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猫小说 > 都市言情 > 进城 > 等四章 工地

等四章 工地(1 / 1)

愚耕提着包裹从保安室出来后,直接就找到附近十几米远处的一小瓦房里面,可以看出这小瓦房里面正住有一班人马,也还可以看出,另还有一班人马,也就是住在此这小瓦房稍远点的某瓦房内,而且好像还是由猪栏改成的,想必愚耕如果找到这小瓦房里说不成的话,就一定还会找到另一班人马的住处去说说,一切随缘而定。

愚耕一进到这小瓦房,内只见这里的一切凌乱不堪,满是东西,而且外间没人,只有里面传来打扑克牌的哄闹声,愚耕有些窘促不安,不尴不尬,好像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愚耕步入里面,只见有一伙人见围坐在一张床上打扑克牌,兴致极高,都没有即时注意到愚耕,愚耕心存忌讳,不好声张,稍作犹豫才忍不住“哦”了一声,示以招呼,接着便又结结巴巴咕哝咕哝地表明来意,并主动提出只要有吃住就行,明显在发出求救信号,面色羞愧,语无伦次。

那伙人暂且停住打扑克牌,很可能是事先那保安帮愚耕打探过的缘故,那伙人并不怎么感到意外,还没等愚耕把话说通顺,他们就大抵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若有所悟,有人直接了断地问愚耕是不是来找活干,等愚耕老实承认了,又有人满口应承下来,并寒喧似的对愚耕了解一下,主要问问愚耕是哪里人。

显然他们将愚耕接纳进来只是小事一桩,他们又继续打扑克牌,好像他们将愚耕接纳进来,还不如他们打扑克牌的输赢重要,一点也看不出他们对愚耕有什么看法,任由愚耕自便,算是已经把愚耕当作是一伙人了,无须客气。

这里的包工头也正好来了一次,见到愚耕也只问了问愚耕是哪里人,也就若无其事地同意将愚耕接纳下来,并还轻松愉悦地勉励愚耕要好好干活就是了。

这是愚耕头一次真真正正被人当作是打工仔,愚耕那些原本自以为很深刻的经验教训缘份天意等等感想感受都不重要啦,说白了无论愚耕是怎么找来的都不重要啦,重要的是愚耕来到这里就应该好好干活,这才是打工仔的本份,也正因此更加显得愚耕前面的那段经历,实在是太不应该了,这几乎成了愚耕人生当中最为屈辱最为窝囊的一段经历,又有什么好说的。

第二天愚耕就开始干活了,下午又新来了两位贵州人,除他们三人这班人马都是广东人,他们这班人马所承包的工程是在猪场内砌坡岸,愚耕与那两位贵州人,是跟广东人做点工,广东人又是跟包工头做包工。

另一班在猪场内搞土建的人马,是以江西人为主,有妇女,也有个别贵州人。

愚耕所在的这班人马总共十人左右,愚耕年纪最小,年龄最大肚的是一位五十几岁的干瘪老头,愚耕所在的这班人马天还没亮,就有人起来做饭,天麻麻亮就吃早饭,然后出工干活,吃过午饭要睡会午觉,下午要干到天快黑才收工,这也正好处于白天时间最长的时期,干活时间有多长也就可想而知,做点工的跟做包工的一起做,当然会吃亏。

愚耕每天干活都是听从广东人的安排指挥,一会是挑水,一会是拌沙浆,一会是搬石头,一会是用斗车拖沙浆,拖水泥或拖石头,一会是铲沙浆提沙浆,也用铲子铲过土方,说起来好像是很多样活,其实就是一样活,反正都是力气活,好像越是力气活越是难以说清楚,看起来却很简单,其实同样熟能生巧,要讲究方法,谁说力气活就不要讲究方法,就不能算是一门专业。甚至干力气活更能看出一个人的智力水平。

愚耕是头一次干这种活,稍显笨拙,免不了会挨广东人的骂,广东人骂人是没有节制的,愚耕有些被骂惯了,任劳任怨,勤勤恳恳,明显有进步,最终使广东人对他的态度友好起来,能获得广东人的一致好评,事实证明愚耕干力气活确实很在行,这也可以看出愚耕的性子,很粗犷。

这时期正是一年当中最热最热的,那天上的太阳不是在放射光茫而是在喷射火焰,就不要计较这个比喻是否过头,反正愚耕从没有碰到过这么热的天气难以忍受,愚耕每天干活就要找到一个套有胶管的水龙头将全身上下痛痛快快地淋透三四次,愚耕就是每天睡到半夜也要起身出去用水淋湿一下身子,结果不出几日愚耕就发现出了湿疹。

愚耕有一次在往坡岸上抛石头时,一不小心愚耕的右手小拇指关节处,就划到石头上,顿时血如泉涌,开了一条两厘米长的口子,愚耕真是担心这小拇指会就此残废掉,在场的广东人立即就催促愚耕下班休息,有一人还专门找来创可贴为愚耕贴上,愚耕休息了半个下午,第二天就出工干活,并揭掉创可贴,愚耕发现在干活过程中经太阳的烤晒,反倒有益于伤口的愈合,没有出现炎症,等到伤口完全愈合,则是在一个月以后,还留有一疤痕。

