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珞轻轻“哦”了一声,见双喜脸色有些沉毅,便笑着道:“你放心,她之前吃了那样的苦头,这番就是再入府,只怕也更会小心翼翼,她不是那行事没章法的。”
双喜点点头道:“奴婢听小姐的,若真再闹出什么,奴婢也必然挡着。”
“瞧你说的,咱们一起长大,我何曾想过是让你们帮我当灾来着。”王珞皱起眉,拉着双喜道:“上次的事全因我大意了,所谓吃一堑长一智,还能在同一个地方栽两次跟头不成。且不说我,凡且是你们这些跟前人,我也绝不会让你们吃苦头去。”
语气笃定,双喜顿生感概,却不是那善表达的,只呐呐道:“小姐说的是,那表小姐如今是什么处境,倒是奴婢多虑了。”
螺女则笑嘻嘻的看过来,道:“可不是双喜姐多虑了,如今府里头,大小姐立马就要出嫁,表小姐那是自身难保,寄人篱下。何况如今还养在庄子里头呢,过两年嫁到府里头,也不过是庶出的奶奶,还不讨老爷夫人喜爱的,何须咱们小姐顾忌!”
这么一说,双喜也完全放下心来,连连点头。
相处了这么些年,对这三个丫鬟的性子,王珞也估摸了大概,双喜虽然不如螺女大方,也不如冷桃聪颖,却也是最谨慎,最让王珞放心的一个。
王璟的好日子定在九月二十,宜嫁娶。
不管里头有些什么原委,到底王璟是荣德公府的嫡长女,所以按规矩。府里的几个小姐都要在其出嫁前表示些不舍之情的,顺便还要添妆。
赵氏向来贴补娘家。自己那份嫁妆早就只留个空架子,往府里头公中钱伸手的那些。虽然姜氏不放在眼里,但被赵氏贴贴补补,也没留下多少。所以王璟从赵氏那是继承不到多少嫁妆的,这些都得依姜氏来打点。
姜氏虽然在赵氏那里吃过不少苦头,但如今赵氏人死债空,她也懒的费心给王璟上眼药。故而王元贤问起王璟的嫁妆来,姜氏略一思量,便道:“……虽然有些行差踏错,又是嫁给自家的表哥。但到底也是府里头的嫡长女,京中多少人都看着,不能不体面。”
王元贤点头,道:“她在佛堂里头反省了这半年,总也该懂事些了。如今宜修虽然只是个秀才,又无高堂长辈在,但也是嫁作人妇,这里头的道理,你得多教教她。勿要让她失了公府的脸面。”
“是,老爷,这些我晓得的,我也安排了季嬷嬷过去。不过出嫁在即。再住在佛堂里头也不像话。我已经让人收拾好了芳歇斋,准备让大娘子搬进去,这样也不至于砸了她的脸子。”姜氏微微笑着。语气温和,体贴的打算。
王元贤见她毫无记怪的意思。心里也舒服许多,虽然王璟大胆顽劣。到底也是他第一个女儿。如今又是第一个嫁的,当初虽然大逆不道,但到底只死了一个管事妈妈,还好姜氏向来是善解人意的。
思及此,王元贤脸色温和起来,加深了笑意,拍了拍姜氏的手。
姜氏知道这话说到了他心坎里,微垂下细密的睫毛,一边斟茶,一边道:“大娘子的事定下来,咱们也该思量二娘了,如今局势不很明朗,不知老爷心里可有计量。”
王元贤微微皱眉,半响无语,进来朝局略有些动荡,看上去似乎只有皇长子和二殿下的人马相互倾轧,但虚虚实实,似乎四殿下都有搀和进来。皇帝的心思又难以猜测,明明之前对信昌侯府,江贵妃多有严惩,但轮到二殿下身上,虽然说是要墙圈三年。但对明显是代罪的徐副将却顺势而下,大有大大提起,轻轻放下的意思……
姜氏见王元贤若有所思,便不动声色的将江南徐家,还有马家的事情,提了一提,不外是这次诈捷,二殿下负罪的诸多影响。
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道理,王元贤自然知道,但是……“这次宋参将并没有和二殿下一行回来请罪,必然是想戴罪立功。生死不论,对镇国公的处境都只好不坏。”
姜氏不由暗暗点头,道:“老爷说的是,而且宋九小姐和四殿下的亲事已经定下,不管日后又出现什么变局,四殿下总不会视妻族安危不顾的。”
王元贤也深以为然,甚至觉得四殿下敢在这时候娶宋家女,说不定就是认定镇国公宋家这次可以转危为安。
要转危为安,纯粹看宋参将在这次漠北战事里能不能戴罪立功。王元贤是进士出身,又生于勋贵之家,对这些行兵打仗的事并没有主意,但荣德公府祖上是因为站对了政治立场才位列国公的,所以王元贤的政治思维却是灵敏。
很快就联想到了两个月前景王世子领援兵出战漠北,让景世子去漠北主战,自然不是看上他的才能,不过是因为亲王世子的身份,虽然没有人明说,但王元贤一眼就看的明白,这景世子肯定是代四殿下出征的。
不管里面还有多少内幕不为人知,王元贤直觉既然四殿下能让自己的亲信步入漠北参战,那么这场战事就不应该全无转机。或许在旁人看来这个四殿下是置之事外的皇子,在王元贤看来却不是,至于为什么不是,这不是王元贤想继续深入的范围。
思定后,王元贤便道:“但不管局势如何,二娘都得如期嫁入镇国公府。”
姜氏在王元贤脸上捕捉到一些变化,却没开口问询,见他已经有了主意,于是点头称是,正欲说回王璟的婚事事宜,王元贤忽然转了话,道:“你大哥的事如何了?”
