动了,也就是在她昏迷的那一日下达的命令。
有黎秋的大军相助,那边的事情想必很快就会结束了。
“三皇嫂……”身后传来李颜淡哑声。
“事办好了?”
李颜点点头,楼惜若交待的事情她都已经在昨夜办得妥当了。
“墨家那边……”
“三皇嫂,我暂时不回墨家。”李颜伏首,不知道这样做是不是正确的,或许等一下三皇嫂就会骂她傻。
楼惜若没有意外地点点头,“为了他。”
被指中心中所想,李颜重重地点头。
楼惜若微微一笑,没有作声。
没有人人去恨曾经自己深深爱过的人,而李颜也不曾恨过那个男人吧。不过是封心罢了,现在冰山崩裂了,还有什么可计较的呢。
只要,彼此喜欢着就够了。
如果真的恨了,只是证明李颜从不曾真正爱过。
“这是你自己的决定。”楼惜若淡淡一笑,将两个孩子交到她的手上,“既然如此,在你三皇嫂我没回来之前,这两个小家伙就交到你手上了。”
“娘亲?”两个孩子发出不满声。
楼惜若冷眼一扫,只得乖乖闭嘴。
李颜微微一愣,“三皇嫂,三皇兄他那边已经解决了,你不必亲自跑一趟的……”只要呆在皇城里等着李逸回来就行了。
“你只要替皇嫂照顾好他们,乖乖等着我们回来便是!”楼惜若将小狐狸放在肩头上,漠然笑道:“有些人,还等你的皇嫂去见。”
李颜点头,“皇嫂放心吧,我会替你们照顾好孩子的。”小心地抚过两个孩子的头,展颜一笑。
两个孩子嘟着嘴巴,眼巴巴地瞅着楼惜若愣是不敢说话。
路途太过摇远,楼惜若不想两个孩子辛苦,战事已平息,她这个时候远去也不会有任何的危险,一个人足够了。
踏出慕家,外边楚倰等人已经候守多时。
“宫主。”众黑衣人伏首行礼。
扫了他们一眼,道:“送过去了?”
楚倰拱手,回道:“送过去了,苏大人已经踏入了末央国境,很快就能碰上面。”
楼惜若点点头,“嗯。这种事,下一次我不希望再出现。”
众黑衣人满身冷汗,听到楼惜若这话,这才番然松身。
当初若不是因为楼惜若生死关头,他们也不会随便将苏大人请过来,现在幸好用得上,补救了他们。
“嗯。”楼惜若翻身上马。
“宫主。”犹豫片刻,还是上前叫道。
“不必跟着,留下来守着小公主小王爷,本宫不希望回来后又听到什么坏消息,他们两个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就提着脑袋来见。”话落,楼惜若就已经策马飞奔出去。
这边的事情已了,楼惜若也安心往那边赶去。
一个人的脚程飞快,一下子冲出了慕家的领地。
街角处,一群人拥簇而来,为首的素衣,身形修长。
楼惜若勒了马,近前,利落地下马来到李煜的身前。
李煜拧眉看着她利落的行装,了然一切的眼没有波动。
两人相视无言,李煜步出数丈处,楼惜若牵马跟行一旁。
负手而立,看着某个院子高高透出的梅花,声音飘远而来:“她死的时候……”
“很安详。她对自己的死很满意,皇上,可满意了。”楼惜若言语一冷,看着他的背影。
李煜微微一笑,“惜若永远是惜若,果然没有半分变化。前两日他曾飞书回来提到了一件事,他对你,果然与众不同。我李煜永远也比之不上,而就这一点,让我彻底的输了。”
输了你楼惜若。
李煜没有说明是什么事,楼惜若也没有追问。
“你没有输,李煜,你才是真正的赢家!是我们输了。”跨上马背,居高临下看了他一眼,“你是君,我们不过是你的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而慕凌絮……不过是你想她死的臣罢了。”
看着消失在雪幕中的身影,李煜无声一笑。
是啊,他李煜赢得了天下,却输了她。
楼惜若到达东属国时,李逸已经将战场清理完毕,此刻正等着楼惜若的到来。
李逸出来迎接她的那一天,下着大雪,覆盖着整片天下。
“娘子!”