愚耕其实还是相当困难的,愚耕刚来时什么床上用品都没有,也没有空余的床位,愚耕睡觉都成为大问题,也没有空余的床位,愚耕睡觉都成为大问题,伤透脑筋,好大有人及时看出愚耕睡觉都有困难,就主动出面调解安排,提出让愚耕跟那年纪最大的老头挤着睡,愚耕每到晚上睡觉时就死皮赖脸地掀开那老头的蚊帐,钻了进去与那老头挤着睡,心满意足,那老头很不情愿,每到晚上睡觉时就会叽哩咕噜地对愚耕表示愤慨,以为愚耕是个无赖,厚颜无耻,肆意侵犯了他的权益,对那老头而言,愚耕算是真的当了一回无赖,很快也就习惯了。

愚耕虽然克服了许多困难,但愚耕的外表形象实在是难看,惨不可言,哪象是什么社会青年,跟乞丐没多大差别,愚耕的精神状态也没有完全从恶梦中醒来,心有余悸,灰灰沉沉,十分茫然。

有一次愚耕偶然能有机会与原先那位好心的保安以及另一位猪场里的人凑到一块,那保安风趣十足地向愚耕透露,其实另一位正是猪场里的重要领导人物,头衔显赫,提醒愚耕不要有眼不识泰山。

愚耕一下子就拘谨起来,忸忸怩怩,心芒意乱,当然知道那保安指的是什么意思,愚耕当初还是那么地想要去找太和良种猪场的领导说说吗,难道愚耕就再也没有那种想法了吗,难道愚耕当初的那种激情是装出来的吗,那保安再又轻松愉快地将愚耕的一些情况介绍给那领导听,那领导对愚耕的一些情况也有些感兴趣,不然怎么会知道,愚耕跟在猪场里搞建筑的人有何不同之处,那保安转而竟又嘻嘻哈哈地建议愚耕干嘛不破费几个钱,于今晚就邀请眼前这位领导随便到太和的哪家洒楼饭馆去吃一顿,到那时愚耕不就可以跟这领导一边吃一边聊,吐露心曲,最后必将精诚所致,金石为开,使得这领导当场就拍板,让愚耕如愿以偿。

愚耕窘态毕露,那保安的建议是在开玩笑,愚耕却很敏感,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那保安又何尝完全只是在开玩笑,愚耕竟有几分当真,当场就鼓起勇气依依呀呀地试探着,向那领导表明心愿,羞愧难当,愚耕很少会有这种羞愧,言语难以表达,这对愚耕确实太突然了。

那领导看出愚耕有几分当真,勿庸怀疑愚耕的诚意,越是突然情况下做出的反应,越能显示出诚意,为了好让愚耕死了这条心,那领导就诙谐幽默地打趣道,除非愚耕的老爸有足够大的权力,可以随时让他从广州消失,否则这是不可能的,愚耕当然听得出这句幽默的玩笑话,体现出何等的现实,体现出何等的事情发生的规律,愚耕再怎么自作多情也不得不死心了,愚耕总算对得住原有的那份激情,也意味着有始就有终,一点都不敢到遗憾。

愚耕还给家里写了一封信,可见愚耕这才开始有点想起家里来,愚耕越是在困难的时候,越是把家里忘得干干净净,真是死活都不于家里相干。

好像出来打工要的就是这种效果,总是想家的孩子是长不大的,信中愚耕并没有讲到他在广州的任何经历,也不会透露他的内心世界,愚耕主要是好让家里知道,他平平安安的,勿庸操心,愚耕把眼前的处境只简简单单轻轻松松说成是还没有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家里的父母亲大人肯定认为,愚耕打工唯有进了厂,才算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愚耕不敢想像要是让父母亲大人知道他在搞建筑砌坡岸,会作何感想,要是让父母亲大人知道,他在广州的那么多的没出息的丢死人的经历,又会作何感想,信中愚耕还表明了辍学的决心,家里的父母亲大人只有收到这封信后才会知道愚耕已决心辍学了也无可奈何,愚耕再也不会把他辍学的事情看得有多么重大,根本不值得解释些什么,没什么大不了的,愚耕再也很难想出有什么事是大不了的事,愚耕写这封信就表明愚耕的思想确实成熟了,许多信中说话的语气有点像大人了。

愚耕与那两位贵州人,算是很有缘份,其中一位贵州人的年纪个子都与愚耕差不多,另一位贵州人则有三四十岁潦倒不堪,邋里邋遢,他俩并不是同一个家乡的人,他俩在广州结识有好几年了,建立了浓厚的友谊,愚耕并不清楚那两位贵州人是怎么会找到这里来的,因为愚耕与那两位贵州人都是跟广东人作点工,所以他们三人私底下会有些商商量量,互相通气,愚耕并不否认,他不太喜欢与广东人相处,愚耕自自然然就与那两位贵州人处在一块了,愚耕是很会与人处在一块的,愚耕好像有些主动要与那两位贵州人处在一块。

