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奶奶脸色一滞,四奶奶再度打圆场,转而笑道:“怎说了这些来,什么相较不相较的,说起来都是姊妹们,说这话倒见外。”
三奶奶原不过想刺二奶奶一句,如今目的达到,也见好就收,微点了点头,端茶浅抿了一口。
四奶奶笑了笑,又道:“我瞧着那王五娘是个好的,老太太也喜欢,又出身国公府,也不知道是不是许了人家了。”
二奶奶摇了摇头,道:“我看应该没有,若真许了,上京城里那重规矩的地方,有了亲事的小姐,哪是能出远门的。”
三奶奶不以为然,道:“那也不一定,你们还不知道么,听说这次五娘能同姑奶奶一同南下,是托了宫里贵人的话。干有没有亲事,并无关系,依她这般资质条件,应该是早以许了亲的。”
二奶奶轻轻啧了一声,斜眉道:“咱们看着这五娘,自然是觉得百般好,但咱们这里是扬州,不比京中。指不定上京城里头,如五娘这般出身,资质的,多不胜数呢,再者,如今五娘的年纪,都不算大,没许亲事,有多稀奇。”
“原来在二嫂看来,姑娘家十一二岁还不大?”三奶奶轻哧一声,笑道:“难怪咱们萍姐儿十四五岁了,都还没能谈成人家,敢情是二嫂觉得还不够大哩。”
“你——”二奶奶斜眼看了过去,正待要说,四奶奶忙劝和,二嫂和三嫂不合。她向来是知道的。转了话头,她又轻叹一声。冲三奶奶道:“若这五娘真没许亲,那该多好。我瞧着这年纪同佑哥儿相当。佑哥儿这当头的亲事,又出了些许事故……”
三奶奶眉目一沉,知道这说的是姜德佑和徐家十二娘那一番公案,不觉心头烦闷。
四奶奶是极为识眼色的,自然没有深说下去,只道:“我觉着,佑哥儿都算是顶好一倌倌,生的一表人才,而且有功名在身。待来年上京赶考及第,也是……”
“四弟妹莫非还想给佑哥儿说和这门亲事不成?”二奶奶打断道,挑眉看了三奶奶一眼,心里不快,瓮声瓮气道:“佑哥儿的确是好,但所谓高嫁低娶……同五娘,并不十分匹配吧,三弟妹?”
若是平时二奶奶这么出言不逊,三奶奶肯定不会在言语里吃亏的。但这次三奶奶却是脸上却是带着恭谦的笑,道:“二嫂说的是。”
这么谦逊的口吻,倒把二奶奶余下的话给压住了,撇撇嘴。楞是没接下去。
四奶奶若有若无的打量了她一眼,还想说和几句,三奶奶便开口道:“四弟妹糊涂了不成。且不说佑哥儿配不配的上,纵是国公府不弃。这佑哥儿的婚事岂是咱们能做主的。老太太还在哩,咱们做奶奶的。当然只能听老太太的吩咐。”
三奶奶平素语气便是直言直语,不免夹枪带棍,这次说的正经,倒把二奶奶和四奶奶唬住,两人干笑几声,便不好再就这话题说下去。
这时二奶奶问了时辰,便借辞要去打理晚膳事宜而去了,今日姑奶奶回府,自然不可怠慢,而且姜氏这个姑奶奶也是目前姜府最依仗的一支。
四奶奶似瞧出三奶奶脸色不佳,便也没久留,跟着二奶奶一同去了。
待这两人领着一行丫鬟婆子都走了,三奶奶身边的大丫鬟茗烟便憋不住话了,忍不住道:“三奶奶刚刚何必妄自菲薄,奴婢看来那国公府的小姐也不过如是,虽然出身是高些。但到底咱们姑奶奶原也不是正室,继室所出的小姐,也是差了嫡出小姐一层的。”
茗烟顿了一顿,又道:“要说咱们佑公子可不同,那可是奶奶肚子里出来的,名正言顺的嫡出公子,而且如今年纪轻轻又有了举子的功名,来日前途不可限量。照四奶奶说的,若是奶奶向老太太提上一提,说不定……”
“万不可再说这话。”三奶奶打断,当即把脸一板,瞪了茗烟一眼,斥道:“你懂什么,你以为你那四奶奶是有心为我盘算么。不过是想瞧我笑话罢了,若我真的不知轻重去老太太面前提这话,呵,她们俩指不定得在背后耻笑我不自量力。”
茗烟不明所以,呐呐道:“奶奶何出此言,二奶奶的确是厉害霸道些,但奴婢瞧着,四奶奶一向待人温和,不应该是这般人才对。”
“知人知面不知心。”三奶奶冷冷道,“二嫂是个明着蛮横的,咱也不惧她,但四弟妹却是……”
说到这里,三奶奶又不往深里说了,只眉头皱起,刚刚三个人一齐说话,每次引得她同二嫂针锋相对的,都是四弟妹起的头。二嫂为人大意,自然察觉不出,她却不是。
三奶奶这沉思的当头,外头有丫鬟打了帘子进来,三奶奶放眼看去,见是黄老太太屋里的小丫鬟,忙问道:“可是老太太有什么吩咐?”
