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北凌说完这番话后,又猛地抽了几下马鞭,将君狸给甩出了老远。
君狸忽然笑了起来,她相信,苏北凌是真的想过要杀她的。
并且,还不止是一次,而是两次。
第一次,就是在她初见苏北凌的时候。
他大约只以为,她是个想要爬床的宫女,眼里都是冰冷的杀意,唇边却还是挂着笑的,像个疯子一样。
第二次,便是方才,苏北凌捏住她的脖子的时候。
苏北凌说话那样温柔,说的话也是那样甜蜜,只是他整个人却是几近癫狂。
君狸当真以为,她的脖子在下一刻,就要被苏北凌给折断了,浑身都是泛着寒意的,好像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然而现在,苏北凌却是强装出一番气势,表面上恶狠狠的。
实际上,却像是一只炸了毛的猫妖。
他拿她无可奈何,却又落不下面子,只得做出这副样子来,却是有些可爱了。
君狸在这会儿,便是真的相信,苏北凌是没了要杀她的心了。
她莞尔一笑,随即便偷偷给谢了然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快过来说话。
谢了然正偷偷往嘴里塞着鸡腿,冷不防接受到了君狸的眼神,先是愣了一下。
然后赶紧把剩下的鸡腿,全部给塞进嘴里,连骨头带皮一块给嚼碎了,像饕餮一般。
谢了然一番大嚼特嚼之后,这才使了个障眼法,施施然溜达到君狸旁边。
君狸眼神诡异地看着他,幽幽地开口说道:“你牙口真好,和那传说中的饕餮,也是没差了。”
“嘁,”谢了然有些不屑地冷笑道,“什么饕餮,那玩意儿也能跟我比,就只知道吃吃吃的。我可是貔貅,只进不出的,比他高贵许多了。”
谢了然这会儿,倒是不装他的假和尚了。
大抵也是,苏北凌快要离开西越国了,他也懒得再装下去了。
不像前些日子,谢了然一口一个“贫僧”、“施主”的,就像是装上瘾了。
“不提这些了,”君狸略一沉吟,便出言问道,“东陵国这次派来的将领,你都打听过了吗?咱们就算是做戏,好歹也拿出个做戏的样子来。总要装得真切一些,这样才好。”
谢了然倒是有些奇怪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君狸许久,又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一个油乎乎的鸡腿来,狠狠地在鸡腿上啃了一大口。
“你怎么突然这么积极了啊,我真的觉得不对。我心里特别忐忑不安,我觉得你有问题。君狸,你真的有问题。”
谢了然有些肯定地说道,嘴里还不忘嚼着鸡肉,倒是说话有些含糊不清的。
“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和容瑾吵架了?我觉得你现在的状态特别奇怪,就和以前一个样。”
谢了然一脸认真地盯着君狸看,越发觉得自己的猜测并没有什么问题。
涂山卿从前,与容瑾发生争执的时候,也是如此。
她虽然从不耽误什么正事,也是极其有责任心的,但却是阴测测的。
旁人压根儿就无法看出,涂山卿下一刻会做出什么事来。
君狸凉凉地瞥了谢了然一眼,毫不犹豫地说道:“这是你自己要胡思乱想的,可不关我的事。我从来没有承认过,我是涂山卿。你要一厢情愿这样认为,我也是没有法子的。苏北凌的事,我会尽力。但你要是以为,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那我也无可奈何。”
倘若不是因为君狸喜欢容瑾,她才不会这样顺着他来。
她不喜欢有人在背后算计她,非常非常不喜欢。
那种被人操控的感觉,真的很难受。
哪怕青丘如今已经失去了所有的荣光,为天地所唾弃。
她这一只青丘野狐,也绝对不是别人想如何就如何的。
谢了然欲言又止,他早就认定了,涂山卿就是君狸的前世,亦或者就是君狸。
但是君狸自个儿不承认,他好像也拿不出什么证据来。
谢了然想到这一点,不禁有些垂头丧气,便出言说道:“东陵国派来的将领,也算是容瑾的老熟人了。当初鬼帝用了不少功劳,才保住了这人的平安,换给她一个机会,一个只要积满功德,就可以得到自由身的机会。”
“一个女人?”
君狸的语气显然有些玩味,又饶有兴致地说道:“就是那位,让堂堂的鬼帝,也思慕凡尘的女子?”
这位鬼帝,当初为了能救出他的心上人,还算计了玉姝一回。
纯阳真君吕妙语,为了能得到自己的心上人,最后还是捏着鼻子给认了。
“谁跟你说,那鬼帝是个男子?”
谢了然明显有些惊讶,他转念一想,君狸许久不曾在天上玩耍,对这些事情,有些迷糊,也是正常的。
他便耐心地解释道:“鬼帝钟宛秋,是个最高傲不过的小姑娘。当年,我也不是没打过她的主意,只是她却是看我不上的。却没想到,这么干净的姑娘,最后会喜欢上那样一个魔头。”
君狸只听说过鬼帝的名号,再多的事情,却是也不知道的。
鬼帝与她素未谋面,君狸这会儿也生不出太多的感情。
“这次来的,就是鬼帝的那位心上人?这战场诡谲多变,兼之风云无常。倒不像是能积功德的好去处。”
君狸微微蹙起眉,有些疑惑地问道。
“我已经不在三十三重天上当差了,也是多年未归。钟宛秋为什么会来,我也不知晓。大约是来寻她的那位心上人,也不无可能。”
谢了然只是远远看了一眼,认出了钟宛秋,却并未上前仔细打探。
他和这些故人,好多年都没打过交道。
如今各有各的际遇,过的又都不算太好。
还是不要互相打扰为好。
“我只知道钟宛秋会来,她的那位心上人,我却是没见过的,不过只是猜测而已。毕竟,当年那丫头,就一直黏着那人不放。”
谢了然淡淡地说道,神情淡漠。
他回想起这些,心里并不是没有感慨的。
他见过了当初的繁花似锦,自然对如今的零落成泥,心怀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