愚耕与那位年纪个子都跟他差不多的贵州小伙子十分合得来,算是在交朋友,愚耕不想显得他出门打工与那贵州小伙子出门打工有何不同,那贵州小伙子曾有好几次向愚耕抱怨,这里干活时间太长,干活很累,工钱也低,广东人的态度又不好,有次干活时那贵州小伙子与一位广东人吵了起来,那贵州小伙子还对那广东人举起锄头差点就打了起来,可见那贵州小伙子对这里的活路确实很不满意,那贵州小伙子多次向愚耕表示等干完了这里的活路要愚耕跟他一起去找活路,保证可以找到比这里更好的活路,可见那贵州小伙子并不认为,愚耕出门打工与他出门打工又何不同,不都是为了挣钱,那贵州小伙子把打工找工作称之为找活路,打工就是干活路,那贵州小伙子是不会想起要进工厂的,愚耕一点都没有拒绝的意思,但也没有明确答应下来,愚耕情知干完了这里的活路后,跟地贵州小伙子一起去找活路会是怎么性质,好像完全只是小事一桩,不必特别放在心上,到时自然会做出选择,愚耕想想他以前总认为打工就是进工厂干活,是多么地愚蠢,那贵州小伙子让愚耕开阔了眼界,原来打工还可以是像那贵州小伙子那样的,那贵州小伙子打工当然有一套路子可走,愚耕相信他如果也完全像那贵州小伙子那样打工,也会自然形成一套打工的路子,可以说愚耕已经学会了打工。

愚耕大概干到十八,九天的时候,猪场里砌坡岸的工程完工了,愚耕所在的这班人马将在完工的第二天,把账结了就散伙。

愚耕不清楚那伙广东人又将去什么地方干活路,愚耕根本就不打算再跟那伙广东人去干活路,愚耕倒是有点想跟那贵州小伙子一起去找活路,愚耕也还始终没有明明白白地跟那贵州小伙子说起,一定要跟那贵州小伙子一起去找活路,反正只要第二天把账结了愚耕自然会有主意,愚耕并不认为跟那贵州小伙子一起去找活路,是一件非常重大的事情,非得要事先说好了才行,愚耕最困难的事情都经历过了,就不怎么会操心,第二天结账后该怎么办,愚耕的体质得到了改善,心灵也得到了恢复,一身是胆,对第二天结账后该怎么办的打算,反倒无所谓,愚耕十分茫然,没有一个明确的目标,愚耕觉得他的理想好像跟打工相差太远太远了,想像不出他靠打工能有什么出息,愚耕如果不是为了理想,打工就会变得很容易,难道真的要他完全像那贵州小伙子一样打工,真是事先想得再多也没用,不如不想。不如让他在现实中被动作出反应。恐怕愚耕还要走一段崎岖的路程才能最终找到自己的人生目标。

工程完工的这天晚上,九点刚过,愚耕就开始躺在床上,难以入睡,主要是天气太热。

愚耕躺下后,不久就开始听见外面有人在发出一些痛彻心扉的“唉哟”、“唉哟”声,惨不忍闻,肯定是有人出了什么事,肯定很严重,愚耕有所忌讳,不敢马上就起身出去看看。

很快就听得出外面变得热闹起来,人声嘈杂,肯定已有好多人在围观,愚耕这才满怀好奇地起身出来看热闹。

原来是那位三四十岁的贵州人出事了,他只穿着个短裤,躺在猪场门口前的水泥路边上,脸上有一片面积并不很大的血迹,由于身躯的极度疼痛,还继续本能地发出一些“唉哟”、“唉哟”声,与他最亲近的那贵州小伙子也已赶到他的身旁,还将他扶了扶,却不能一下子弄明白这到底出了什么事,那贵州人起先还气急败坏地怒吼着问他,是不是被哪个狗,娘养的混账王八糕子打成这个样子的。

围观的人早已七嘴八舌的探讨起来,围观的人也都是猪场里干活的,结果一致断定他是被什么车子撞了或是压了,不排除有目击者混在围观的人中放出了一点风声,反正晚上出了这种事,自然有其神秘性,谁又说得清楚,原来他显然是恣意地躺在这水泥路边尽情尽致地一心享受户外的凉快空气,并让他的肌肤亲密接触小泥路面,真是舒适极了,这并没有特别出格,最终却要遭到如此不幸,真是人有旦夕祸福,天有不测风云。

愚耕被震慑住了,仅在这之前不久,愚耕还是与他在附近某小商店的外面看电视,而且还是挤坐在一条板凳上,看完电视回来,愚耕就上床睡觉,他却发生这样的意外。

他没有出大多的血,也没有明显的伤痕,并还能断断续续地发出唉哟声,围观的人只当他是受了些伤而已,没有人会想到这竟会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在临终前作最后的挣扎,唉哟声渐次变低,渐次拉长,动弹不得。

围观的人中频频有人念叨着预言,他不会就这么死去,只是快要昏睡过去,都到了估计会不会死的程度,那肯定很严重啦,越是预言他不会就这么死去的人,其实越认为已经很严重啦,越有有人命关天的观念,并不是他因此死去,才算是出了人命关天那么大的事。

对于眼下急需采取哪些措施,众说纷纭,大多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这更能看出,大多都认为这事出大了,不好弄,有人说要急送医院,有人说要保留事故现场,有人说要打110,愚耕所在的这班人马的工头,早已悄无声息地骑着自行车去找包工头。

愚耕首先想到的,还是到猪场保安室找保安,出了这么大的事,猪场保安室里的保安有责任要出来管一管,不信猪场保安室里的保安还一点都不知道出事了,很可能猪场保安室里的保安深有顾忌,才没有主动出来管一管,事态紧急,那贵州小伙子也不知所措,愚耕就擅自主张,带着那贵州小伙子到猪场保安室找保安,保安室里正是那位与愚耕比较熟的保安值班,那保安不可能不知道外面出事了,却深有顾忌,根本不打算管,就是见到愚耕和那贵州小伙子来禀报,起先也还是想尽量推辞,无动于衷,可见愚耕还猜对了,果真如此,愚耕也就更加着急了,说是事情已经很严重了,很可能会出人命,刻不容缓,那保安经愚耕这么一说,才意识到人命关天,不容懈怠,弄不好要负责任,急忙答应他这就给太和交警打电话。