马刚勒下,李逸就已经将她的人从马背上抱下来,紧紧拥在怀中。
楼惜若就这么的任他拥在怀中,紧紧的,似要永远也不要再松开手。
雪花打在两人的身上,散着一朵朵美丽的小花。
下巴被抬起,雪下深深印下一吻,夹雪水的味道,缠绕,紧紧相贴一起。
没有谁再分得开这两人。
一吻结束,用袖子擦去她脸上雪水,李逸语声低而温软,柔声唤道:“娘子,唤声相公来听听!”
楼惜若抬脸笑语,“相公!”
李逸如吃了蜜一般甜!
她的下巴顶着李逸的胸口,故而李逸一低头,便对上她莹然欢悦的双眼。
这一声相公后,楼惜若更是深软地窝在他的怀里。
李逸单臂拢着她,一手拭去她脸上的雪辨,俯首凑近柔声道,“娘子可有想为夫?为夫可是日夜思念着娘子呢!”
他的呼吸近在咫尺,眼底含着笑,声音温柔而低缓,既是情人间的私密调笑,又似带着某种温软浓宠的诱惑,瞬息间撩拨麻酥进人的骨髓间。
楼惜若笑语抬头,很自觉地送上自己的唇,算作是一种回答。雪花飘飘,第二个吻如此绵软悠长。
从那深吻纠缠中略作喘息,轻柔捋着她的发,贴着她的脸意犹未尽地叹,带着笑在她耳边小声约定,“晚上定不会放过你。”
楼惜若只笑不语,脸蛋微红,慵懒地躺在他的臂弯怀里。
东属国的天气并不如在大倾的冷,但是这雪却是越下越大。
“走吧。有人想要见娘子,也许这是最后一次了。”李逸轻点她的鼻尖,笑语道。
楼惜若收敛了笑,点点头。
纳兰谨依旧如愿的坐上皇位,毫无疑问的,李逸不做皇帝,这其中也算纳兰谨出了力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尚流与末央之间也停息了血战,天下,又回归平静。
仿若是在做着梦,这一切有着不真实。
再踏进这片土地,楼惜若的心越发的沉重。
曾经,以为这个男人是自己的交易者,不想到最后,他竟然做出这样的事,让她怒,让她愤。
想杀就是想杀,没有任何的理由。
梅花伴着雪花飘零,墨发飞舞,暗暗的梅花香远远地飘了过来。楼惜若轻轻踩踏在雪地上,看着他的背影,恍惚间,又似回到了几年前相遇时。
只是,这一刻,少了一条眼带,多了一份刹气。
满天飞舞的雪花,如梦似幻。
俊挺的男子静立在梅花树下,今日的他,依旧是一身袍服纯白如雪,一尘不染,连纯白的雪也无法在染在他的身上。
似乎,记忆里,这个男人从来没有穿过别的颜色料子。
眼神温淡,完全失了凌厉。
发肤白如衣,黑亮垂直的墨发被高高的束起,雪风大风而来,发丝凌乱,格外的吸引人目光。
朝着个男人缓步走过去,他手上没有萧,只有一节刚析下的梅花枝。
这才是她认识的那个纳兰萧,那个温郁,对任何事都看得透切的他。
“你来了……”
他只是淡淡的说了句,你来了,便没了下文。
能说什么呢?
他已比走尽头了。
楼惜若突然静静地看着他的眼,突然微微一笑,让对方愣出神。
这样的楼惜若是吸人魂魄的,让人移不开眼。
这便就是真正的楼惜若,她变了……
“眼睛,是什么时候能看见的……”久久,楼惜若才淡淡地问道。
纳兰萧将折下来的梅花递送到她的手心中,恍惚中温声说道:“在火海里,我的眼睛被刺激到了,重返了光明!”
楼惜若听了,不禁恍然一笑。难怪那个时候起,楼惜若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原来,是自己忽视了这一点啊!
藏得可真深啊。
“你一直在骗我?”这个男人演戏的功力相当,竟又有一个将自己骗了过去。
“是,我一直在骗你。”他承认了。
接过他递上前来的梅花,细细地转在手腹间,漫不经心地道。
“是吗。原来一直在骗我啊。纳兰萧,我宁愿你是在骗我。”这样她的心底会好受一些,起码让她知道,人心不是铁做的。
可是,纳兰萧却承认了,承认他一直在骗她,骗取她的同情心,或者是故意接近她,利用她,甚至是想要杀死她。
这一些,让她如何去原谅?
纳兰萧淡淡一笑,言道:“惜若……”他一直是叫她楼姑娘的,此时此刻他却在唤她为惜若:“今年的梅花开得格外美,喜欢吗!”
