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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鲁班术(1 / 1)

风宥有如热锅上的蚂蚁,找不到声音的来源就急得团团乱转。但风愆却一直在吵闹的房中淡然静坐,待到风宥束手无策之时才出手,似乎在宣示自己比风宥强。只见风愆猛然一拍桌子,借着这么点力就飞身跃上了房梁,一番搜寻摸索后,从大梁的凹槽里取出了两个画满黑色符文的小小木偶人像,两个木偶人一个打鼓一个敲锣,造像栩栩如生十分传神。

风愆翻身从梁上下来,对风宥密授了一番机宜,而后踏着月夜的清辉离开了……

第二天,风宥和那报案的郎官一起回到了这所宅院里,那郎官还带了还几个护身的家奴。风宥命这些奴仆在院中生起火堆,把昨夜风愆找到的木偶拿出来架在火上开始烤,自己则在院中的凉亭中悠闲地品起了茶。旁边的人对风宥的所作所为很是不解,但都不敢说什么,也只能在一旁静静地等着。

大概等了有小半个时辰,外面突然有人狠命地敲砸此宅的大门,风宥微微一笑,让人开门放那人进来。有奴仆过去刚打开门,就有一个寻常百姓装束浑身上下火光大盛的年轻人奋不顾身地冲了进来,一眼看到院中火堆上架烤的木偶就像把它抢过来。幸亏风宥眼疾手快先一步下了手,才没让他得逞。拿着木偶,风宥继续回到凉亭中坐下,看着这个莽撞的年轻人。木偶离了火堆,此人脸上火焰一般的红光也慢慢消退,最后归于自然。

没等风宥说完说什么,这郎官倒先开口了,很不耐烦地呵斥道:“李木匠啊李木匠,我说你怎么这么不识眼色?!没看到君上少阴阳造访我处吗?!你这刁民不要再胡搅蛮缠了,那件事我是绝对不会松口的。”说着就要指使奴仆把这个李木匠轰出去。

“住手!”风宥喝止了奴仆们的粗暴行为。“李木匠,你过来,我有话问你。”李木匠冲开奴仆们跑过来跪倒在了风宥旁边,口呼:“草民拜见君上!”

风宥晃了晃手中的木偶,问道:“这是你干的?”

李木匠沉默了许久,最终点头承认了。

风宥继续问道“为什么呢?你与这家的主人有仇还是有恨?”

被风宥问道痛处,李木匠指着郎官言道:“君上明鉴,这姓孙的欠我建房手工费用八百钱。”被李木匠这么一揭露,孙郎官的脸上瞬间变颜变色的,看他那副欲盖弥彰的表情再联想其刚才的举动,风宥料定李木匠所言不虚。“李木匠,你详细说说。”

李木匠把此事的前因后果来龙去脉开始向风宥微微详述:“是,君上!两个月前,姓孙的说他要兴修宅院,我就带着一帮泥瓦匠、木匠、石匠把这活儿揽下来了。宅子修建所需木料、石料、砖瓦全部由主人家提供,我们一帮匠人只需做手工活就可以。说好的宅子修成之后每个普通工匠的薪酬是八百钱,我这个工头多拿三百钱薪酬是一千一百钱。但宅院修成之后这姓孙的就不认账了,吹毛求疵鸡蛋里挑骨头,非说我们盖的房子梁歪柱斜,砌的墙左歪右拧。只付了每个工匠两百钱,付了我三百钱,就把我们打发了。因为这个活儿是我包揽下来的我是工头,愤愤不平不明原因的其他工匠认为是我中饱私囊克扣了他们的工钱,从此以后就再也不跟我合作了还天天跑到我门口闹。姓孙的他是官,我们是民,民斗不过官。明面上我奈何他不了,但私底下我却能让他尝尝鲁班经的厉害。官府保护不了我们,自有祖师爷给我们出气。”

李木匠说这番话的时候,风宥一直以一种奇异的眼光盯着孙郎官看,那混杂着嘲讽和鄙夷的眼神把孙郎官看得浑身不自在,只能臊眉耷眼地低着头隐藏自己一阵一阵发烫的脸颊……

事情说清楚了,风宥心中也有自己的判断了,昨夜自己在这院子里转悠了好几圈儿,前堂后寝、东厨西厕,布局以及建造都算得上中规中矩。那新打造的画栋雕梁、门窗桌椅等都看得出工匠们是上了心的,尤其是那院中用颗颗五彩卵石和砖石余料铺就的新的石子路,构图心思手艺技巧都属一流。由此可见,孙郎官的“眼界”真的高到了不辨优劣歪直地步。

“孙郎官在鉴赏屋宇方面真是有着上佳的眼力啊!只不过孙郎官职司廊署,抬眼下笔之间处理的都是国务要事,以如此眼力办事,会不会把华夏看成戎狄,把南楚看成北晋,把和谈看成开战呢?如果是这样的话,这郎官的位子还是换换人比较好,不然太让阁下屈才了。”风宥话里话外是一通冷嘲热讽,把孙郎官羞得无地自容。可虽然羞愧无地,但一听到风宥说出有关自己前程仕途的话后,也顾不得什么了,“噗通”就跪倒了,悔道:“君上恕罪,是在下错了,一时糊涂啊!”