愚耕与那贵州小伙子见那保安有所行动,就不作纠缠,转而又到附近路边的小商店里打了110,除此好像就再也没什么办法了。

很快包工头也骑着摩托车风风火火地赶来了,包工头一来问也不问,就急忙叫喊着指挥要围观的人,赶紧到路上拦辆车把那遭受不幸的贵州人送到医院去抢救,人命关天,欲要先救了人再说,有人立即就巴结似的向包工头报告说,猪场保安室里的保安已打电话通知了太和交警大队又还有人打了110,可能很快就会到来,包工头如释重负,再也不急于救人,包工头又开始拿着他专门带来的长手电筒在事发现场四处查看,一边查看,一边念念有词,颇有侦探家的风范,结果包工头断言这肯定是猪场里的车肇的事,要求围观的人再也不准让任何车辆从这猪场门口进出,就绝对可以把肇事车辆查出来。

包工头的这种论调,立即得到了很多人的积极响应,有人还巴结似的陪同包工头,顺着水泥路一直查到猪场门口去,着重还向保安室里的那保安查问一番,却没有重大突破,反正最终还得要等到太和交警大队与110来了,才能得以解决。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地等过去了,那可怜的贵州人最终再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围观的人大都当他只是昏睡过去。

结果,还是有个胆大点的人,伸出个手指放在那贵州人的鼻孔前,他想通过手指,直接感觉一下那可怜的贵州人的鼻息状况,以满足他的好奇心,或者他暗自已经产生了那个可怕的疑念,却不敢确定,很想得到证实,待到证实的答案一出来,他就情不自禁地宣布了一个噩耗,吓得围观的人,就像触了电似地往外闪开。

愚耕这是头一次亲眼目睹死亡的过程,死亡气息让愚耕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害怕。

包工头这时却偏偏表现得异常镇定,为了能更加客观地证实这一死的事实,包工头立即建议让人再去摸摸死去的胸脯,这需要有多大的胆量才敢去摸,反正愚耕是肯定不敢去摸。

竟有人真的胆敢再去摸摸死者的胸脯,再次证实的答案无异于给包工头吃了一颗定心丸,喜形于色,前后判若两人,死者实在死得毫无价值,愚耕深有感触。

再后来先是太和交警大队开着一辆警车赶来了,然后110又来了两辆车,场面颇为壮观,相关工作也在有条不紊兢兢业业地展开,围观的人算是从中见了一回世面,兴奋不已。

太和交警大队以及110的人早已见惯了这种场面,不动声色,有人只念叨着责怪,死者晚上干嘛要偏偏躺在水泥路边上凉快,死不足惜,经过大半个小时后现场处理完毕,那贵州小伙子还为死者穿好衣服裤子,这也是死者最后的样子,最后两位工作人员利索地将死者装入麻袋抛到专用车的车厢上,这容易让人想到死者就会以这个样子埋掉。

那辆肇事车以及肇事司机,也轻而易举地在猪场里查出来了,有人对那贵州小伙子做了些交待,这里唯有那贵州小伙子与死者比较亲近,有些立案的手术以及相关事宜,要那贵州小伙子明天去办理,等于当那贵州小伙子是死者唯一的亲人,而死者真正的亲人,肯定要得到消息后才会为死者哭泣。

太和交警大队110以及肇事司机开着肇事车仓促离开后,围观的人也就散开了,而死者躺过的那块地方还是那么地印象深刻。

愚耕整宿没能睡好觉,疑神疑鬼,胡思乱想。这应该算是人之常情,而不应该算是胆小。

第二天那贵州小伙子吃过早饭,就急急忙忙地骑着自行车出去了,显然是要按照昨晚上的交待去什么地方办理立案手术,以及相关事宜什么的,可能还有其它什么行动内容,反正都是因为死者的事才给那贵州小伙子添了许多麻烦,除了死者的事宜,其它都不重要了。

愚耕也受到了影响,心慌意乱,毛毛糙糙,不知结了账后该怎么办,愚耕原来有意要跟那贵州小伙子一起去找活路,可因为死的事,那贵州小伙子至少最近几天都没有情去找活路,愚耕只有等那贵州小伙子回来后,才能进一步作出打算,愚耕难免暗自着急,好像愚耕也因为死者的事,让他面临的选择不太突出不太重要啦,愚耕还是会想起死者的事来。

下午两点的时候,愚耕顺顺利利地从工头那里结了账,除去伙食除去预支款,愚耕还能领到350元钱,工头是给愚耕开三十元钱一天,给那贵州小伙子以及死者开三十五元钱一天,工头是看到愚耕干活不错,才给开三十元钱一天的,愚耕要不是碰到他们哪会有今天,这是工头的原话,这又让愚耕想起他是怎么找来的,不堪回首,愚耕毫无异议,觉得有了350元钱,就算是走出了困境,心里踏实了许多,真是手中有粮,心里不慌。