两眼相视,似看穿了他们彼内心深处,很久后,纳兰萧才踏回步子,向她走近。
“喜欢。”
听得她的回应,纳兰萧笑了,很慑魂!
退后数步,纳兰萧脸上的笑更深,更吸人。
“雪下得真大啊,也很美,对不对。”
跟着纳兰萧仰头,看着漫天雪花飘落下来,楼惜若喃喃跟着应着:“是很美!”似想起了什么,楼惜若笑了笑,“纳兰萧,知道吗?第一次见到你,我觉得你在我心中是完美无遐的……可是没想到……”
血腥味淡淡散开,楼惜若缓缓低头。
“梅和雪都是纯白的,我喜欢一片净白,只有那样才能让我觉得舒服,现在我才知道,原来梅和雪染上艳红,原来也可以美得惊人,是不是……”黑瞳淡淡闪着微光,渴望得到她的回答。
唇角溢出的血迹,一点一滴地散落在脚底上的梅花瓣上,雪上,还有他白如雪的衣上,散开,像腊冬的红梅,很妖艳!
眼睫微敛,从他的身上移开目光,伸手触及那一片片雪花,握在手心中化为水积。
“纳兰萧,我一直活在黑暗里,白色不适合我……”张手,雪水又化为冰晶掉落。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你不适合白色,而白色也不适合呆在黑暗里……所以,我们注定如此下场。”转侧身形,伸手触及着梅花瓣,拉到鼻息间,轻轻嗅着,很香,如她身上散发出来的体香。
“是啊。白和黑怎么可能适合。”转身,缓步向着不同的方向走去,两人背对而行。
长廊中,立着一道黄色身影,侧目望过去,对上一双沉如水的眼。收回视线,直走向长廊尽头处等待自己的男人。
没有任何人比得上李逸来得重要,李逸便就是她的一辈子!
纳兰谨远远透过雪幕,看着那道纤影远去,这是他们最后一面了吧。
梅花林中。
感受到身后女子渐渐远去,那性感薄唇轻轻扯动了一下,仰着天笑了。
“砰!”
雪花中沉闷声传来,白色影子带着血色倒在雪积下,对着苍白的天空。
“如果可以,我可以为了你染成黑色……这样,我是不是有了机会……”轻轻,淡淡,飘散出去。
这个完美无遐的男人缓缓闭上眼,倒在雪下的手,紧紧握着的是刚刚楼惜若握过的梅花,带着她的气息。
极浅的蓝出现在楼惜若的眼前,长袍拢着的身躯静静地立在长廊后边。
楼惜若突然向着他的怀里扑了过去,“相公,相公……”
李逸紧紧地回拥着她,“娘子……”
“我们回大倾吧。”
直到很久后,楼惜若才哑着声说道。
“嗯。但是在这之前,有个人托着为夫给娘子你带一件东西。”说着,扶起她,从怀中掏出用黄布包着的物件放在楼惜若的手中。
“这是?”
接过来,看着这个自己不认识的东西,生了疑。
“这是上官辰欢让为夫传交给你的东西。”李逸凝视着她。
楼惜若打开,通体透明的玉玺就这么出现在她的手中。
“末央国玺?”不用翻开来看,就知道这东西是真的。
李逸点点头。
楼惜若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东西放回到他的手上,“叫个人送回去吧,他与我之间再无瓜葛。末央这地,我们要不起。”
面对上官辰欢,楼惜若还是有些顾忌的,因为身体的灵魂只要一见到那个男人,就会受到影响。
他的末央国也得到这样的催残,够了。
现在他将整个末央送到楼惜若的手上,又算什么意思?得到她的原谅吗?上官辰欢永远不会得到楼惜若的原谅,将痛苦一生,直到死也要死死地记住有那么一个人记恨着他,永远不会原谅他。
“嗯。”李逸收回,“走吧。”拥着她的人,扰着大衣,撑着伞往回去。
一切,已成定局。
而神医那边楼惜若的人已经前去截住,让他停在末央处,又折回了身。
神医与她终是没有见面。
末央宫,深夜,大雪。
小吢子拍打身上的雪花,踏入冷清的大殿。
“皇上,夜深了,您该就寝了!”小吢愣愣地看着独自批奏章的男子,小心翼翼地唤道。
冷冷清清的大殿映着男子高大的身影,孤单落寞。
男子似什么也没有听到,低头动作。
“皇上……”小吢子斗胆再唤了一句。
频频发出动作的男子,突然顿住,仰头看向殿门外的飞雪。
漆黑不见底的眼眸,如一潭深水,无底。
“她没来吗?”搁下笔,声冷。
小吢子摇头,声音放轻,“皇上龙体要紧,还是别等了。大倾恩王妃从东属国方向回大倾了,想必不会再来末央了。”
这个小吢子从小就跟在上官辰欢的身边,当然知晓楼惜若的事情,停战后的这些日子,皇上一直都在等着大倾恩王妃到来的消息,直到现在,小吢子这才敢将实情告知。
上官辰欢愣了愣,望着外头的飞雪。
喃喃自语着:“她不来了吗?连我的命她也不要了吗?惜若,对你来说,难道来要我的命如此之困难吗?”