风宥道:“孙郎官,李木匠,你们之间的官司我做出如下裁决:孙郎官克扣工匠工钱,实为可恨。李木匠邪术害人,亦为可恨。判孙郎官一次付清所欠所有工钱,并加罚一千钱作为惩罚。孙郎官,你可认罚?”

“在下认罚!”孙郎官立刻会意,急命奴仆回暂住的客栈拿钱。只要不影响到前程仕途,一点点钱财的损失无足轻重。

一会儿派去拿钱的奴仆就回来了,钱一分不差地交到了李木匠的手中。辛辛苦苦挣来的血汗钱终于到手,李木匠对风宥涕零,连声称谢。

风宥把手中的木偶塞到了李木匠手中:“别忙着道谢,你的罪过也不小。命你拆除孙宅所有的邪术偶像,带着你的什么鲁班经后晌到大阴阳府自行领罪。”

这件事就算这样结束了,风宥回到了大阴阳府。不知不觉日头转到西边,李木匠如约而至,手中拿着一本发黄的古籍。风宥在后厅单独接待了李木匠,二人落座之后,李木匠献上了手中古籍,并嘱咐道:“上篇和中篇君上可以阅读浏览,但切记不要观看下篇五十页,否则轻者绝嗣,重则后果不堪设想。”

风宥问道:“为什么?”

李木匠解释说:“祖师遗训,凡修炼鲁班术者必绝后。”

风宥脸色微变,“公输班与墨翟争雄,匠心独运巧手能工,为万代法式。你们既为祖师弟子,当为祖师传道,却为何要故弄玄虚以讹传讹,玷污祖师清誉?!可见先人留下的的经都是好经,可全让你们这些不成器的徒子徒孙给念歪了。”风宥的脑海中公输班一直是位贤人形象,锛凿斧锯都是他的首创与贡献。这样的一位贤人不会不懂上天有好生之德的道理,也断然不会诅咒后来者断子绝孙。

风宥如此说了,李木匠也就无言以对了。用鲁班术吓唬人的罪过还没最后判定,不能再惹这位君上生气了。

慢条斯理地这本发黄的古卷品读起来,上篇营造式,中篇机关术,下篇鲁班经。营造式主要讲城池宫殿要塞堡垒要怎样修筑,动用物力人力的量怎样计算之类的事。中篇机关术中不仅有威力巨大的大型攻城机关器械的制造方法,也记载着小到锱铢毫末的精巧机关,后面还附录一些偃师之术。齿轮、销簧、滑轮、锁链、机芯……天心人也,人心机也,此中记载的繁琐奥妙机关绝对已经达到了机心之极限了。下篇鲁班经中则通篇讲鲁班奇术,诸般法术、黑白压胜以及种种符诀咒印,这个李木匠所使用的黑厌镇之术就来源于此本奇书。

鲁班经中记载的各种实用法术是风宥所急需的,而其中记载的机关术也是风宥求之不得的东西,如此宝物流落于一个普通木工手中,风宥大有明珠暗投黄金土埋的感叹。问道:“此物你从何处得来?”

李木匠说:“此乃家传之物!”

“那你懂得多少上面记载的东西?”风宥继续问道。

李木匠道:“君上见笑了,小民百姓有几个识字的?!我只会父亲传下来的盖房子的木工手艺和一点点压胜法而已。”

“你自己说使用鲁班术会断子绝孙,那你自己又为什么要用呢?”风宥好奇地问道。

李木匠长叹一声,思想起了过往的种种。“工虽不为贱业,但也时常遭人欺压,往往辛苦数月半载最后分文不得,而且经常被征发做劳役。我们没有土地,只有手艺,养活自己很艰难。何况乱世人不如太平犬,今天活着不知道明天活不活得了。即便是生儿育女,养不养得活还是个问题。不如早早地绝了子孙念想,也免去了将来易子而食的痛楚。说来说去,是生活所迫和不堪压榨让我血气冲脑让我动了那断子绝孙的禁术。想想看,不逼到一定份儿上,谁不愿意养儿育女含饴弄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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