下午四点的时候那贵州小伙子终于骑着单车风尘仆仆地赶回来了,而且还带来了一位贵州老乡,工头见那贵州小伙子回来,立即就给了贵州小伙子结了账,并还主动一本正经地要将死者的账,也让那贵州小伙子代替结了,生怕以后会被牵扯上,那贵州小伙子也不推辞,并郑重其事地写了条,子,留作已替死者结了账的证据,死者生前的事也就一了百了额,而死者死后的事却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彻底了结。那贵州小伙子反正被死者的事牵连了,就不怕牵连得更多,哪还会有钱不要。

愚耕很快了解到,那贵州老乡其实也是死者生前的亲密朋友,就在几天前死者曾专门到他那里玩过,今天那贵州小伙子专程给他传报噩耗,他也就坐那贵州小伙子的自行车赶来了,由于死者死得太突然太不值了,使得那贵州小伙子那贵州老乡做为死者生前的好友,对死者有一股莫名的怨恨无从发泄,甚至以为这是天意,该当要死,嘴里老总是念叨个没完没了,神神道道,迷信宿命论,欲要从中麻痹自己的感情,节哀顺便,另一班人马中也有个别贵州人,同样对死者怀有情感,难以消释。

愚耕对死者的死颇有看法,能与他们就此进行谈论打成一片。

那贵州老乡与愚耕比较投缘,再加上那贵州小伙子的关系,使得那贵州老乡与愚耕有相见恨晚的感觉,那贵州老乡稍微了解到愚耕的一些情况后,就主动表态明天就顺便带愚耕到他那里去找活路,听那贵州老乡的口气,好像这只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愚耕明天只要跟他去就马上可以有活路干,那贵州老乡还事先就跟愚耕说明,那是打混凝土的活路,比较自由。

有这等好事愚耕当然会领情,愚耕虽然还不清楚那贵州老乡是干什么的,但愚耕凭直觉就认为完全可靠,不必多虑,愚耕也诚心诚意想交这个朋友,愚耕很想试试出门靠朋友,会有什么好处,愚耕并不认为干打混凝的活路,会有失身份,既然出门打工就是这个样子,使得愚耕好像已经无论干什么活路都与他的理想没有多大关系,愚耕还不清楚他的理想是什么,勿庸刻意做出什么选择,也就顺其自然,无可无不可。

就连工头也曾在那贵州老乡的面前替愚耕说情,趁热打铁,说是愚耕刚来的时候,实在是很惨,愚耕在这里干活路的表现也不错,正需要那贵州老乡带愚耕去找活路,好像愚耕从此就应该走上这条打工的道路,不然就会倒退。

愚耕也就更加珍惜那贵州老乡的一片好意,这是上天安排好了的,这几乎是死者用一条生命在牵线搭桥,愚耕并不认为他主动各自去找活路,去找工厂,就一定会比这好,愚耕更不认为他跟那贵州老乡去找活路,就等于是从此走上了这条打工的道路,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不过是在现实中被动作出反应罢了,不能算是愚耕主动采取的行动。也就不能看作是从此走上了这条打工的道路。愚耕确实还没有做什么长远打算。也还不适宜任何打算。真是还不如被逼着让他走上一条唯一能走的道路。

天黑以后,那几个贵州人按照他们那里的习俗将死者的遗物堆一堆烧了个精光,唯有死者的蚊账让愚耕拿去了,愚耕一点也不忌讳,这是何等的唯物主义,一点唯心主义都没有,连死人的蚊帐都敢拿去用。

第三天,一大清早愚耕提着包裹,跟着那贵州小伙子那贵州老乡,从太和良种猪场那里走到太和,愚耕像是重见天日,感到新鲜,愚耕再也没有一点学生味,而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打工仔,愚耕干完了一个工地,又要跟那贵州老乡去另一个工地找活路干,打工仔就是这个样子打工的,不过与在工厂里与在服务行业打工的打工仔则有很大区别。

那贵州小伙子因为死者的事,还并不急于找活路干,那贵州小伙子因为死者的事,所有付出就可能还想有所回报,这也是可以理解的,那贵州小伙要搬到那贵州老乡那里与那贵州老乡一同住下来再说。

愚耕还不清楚,那贵州老乡能不能顺顺利利地带他找到活路,愚耕有些心理准备,就凭打工仔的身份,何愁找不到活路。

他们三人在太和吃了一顿早餐,愚耕抢着买单,借此表明他已正式成为打工仔,早餐后愚耕又买了一顶草帽戴上,顿时使愚耕做为一名打工仔有模有样,愚耕知道打工仔应该是怎样子的,应该有怎样的胸襟,可能是为了死者的事,他们三人在太和磨磨蹭蹭挨了好长一阵子,最后他们三人还是搭车到太原那里,然后又租摩托车到黄塘村。

他们三人赶到左顾右盼,觉得黄塘村别有一种气象,认为这是一种上天注定的缘份,象是梦里来过一样,一这个比喻确实俗套,反正愚耕心里真是一点压力也没有,一点也不大惊小怪,愚耕还是不知道那贵州老乡要带他到哪里找活路,十分激动,情绪高涨,那贵州老乡对那贵州小伙子稍作安排交待,也就走到愚耕前头,正式要带愚耕到一个地方去找活路,那贵州老乡很有把握似的,只是有点急于了事,才显得有些匆忙,