他一直在等着她来取他的性命,可如今,等来的,却是这样的消息,失落与心痛交织在一起,不能是何味道。
“皇上?”小吢子偷偷看了眼上官辰欢一眼。
上官辰欢无力靠坐在龙椅上,两眼有些空洞。
站起身,立在殿门前,望着飞雪出了神。
“惜若……”低低地唤着她的名,却是知道,他这一生,将无法再见到她了,他的命,她已经不屑拿去。
末央皇帝孤寂地站着,背影中透出从来没有在别人面前流露过的凄凉落寞。
犹记那个平凡女子冲着他挥手,对自己微笑道:“辰欢,若生命中少了你,楼惜若该多寂寞啊。”
迎着雪,末央帝的悲伤,让立在身则的人潸然泪下。
冰寒的风似乎变得更加的刺骨,流淌过风寒大雪,有种穿越时空的深情缱绻。
物是人非,风雪亦感伤,人也亦彷徨恍惚……
恍然间,在雪花飘落中还可以看得见那女子冲自己微笑。
上官辰欢猛然发现,自己已是泪流满面!
身形微微一动,轻轻冲着身后摆手。小吢子行礼,低头退了出去。这一去,四下沉寂得无法令人透气。
小吢子没有看到,听到,那个坚毅华贵,杀伐予夺,说一不二,似乎永远都坚不可摧的男子,就在小吢子消失的那一刻,犹如一个孩童般……失声痛哭!
一个月后,班师回朝。
百里之内,红毯铺就,百姓欢呼!红与雪相伴飘散在上空,楼惜若靠坐男子的后背,看着这突然冒出来的惊艳一幕。
百官迎接,个个穿红色新衣,一直盖过一声的欢呼声!
丝竹飘飘扬扬,纷纷扬扬的雪花掉落在十里红毯。
朝廷官员纷纷上前祝贺大喜!
楼惜若回头愣愣地看着身后的男人,男人低润,温柔:“今日是娘子与为夫的大婚之日!这一次,绝不是十两银子!”
温柔的取笑声传入楼惜若的耳朵,震惊得她不知所措,怎么也没有想到,李逸飞书回来的事便就是这个。
替自己重新操办一次盛大的婚宴,正式迎娶她!
“三皇嫂,还愣着干什么,赶快下来换新衣呀!三皇兄,你这一身也该换换了!”李颜突然冲出人群,将楼惜若一个劲扯下来,拥进了人群中,推进了皇城内的一间房间,七手八脚的人在楼惜若的身上忙活着。
楼惜若完全傻掉了,这,这是要她重新结婚了?
洛芊芊等人亲自替她上的妆,楼惜若愣愣地由着她们摆弄,就连衣服什么时候换上了也不知道。
“娘亲,娘亲!你今天好漂亮!”李澜与李墨不知从哪里钻出来,身上着着新衣,两个孩子十分的调皮地冲着楼惜若笑味嘻嘻的。
“澜儿墨儿?你们怎么会在这儿?”楼惜若话刚说完,还没有得到两个孩子的回答,李颜就已经将人赶走了。
“去去,别让你们的娘亲误了时辰!快快!盖上红盖头。
楼惜若眼前一红,什么也看不见,头顶上重重的。
李逸着红袍喜服,立于恩王府门口迎着新人进门,着红衣喜袍的他显得格我睥风神俊朗,闪亮逼人!
