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云轩独自一个人沉浸在黄昏的暗影中,寂寥的眼死死盯住天际那一轮散发着凄冷光芒,尖利如钩的孤月。现代工业的蓬勃发展使得这个城市空气混浊,夜晚连一颗星星都看不见,这样一轮月独自挂在那里,不会觉得寂寞吗?
或许,终有一天,这仅有的那一点属于自然界夜晚的亮光也会消失,淹没在城市的喧嚣之中。
哥,这世上还有一个水静天蓝的地方,你为什么不愿意回去?你认为值得吗?
欧阳文羲心急如焚,却不得不保持冷静的头脑。紫薰已经失踪了两天,在这两天时间里,他把什么坏的后果都想到了,哪一种都不是他能够承受得住的。
如果是绑架的话,应该早就会联系他索要财物,可是这两天时间里,死寂死寂的,他没有接到任何有关这件事情的消息,风平浪静的让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假如紫薰真的遭遇了不测,他该怎么办?怎么办?
如果是仇杀,紫薰从未得罪过什么人,对方若是冲着他而来,也不会一声招呼都不打。
难道是人贩子?
缩进沙发的阴影里,他痛苦的将头深深地埋在手掌中,不能再想下去了,再想下去他会心痛的死掉。
那天他睡得很沉很沉,甚至都不知道紫薰是什么时候起来的,她起来要做什么,也不知道。一点点线索都没有,他想要查都没有办法查。
可恨的,他为什么什么都不知道?
“爸爸,妈咪到哪里出差了?怎么这么长时间还不回来?”小手扯了扯他的衣服,小丫头的声音显得忐忑不安。
这个孩子太敏感了,或许是自小生活在孤儿院的缘故,虽然年纪幼小,却看惯了人情冷暖。可怜的孩子!当他从周峰那里知道当年紫薰为了生下这个孩子差些死在产床上时,觉得自己真是罪孽深重。
是的,他是一个罪人,一个抛弃妻子的罪人!
那天,病房里脸色苍白的周峰异常激动,质问他紫薰这么好的女孩子,为什么要怀疑她,那天在海明威为什么要打电话给他,想要证明什么?
他无言以对,是的,他曾经怀疑过紫薰,妒忌她与周峰之间的情谊。可是,后来他了解到事情并非如自己所想的那样,紫薰从来都没有背叛过他,从来都没有!
他想要弥补,弥补以前犯下的过错,可是老天为什么不给他这个机会?为什么?
当着孩子的面,不能够哭出来,不能让孩子知道她的妈妈不见了。他抬起头强装笑颜,将这个她爱护胜过生命的孩子紧紧搂在怀中,柔声哄着她:“果果乖,妈咪很快就回来了。我保证,妈咪很快就回来!”
“真的吗?”小手捧起他的脸不让他低下头,秦果嫣一双大大的如同一汪清水般澄澈的眼睛定定得看着他。
面对女儿这样的目光,他实在无法说谎,“果果,你饿了吧?爸爸给你找吃的。”将话题转移,找个借口,转身站起来落荒而逃,“宝贝,你想吃什么?”
没有回答,小手用力拽住他的风衣下摆,“爸爸,你为什么哭?”
下意识得往脸上抹了一把,什么都没有,欧阳文羲想要笑,假装被女儿骗了以后的无奈的笑,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真是调皮,爸爸什么时候哭了?”
“昨天晚上,我看见的。”秦果嫣黑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爸爸,你是不是也想妈咪了?”
想,怎么可能不想?如果不想,也不会整夜整夜的睡不着,想她想到泪流不止。
“爸爸,过来!”秦果嫣小手拍拍沙发上刚才他坐过的位置。
女儿眼睛里认真而又坚定的神情,不容拒绝,也不忍心拒绝,他听话的坐了回去。
秦果嫣爬到沙发上,小手轻轻的一下一下的拍着他的后背,就像妈咪曾经哄她那样柔柔的说:“噢,噢,爸爸乖,不哭,不哭,妈咪很快就会回来!”
蓦地眼前升起一层水雾,差一点没有忍住。女儿那稚嫩软糯的声音,在这空旷的房间里,显得异常软柔宁静,一点一点的融化掉他心底的那层维持理智的坚冰。
物华典当行,李在恩的办公室。
“李总,这是Moon的资料。”
李在恩头仰在椅子靠背上,拿起那一沓纸张随手翻阅,漫不经心的问:“Moon几天没来上班了?”
“三天。”
“他辞职了吗?”
“我马上去办!他这样随随便便的人,就算不辞职,我们也不能够再用了!”
“不!”李在恩食指微抬做了一个反对的动作,“年轻人嘛,贪玩一些是正常的,看在他以往工作勤恳的份上,可以再给他一次机会。”
“是!”
“好好查查他在做什么,如果真的不是什么不能够原谅的事情就不要计较了,去吧!”
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李在恩一个人,他眼睛里的慵懒松散倏忽不见,一瞬清冷锐利的眸光直视手中的白纸黑字的纸页。
Moon,中文名秦云轩,籍贯虞州洛川,“秦石记”总裁秦海峰次子。
难怪对珠宝那么在行。
Moon一进入物华典当行就受到了他的关注,那孩子对经手的各式珠宝,几乎都能够说出来产地、材质、成色,就是偶尔收到一些稀罕的古代珠宝,也能够辨识。像Moon那么大的孩子,不可能有多少经验,很明显是受到过专门的训练。
却没有想到他是全国最大珠宝行业“秦石记”,秦家的孩子。这种扎实的功力,怕是从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练习了吧。
只是秦家的公子,锦衣玉食的小公子,怎么会看上他这小小的典当行?看他的年龄应该还在上大学。
李在恩将资料合上,修长的指轻轻按压在封面上,嘴角浮现一抹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
嗯,这件事情可是相当的有趣。
一个小时以后,李在恩接到了一个电话。
“什么?”李在恩慵懒随意的笑容僵硬在脸上,“你说什么?”
江紫薰好几夜都睡得不踏实,她本来就是那种难以入睡的人,太过紧张就更睡不着。只是,就算是铁打的人也禁不住几天几夜不睡觉。
绑架的第四天晚上,她真正地睡着了。不过即使是在熟睡中,由于所处的特殊环境也很容易就醒来。大约半夜时分她被一阵争吵声惊醒,不过争吵已经到了尾声,外面很快就没有了声音。
过了一会儿,有人朝这边走来,接着房子的门被人推开。来人没有开灯,鬼影一般走进来之后又把门给带上,还上了锁。
那人脚步轻轻的朝她走过去,那一步一步,都好似走在她的心尖上,脆弱的心脏承受不了那样的压力,她随时都可能喊出来。
“醒了?正好!”那人往前走了几步,可能察觉到了她不同寻常的呼吸声,脚步顿在一步之外,“女人,我们谈谈!”
听声音是个年轻的男子,适应了黑暗的她,能够隐约看见他颀长秀挺的身材的轮廓。
这间房子就好像是真正的牢狱一般,被关的几天里没有一个人跟她说过话,梁智斌自从那天之后再也没有来过,或许来过,只是她不知道。
送饭的是一位皮肤黝黑的中年妇女,这个女人恰恰是个哑巴。一天三顿吃喝拉撒,全是这个哑巴在照料,她几乎要憋出病来,迫切的希望找到一个人说说话。不管是什么人,只要能够跟她说话就成。
可她没有想到,这几天来第一个与她说话的会是面前那个黑漆漆的不速之客。
她有一种感觉,这个才是真正绑架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