那贵州老乡要求愚耕到时最好声称是贵州人当作是他的老乡,他才好名正言顺地帮愚耕找到活路,好像他也是突然想起这点来,愚耕只嘿嘿呵呵地含糊应答着,觉得很意思,愚耕并不认为到时他要声称是贵州人,会有多么重要,愚耕认为如果到时他只要声称是贵州人,就能找到活路,那么他不声称是贵州人,也肯定能找到活路,何况那贵州老乡也只是突然才想起这点来,愚耕变得乐观起来,十分轻松,这才是打工仔应有的心态,好像越是小心翼翼低声下气,越不像打工仔,打工仔关键是要对自己干活路的能力有信心,做好了不怕吃苦耐劳的心理准备就行了,愚耕相信他这外型,一看就知是块干力气活的好料子,怎会拒绝。

愚耕跟在那贵州老乡的后头,很快就来到了一班人马的住处,只见这班人马的往处,是一栋居民房,外面有两个烧柴火的灶台,一个水池,这班人马是住在第一层,有四室一厅面积宽裕,只是到处都没有粉刷,对于打工仔打工汉而言,这样的住处已经不错啦,有点生活品味,就像住在自己家里一样。

愚耕跟在那贵州老乡后头进来的时候,正厅里正有六七个打工汉打工仔,歪歪斜斜地坐着闲聊,操得都是四川音,十分惬意,桌子上还放有一个剩有菜的菜盘子,显然是吃过午饭不久。

这里的人一见到愚耕提着包裹戴着草帽跟在那贵州老乡后头,就知道愚耕是来找活路的,对愚耕没有一点异样的表情,习以为常。

那贵州老乡也显然与这里的人早就很熟,进来后他随意招呼几句,也就直接把愚耕介绍给这里的人,要求让愚耕留下来就是了。

这里的人二话不说,也就让愚耕留下来,根本就无须哪个人出面作主,谁都不比谁还在意些什么,并开始对愚耕嘘寒问暖,认为愚耕完全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打工仔,与他们有着相同的命运,相见恨晚,十分投缘,几乎是在在跟愚耕讲客气,好像还能看出愚耕有点文化水平,讨人喜欢。

愚耕完全轻轻松松自自然然大大方方,一点也不拘束,有人问愚耕是哪里人,愚耕就说是湖南人,愚耕已经当他与这里的人是一伙的啦,一点陌生感都没有,以诚相见,以心交心。

那贵州老乡见能如此顺利地让愚耕留下来,也就不作逗留,就此告辞,那贵州小伙子还在他租的房子等着他呢,那贵州老乡告辞之际还对这里的人稍微叮嘱几句,算是功德圆满,了无牵挂,说不定他以后还会来这里玩的。

那贵州老乡走了后,愚耕算是正式加入了这班人马当中,愚耕感悟到原来以打工仔的身份找活路是这么容易,愚耕想想以前吃的那么亏,实在是太不应该太屈辱太窝囊了,真是丢掉的面子再也挽不回来了。

这里的人对愚耕还兴趣不减,特别是想知道愚耕与那贵州老乡是什么关系,那贵州老乡为什么会带愚耕来这里,愚耕只是含糊应答,嘿嘿呵呵,故作神秘,愚耕其实还是不知道那贵州老乡是干什么的,只知道那贵州老乡在黄塘村租了房子长期住下来,好像只要能在外面长期住下来,就算是打工,愚耕对那贵州老乡心存感激,愚耕不想让这里的人看出,其实他在广州有过一段最不应该最为屈辱最为窝囊的经历,说起来真是丢人,又有人问愚耕吃午饭没有,如果还没吃午饭就凑合着吃剩菜剩饭,愚耕也不客气顾自饱饱地吃了一顿,愚耕吃饭的样子就能看出愚耕干活样子。

愚耕吃过饭马上就着手张罗床铺,这里正还有空床位,有人还主动为愚耕提供了一张旧席子,洗洗晒干后,也就可以用,愚耕又拿有死者的蚊帐,愚耕很容易就可以享有一个床铺,愚耕张罗好床铺,再又先后到外面买来了香皂、洗发水、洗衣粉、牙膏、杯子、水桶、衣架生活日用品一应俱全,这里的人看愚耕一下子就买这么多日用品,还以为愚耕这简直是来享受生活的,至少是超出了打工仔一般的生活品味,这里的人又哪里看得出,其实愚耕在广州有过一段最不应该最为屈辱最为窝囊的经历,那时哪还有什么生活品味可言,愚耕好像是要把他以前缺失的生活品味补回来。

愚耕所在的这班人马,是在附近一个名叫名人苑的工地上承包了打混凝土的活路,听说这个名人苑工地上要兴建好几十栋别墅工程最较大,有好几班人马,有一班搞木工装模的人马,是与愚耕所在的这班人马住在同一居民楼的第二层。

愚耕所在的这班人马,有工头有老板,又是从一个称作老湖南的人手中承包的活路,那老湖南以及工地上的其他头头们,又好像是从一个湖南老总那里承包的工程,反正名人苑工地上的关系网复杂,不是愚耕这种小罗喽能够弄得清楚的,这也正好表明愚耕确实处于社会的最底层。

愚耕所在的这班人马开始只有七八个人,随后断断续续有新人加入,也不时有人退出,人员状况变化很大,人数渐增,最多时达十七八人,主要是四川人,愚耕也不太弄得清楚,真是个有个的来历,愚耕觉得这里的人员状况越复杂,他从这些人员身上见识到的也就越多,愚耕算是从中好好地见识了一回,愚耕几乎从中养成一种习气,成了行内人。

愚耕所在的这班人马,在名人苑工地上打混凝土,几乎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停停顿顿,罗罗嗦嗦,愚耕在这里干到两三个月的时候,由于矛盾激化,愚耕所在的这班人马就与那老湖南终止了承包关系,不再在这工地上打混凝土。