他国的大礼已经送上,大臣们纷纷献上大礼,皇帝更是大赦天下,送上无价之礼,将这一场婚礼举行是十分热闹。
烟火从早放到晚,从不曾停歇过。
柳莫古柳尚书送观音送子玉雕一座,恭祝二位夫妻谐睦,早生贵子。”……
一顶红绸软轿轻轻停放在恩王府大门口,李逸已经迫不及待地上前伸手就要掀开,幸好李颜阻止得快。
这般猴急模样,引得众伙大声发笑。
李颜笑着将掀枰放李逸的手中,两个小孩子捂着小嘴儿,取笑爹爹!
刚刚轻抬帘子,艳红的绸缎轿帘被一只纤细有力的手掀起,显然是新娘子也是猴急了。李逸一愣,忘了掀轿帘。
周围一片惊艳的抽气!
两个绝世人儿,红衣如绯,深情相对。
楼惜若坐于红缎软轿中,红衣如火,炽烈绝丽;肤白胜雪,倾世绝伦!
红与白的组合有一种决绝的,凄艳的美,宛如浴火凤凰!
在场所有人都是第一次见到身穿红衣的楼惜若,就算是这大倾天第一美人与好相较也会黯淡失色。
楼惜若的盖头不知何时揭了去,朱唇轻抿,静美不可逼视。
“为夫的娘子着红衣,果然美呢!”
听着他的温柔声,楼惜若淡雅微笑,掩住眸底在看到李逸着红衣时的失神。
喜庆的红色,映着这双壁人百年好合!
“恭喜恩王啊,恩王妃今日当真是美极了!”
“哎呀!三皇嫂,你这盖头怎地就掉了,快快盖回去。”李颜连忙跳出来,替楼惜若盖回了盖头。
这一举,又引得众伙大笑。
李逸第一次成亲,心中自是紧张不已,这些人如今这么一笑,到是散了他心中的紧张,早出手,一扯住楼惜若的手腕,将她整个人提出了红轿,扣在怀中,蓦然打横一抱,大步往府内大堂走去。
楼惜若下意识地勾住了他的脖子,轻声低笑在他的耳边低笑道:“恩王还真猴急呢!”
面对楼惜若的倜傥,李逸突然在大家的拥簇之下低唇隔着红绸子咬住楼惜若的耳垂,带着诱惑道:“娘子也是呢,竟迫不及待先揭了盖头!”
楼惜若暗暗伸手在他的腰身上一扭,痛得李逸微微咧嘴儿,“娘子今夜可得加倍陪尝为夫!很痛呢。”
“你……”楼惜若隔着盖头,虽然看不清他的模样,但也能想像得出来,这个狡猾的男人。
李煜是李逸的兄长,算作是长辈,而洛芊芊正好是他们两人的大嫂,也居坐于上位,做来他们二人的证婚者。
两个身着红衣,各持红巾一端,庄重,虔诚,拜了三拜。
拜过堂后,她听见他那低沉温润,饱含情感的言语:“李逸爱楼惜若……此生不渝。”
一瞬间!
映在红绸之后的眼微微湿润,清晰传应过来:“你是我的一辈子!”
此情,天下共鉴。
楼惜若好不容易被折磨完了,一声送入洞房终于是给她解脱的机会了。
成亲有人闹洞房是情有之礼,可是像他们这么闹法可是头一回见。
将两个小孩打包送到了新房内,众人嘻笑远去。
某处望星楼。
两道大红衣影紧紧相拥立在高瓦之上,看着这满城的烟火飞喷冲天大绽!
新人房中,两个粉雕玉琢小孩,一人一边抱着狐狸腿,紧紧拥在一起,香香地睡了过去!
大红衣袍贴在他身上,更突显出他挺拔消瘦的身形,脸似玄玉,鼻若刀削,一双星目望着眼前的红衣女子,温柔得似渗了水。
长长剑眉斜飞入鬓,雍容之中显无上威严!楼惜若不禁呆呆地伸出玉手,细细地画着他俊美如斯的脸。
李逸懒懒地拥着她的腰身,笑容是幸福满足!
烟花弹跳飞窜爆裂绽放,如烟如雪如火树如银花,将夜空照得如同白昼。
“惜若……”他开口,唇瓣如雪,带着幸福的味道。
楼惜若顺势伏在他的肩怀中,
漫天烟花中,红衣女子洋笑:“李逸,谢谢你!”
听着楼惜若的温柔低语,低垂下来,他朝她温柔浅笑,眉目如画……
“愿与娘子生生世世做夫妻!”
“好!”
空中,烟花烂漫。
瓦上,红影相映成双。
这一对绝世男女缠绵拥吻,难舍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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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