姜氏微怔,回来这些日子,王元贤没提,所以她也没主动开口,见他一副了然,不由又想起姜康安当日所受的折辱来,脸上就有些黯然。
王元贤自然看的明白,心有不忍,扶着姜氏柔软的双肩,安慰道:“抚娘,这也是为大局谋想,你几个哥哥,还有岳母大人,都是不想弄成这样境况的。”
姜氏眼眶微红,缓了缓,勉强一笑,道:“总也是我大哥太不争气了,竟然招惹了二殿下,不然也不至如此。”
王元贤点头,又想起之前为这个表哥铺平一条平坦的官道,虽然不能平步青云,若是谨慎些,也不至于折损在半道上。如今弄成这样,不仅姜家的心血白费,损伤甚巨,就是这个做妹夫的,也是不愿见的。
幸亏姜家不是那眼浅的,敢壮士断腕,不然就算保了现在,将来也只怕要横遭连累。思及此,不由更庆幸姜家不是赵家那样的门风,不然纵是再好的家业,也迟早败光。
这么一想,王元贤又生了怜惜之心,将姜氏揽进怀里,轻声安慰起来,道:“……你且宽心些,虽然没了大哥,但也不是出仕这条路便没了希望。三表哥不是有个挺争气的儿子么,十六七岁就中了举子,若是接来京中,请个名师教习,将来高中应该不成难事。”
听及王元贤提到姜德佑,姜氏心一动,抬头温声道:“娘亲和几个哥哥的确将佑哥儿看的挺重,以至于现在还没说成一门合意的亲事,照我看,如今大哥又不在了,只怕家里都指着佑哥儿能光耀门楣,只怕亲事上就更要多为掂量。”
古代的婚姻讲究门当户对,尤其是高门望族,对妻族就更为讲究,毕竟事关前途。
王元贤这样的出身,当然知道这个道理,点了点头,道:“也是应该的,佑哥儿那孩子,虽然只幼时见过几次,但也是挺端正的。若岳母有意,那等佑哥儿来了京里,你再帮着择一门好亲事,也算是宽慰老人家。”
姜氏见他如此,心知他也是想对姜家作些弥补,也不再多作试探,将黄老太太想求亲的意思委婉的表述给了王元贤。当然,想求娶王珞的那一段,自然省去了。
王元贤微一沉吟,如今王璟,王媛都已经定下,剩下只有王玥,王珞,王璃。
是姜家的人求,王元贤自然知道王珞是最亲的,但是姜家的门第,到底配荣德公府的嫡女,还是有些不够……这话思量着,王元贤便轻声道:“五娘……”
姜氏十分识得眼色,自然知道王元贤要说的是什么,于是笑着打断道:“老爷忘了么,五娘幼时的时候,景王便说要娶到王府做儿媳的,说这话的时候,王妃也在的。所以我早对娘亲说了,五娘自有老爷安排了,所以跟娘亲提的是六娘,老爷瞧着可好?”
在梧州别院时,景王的确指着小王珞说过这么一句,那时王珞生的玲珑剔透,十分招人喜爱。若说是戏言,王元贤结识景王多年,也知晓他不是那随意说笑的,反而每说一句,就必有深意。
景王信奉言多必失,性子又十分谨慎,王元贤也觉得景王正是因为这样才得以在前朝皇子争储里幸存下来。(未完待续。)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