愚耕原本打算等把混凝土的账结了,就回家去。有人却要挽留愚耕,说是名人苑工地上反正还有些其它活路,要愚耕不必急着这么早回家,愚耕也就又拖了十几二十天,整班人马也都快要散伙了,在工地上干活路变数很大,但经常在工地上干活路的人完全能适应这种变数,要是没有这种变数,恐怕他们还不习惯呢,他们那些人一年之中换几个工地是再平常不过的啦。

愚耕在这里过得红红火火,热热闹闹,内容丰富,生活节奏散漫无拘,休息的日子特别多,愚耕还常常会自己跟自己放假,有活也不去干。

愚耕刚来的时候,干活还不怎么在行,很快,愚耕干活变得厉害起来,令人刮目相看,大加赏识,愚耕干力气活基本上掌握了一套适合他的方法,很少有人会像愚耕那样懂得,其实干力气活更要讲究方法,更能体现出一个人的智慧,就不必举例说铲沙子要有什么方法,拉斗车要有什么方法,愚耕到这里不久,人们就习惯叫他两毛,愚耕了解到,在他之前那贵州老乡曾将一个落难的浙江大学生介绍到这里,那浙江大学生走了,这里的人又自自然然地叫他为两毛,这里的人由衷地赞叹,现在这个两毛比以前那个两毛要强多了,并喜欢拿“两毛”这个外号开玩笑,“两毛”这个外号在这里叫得最响亮。

有一位四五十岁的安徽人,被叫做一毛,这里的人都称一毛是两毛的老大,并喜欢拿这种关系开玩笑,那安徽人也确实对愚耕特别体贴特别关怀。还有一位麻木迟钝的四川人被叫做三毛。

愚耕刚来时是与三毛睡在一个房间,不久后有两个岳阳人请愚耕把床位让给他俩,愚耕也就与那安徽人睡在一个房间里,后来由于这里的人不再从那老湖南手里承包打混凝土的活路,也就不管住,愚耕与那安徽人也还是租了这间房住,但还没有交房租。

愚耕所在的这班人马,在跟那老湖南承包打混凝土的两三个月里,是大伙轮流做饭,或两人一次轮做两天饭,或一人一次轮做一天饭,愚耕开头是与三毛一起轮流做饭,后来三毛提出要跟愚耕分开轮流做饭,每次轮到愚耕做饭的那一天,愚耕忙得不可开交,算是一种很难得很有意思的经历,愚耕做饭的那天总觉得做饭容易找柴难,找柴容易生火难,顾此失彼,手忙脚乱。真是比起轮流做饭,干活都不重了。

愚耕所在的这班人马,不再跟那老湖南承包打混凝圭后,这里的人就自自然然分成几个小组,各自解决吃饭的问题。

结果一毛两毛三毛再加上那重庆两父子,就自然而然组成了一个做饭小组,他们重新购置了一些厨具,改用液化气做饭,就好像一家人一样,这种经历对愚耕十分宝贵,愚耕的伙食开销是由那安徽人先贴的钱,愚耕可以什么都不用操心,也不必争着去做饭,愚耕也乐得清闲,谁说只有干活才算是打工,就算没活干,只要有吃有住就算是打工,才不操心挣不到钱呢,真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愚耕在这里喜欢上了听收音机,广东卫星广播每逢星期一至星期五的晚上,都会有一个名为“我来自他乡”的广播节目,讲叙他乡人在广东的故事,愚耕渐渐喜欢上了这个节目,感怀身世,后来,愚耕自然而然就想到要给“我来自他乡”的节目组写一封信,也讲讲他在广州的故事,估计会感兴趣。

结果愚耕当真就在某个星期六写好一封信寄去,信中内容十分简略,仅是点到为止,却有头有尾,有条有理,实事求是,真真切切,愚耕只有感到确确实实有东西写的时候,才能写出一点点东西,而且必须要发自内心,愚耕也还从没有将他在广州的故事讲给别人听,好像嘴上没有说出来的,就想用文字说出来,这也可以看出,愚耕不知他在广州的故事又该怎样继续下去,不知道还要怎样打工。

到了寄出信后的下礼拜星期一晚上,愚耕早早就静静躺在床上收听着收音机,心中怀有某种预感,激动不安。

结果我来自他乡的节目一播出,主持人就隐姓埋名地将愚耕的来信点评了一下,并将这期的节目主题定为人们是出于什么动机南方广东的,愚耕深有感动,久久难以平静,愚耕完全不知道打工是怎么回事的时候,总以为打工会让他找准自己的位置,并慢慢走上一条道路,可愚耕知道是打工是怎么回事后,完全被淹没了,丢失自我,还不如完全不知道打工是怎么回事的时候,能产生一些理想。

愚耕还曾给他的同学朋友写过三封信,又给家里写了两封信,每封信中愚耕都毫不忌讳地注明了,他在这里的详细地址,并老实交待他这里在工地上打混凝土,细枝末节一概未提,愚耕更不会透露他在广州的那段不同寻常的经历,愚耕既然知道打工是怎么回事,就认为没必要还说起他是怎么打工的,愚耕写这么多的信,最能表明愚耕内心的困惑,表明愚耕在广州打工已经走到了一个尽头,不知再怎样走下去,愚耕的想法最能表明愚耕的不同之处,家里从愚耕信中得知愚耕是在工地上打混凝土,以为不妙,回信要求愚耕寄张相片回去,愚耕也就特地照了一张电脑扫描的相片夹在信中寄了回去,好让家里看到他还很好,不用操心,只是挣不到钱,别无异样。