“老太太说了,今日是姑奶奶回府的好日子,便差人使佑公子早些下学回来了,这会子公子们都在老太太那儿呢,老太太遣奴婢来,唤三奶奶过去凑趣儿。”
丫鬟说完这话,三奶奶自然不敢耽搁,说了声好,便打发她回去回话了。
除了三奶奶那得了信,旁的奶奶那也得了信,王珞也得了信。
既然是黄老太太的意思,王珞当然得照办,由着王昌家的帮她穿戴收拾,螺女一边笑道:“好些年没瞧见这位表公子了,想来幼时的时候,咱们小姐还和这表公子玩的一块儿呢。”
王珞原本没想这一层,心里还是纠结在齐子祯的身上,听了螺女这么一说,才恍然想起这里的佑公子便是她小时候见过的那个书呆子。
王昌家的也是笑了笑,接过话头道:“何止,前些年小姐不是还和表公子通信过么,不过这两年许是小姐腻了,也没见再回信了。”
王珞干笑几声,其实当初会和姜德佑通信,一是那时候年纪小,在公府里头又谨小慎微的,没什么娱乐,同齐子祯也见不得几面。无聊的时候,自然得排遣。
恰巧这时候姜德佑来信频繁,这书呆子说话虽然无趣些,信也写的中规中矩,但王珞也只有这一分娱乐了,也不挑剔,来往通信了几年。
到后来姜氏入主正室的位子,王珞在府里头的地位也日益稳固,有了这一层,京中小姐的宴会里头,自然能不被旁人轻看,交了些闺阁朋友,也没那些无聊了。后来又能和齐子祯通信见面,自然就把这姜德佑抛诸脑后了。
思及此,王珞不由有些‘见异思迁’的自责。
而王珞这院子距离黄老太太的院子颇近,由珊瑚领着她们一道往黄老太太的紫气斋去,不过半刻的时间。
刚由门前的小丫鬟打了帘子迎了进去,王珞尚未转过屏风,就听得里面笑声阵阵。待进了里去,便见到黄老太太端坐在花梨木雕喜鹊登梅的罗汉床上,正揽着一个身形玉立的少年唤着“心肝儿”。
一旁侍立着的几个婢女,也笑得合不拢嘴,似乎刚刚说到了什么逗趣的事情。
“五娘,你来了,这是你德佑表哥。”坐在一侧的姜氏见王珞进来,忙道,似觉察王珞有些怔然,又添上一句道:“你德佑表哥,小时候,你们见过的。”
黄老太太自然也听到了这话,忙松开姜德佑,笑吟吟的看了过来,一招手道:“五娘,你到姥姥跟前来。”
王珞福身称是,坐在黄老太太床边的姜德佑这会儿也转过身来。
王珞瞧见了他,隐约觉得几分熟悉,十六七岁模样,俊眼修眉,十分斯文,斯文到略带几分弱质,王珞才察觉出他比幼时更为削瘦几分,若扮成女孩模样,也是使得的。
不过如此,却也是陌生的很,到底是认不出幼时的模样了。
王珞这边打量了他,姜德佑也暗自打量着王珞,之前他听闻这个珞妹妹竟然下扬州来,原是不信的,这会见了,才知道竟然是真的。
他也和王珞一样,对幼时的模样记不真切了,不过眼下见王珞穿着一身湖蓝交领褙子,月蓝藻纹绣裙,梳着螺髻,额点烧蓝镶金花钿,映衬出楚楚动人的姿容。一双明眸波光闪烁,姜德佑立马记起来……
“珞妹妹的眼睛比以前更好看了。”姜德佑急急说出这句,倒惹得黄老太太和王珞一愣,黄老太太拍了拍姜德佑的手,嗔道:“你啊,读了这些书,见了五娘这般模样的,也只能说出好看两个字么?”
姜德佑脸一红,顿时有些不好意思,道:“老祖宗,可不就是好看么。”
王珞见了这一出,反而有些莫名其妙,不过知道对方这祖孙是在称赞自己,出于礼貌,王珞挂起了羞涩的表情,不过这脸上的红晕,怎么也装不出姜德佑那种效果。
不过王珞见了他脸红,更加觉得,这个表哥若真的穿上女装,肯定是我见犹怜的美人儿,光是这脸上的娇羞,就叫身为女性的她,都hold不住啊。(未完待续。)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