愚耕头一阵还能偶尔与那贵州小伙子见见面,后来就不知那贵州小伙子转到哪里干活路去了,愚耕还能经常与那贵州老乡碰面,却只是互相一笑而过,渐渐疏远,这都很正常。愚耕还是不知道那贵州老乡是干什么的,也许那贵州老乡是真的什么都没干,那其实也很正常。

愚耕在这里有一天没一天地干到三个半月左右,愚耕所在的这班人马也快要结账散伙了,就像这班人马中的人的来历各有不同一样,他们将何去何从也各有不同,不能一概而论,这班人马中的人照样打麻将的打麻将,打扑克的打扑克,瞎逛的瞎逛,有的整天在一些小商店里看电视,完全当作是在过正常日子,难道他们面对这班人马又快要结账散伙了,就真的像看上去那么坦然,愚耕真是羡慕他们这些人,比起他们这些人,愚耕个人的一些感受又算得了什么,表面上愚耕也跟他们这些人一样,还无动于衷,可愚耕心里能不着急吗,此前愚耕所在的这班人马,不再跟那老湖南承包打混凝土的活路后,曾结过一次账,仅过了十几二十天就又快要结账散伙了,愚耕大概估计结不到几个钱,而且还是等着结账,每等一天就要花销一天,这不得不让愚耕暗自发慌,甚至担心到结账时除交房租,除交那安徽人替他贴的伙食开销的钱,就所剩无几。

愚耕也还没有想清楚结账散伙后,该怎么办,内心十分矛盾,愚耕曾经产生过的回家的念头,又变得渺茫起来,犹豫不决,顾虑重重,愚耕好像是隐约有点害怕继续在广州打工而想回家调整调整,又好像是隐约有点害怕回家想继续在广州打工,又好像确实想回家不愿继续在广州打工,又好像是还想继续在广州打工懒得回家,要说清楚愚耕心里的想法确实很费劲,愚耕从来没有这样难以作出选择,恐怕还是只有等到结账散伙的那一天,愚耕才会临时作出选择,就打工挣钱而言,愚耕在广州打工注定没出息。

愚耕还只等到某天上午十点左右,竟会出现一个特大的意外情况,当时愚耕还正在与人打扑克牌,却突然有人神神秘秘地向愚耕叫唤一声,说是外面来了一个专程找愚耕的人,愚耕慌慌张张地窜到外面,却意外地发现是他家乡村子里的一位特别熟的人,专程租着摩托车找到这里来了。

那人一见到愚耕就用家乡话尖叫起来了,这是愚耕在广州头一次见到家乡的人,听到家乡的话,又这么突然,愚耕真是百感交集,又惊又喜,无从表达,愚耕有些预感,胡乱猜测,却还是装作镇定,只嘿嘿呵呵地招呼着问那人怎么会找到这里来,愚耕一下子还没有说起家乡话来。

那人见愚耕有些反应过来了,急忙喊喊叫叫地催促愚耕这就回家去,并解释说愚耕家里的父母亲大人替愚耕担心死了,这次趁他来广州的机会,特地托他一定要把愚耕找回去。

愚耕还嘿嘿呵呵,以为家里的父母亲大人未必太小题大做了,竟还派来天兵天将捉拿。

那人见愚耕这么不知轻重缓急,无动于衷,就再又火急火燎地催促起来,说是愚耕的母亲大人自从看了愚耕寄回去的相片就哭了不少回,他昨天才到广州,今天早晨他就从太和租摩托一直找了许多地方,才找到这里,说是愚耕回家后还可以继续完成学业。

愚耕情知这下是非回家不可了,愚耕这样回家去就显得理直气壮,堂堂正正,一点顾虑也没有,正中下怀,这该死的打工,差点让他想回家又不敢回家,他又打的是什么工,真是太没出息了,还不如回家当个农民,愚耕感到为难的是,他身上连回家的路费钱都没有,又没有结账,还有房租以及与伙食开消的钱,没有与那安徽人解决,那人却不以为然,催促愚耕随便从哪人身上转借到回家的路费钱就行了。

愚耕开了窍,急忙胡乱向人借起钱来,有一位正在打麻将的四川人,十分爽快地就借给愚耕一百元钱,根本说都没说什么,愚耕借到一百元钱,立即收拾几样东西,也就火烧屁股似地回家去了,来不及产生些什么感想,这与他在广州的那么多经历形成鲜明对比。

那人还一直把愚耕带到火车站那里,并把愚耕送上广州至茶陵的客车上,算是出色地完成了把愚耕找回家的使命,好像无论愚耕在广州是怎么打工的,都不重要啦,愚耕总算能跳出打工的范畴,拥有一种心态,重新找回自我,原来打工还没有成为社会的全貌,愚耕也不完全只是一个打工仔,这该死的打工,差点让愚耕看不到打工以外的范畴,比起打工以外的范筹,打工又算得了什么,比起当个农民打工又算得了什么。

最新小说: 重回1992 从宠妃到法老[穿书] 星光祈愿录 还好,我重生了 辣文小寡妇 你是我的心上情 黛玉义姐不好当[红楼] 寻龙 和前夫的星期六 重生1990之人要低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