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王沛驰也并非那爱闹的,虽然年纪小,但也只在王珞面前露出这么几分孩子气,在姜氏和王元贤面前,那是一分也不露的。
于是他端过双喜的茶,咕噜噜喝了一口,又拉着王珞坐下,道:“姐姐,听说你跌落到荷池里头,所以得了淑妃娘娘的抬举,准许留宫诊治的。是这样么?”
王珞瞧他眼眸亮晶晶的,便知他又想多了。小小人,心思比她还多几窍,不禁无奈一笑,道:“是这样的,跌落的前夜里连夜下雨,泥泞了池边,我不小心踩踏了,方才落池。”
见王珞不似隐瞒,王沛驰才少了几分狐疑,道:“我听淮山伯府的九公子说,淑妃娘娘轻易不留小姐们呢,连他们家的几个嫡亲妹妹,都不曾留过。”
崔淑妃出身淮山伯府,这个九公子虽然不知道几房的,但若是嫡亲妹妹,也就是崔淑妃的嫡亲外甥女。连外甥女都不曾留过……王珞微微沉吟,面上却是不以为意,道:“这也是事有凑巧罢了。”
王沛驰轻哦了一声,转而道:“听娘亲说,这两日姐姐就要和娘亲一齐下扬州探外祖父了,是么?”
王珞点点头,见王沛驰眼中隐有不舍,心里一动,抬手摸摸他的头,道:“不过去月余罢了,你勿要挂念。”
王沛驰微撅起嘴,道:“哪里是月余,数月还差不多,从上京城下扬州,还要水路,哪是路程短的。路途里花费的时日。都几近月余。你只管哄我罢。”
王珞失笑,倒不是她真想哄王沛驰。而是她当时应承的情况下不容多作设想,所以现在也忘了去研究从京城到扬州要多久。脑子里的基本印象还是。一张机票几个小时就到了呢。如今被王沛驰猛然说起,才想起古代不过是靠马车,木船……
看来这次下扬州,的确得费几个月的功夫,这么一想,心里也有了些不舍,除了对王沛驰,更多的是对齐子祯的不舍。只是情势所逼,还是远离是非之地比较安全。
王沛驰并不知道王珞的盘算。以为王珞的失神只是也舍不得自己,于是拉住王珞的手,一本正经的道:“姐姐放心,我会好好跟先生念书的,不会犯错惹爹爹生气的。”
“你什么时候惹爹爹生气过,我哪有不放心你。”王珞笑盈盈道,这时季嬷嬷挑了帘子进来,见王沛驰在,忙就福嘞一福。
王沛驰知晓季嬷嬷身份。挂上笑道:“季嬷嬷寻姐姐有事?“
季嬷嬷点点头,看向王珞道:“老奴已经吩咐丫鬟们收拾行李了,一会立个单据给小姐查看,看可有查漏的。”
“嬷嬷去办便是。我必然是放心的。”王珞一边说,又看向一旁侍立的双喜,道:“双喜也去帮嬷嬷清点吧。嬷嬷办事有分数,但你毕竟跟我身边久了。晓得我的习性。”
这话除了面上的意思,也不乏暗示季嬷嬷。虽然倚重她,但王珞原来的身边人在她心里也很有位置。
双喜点头称是,而季嬷嬷也笑着道:“谢小姐体贴,如此甚好,也省了好些功夫。”
她们两人一出去,王沛驰便转过头问:“姐姐这次下扬州,嬷嬷也一道跟着去么?听说娘亲虽然心里是为了姐姐才请来季嬷嬷的,但到底在爹爹那里说的,还是要得益其他的姐姐们,如今姐姐要下扬州,嬷嬷应该会留下来吧?”
“这个……”王珞还没有想过,她当然是希望不要跟着去的,虽然季嬷嬷肯定是个能人,但现在还不够让她全然信任。
王沛驰却会错了意,安慰道:“姐姐无需忧心,虽然大姐和二姐如今都是待嫁,的确需要嬷嬷教引,也是难以推脱的。不过姐姐从扬州回来,嬷嬷一样还是跟着姐姐的。”
被这么一说,王珞反而放心了,也对,王璟和王媛都是待嫁,尤其是王璟,九月的嫁期已经很近了,而且不管怎样都是嫡长女的身份,的确更需要季嬷嬷的教导。
虽然嫁给赵宜修这样家族没落的公子,是不是真的需要且不论,但按王璟这样的身份,还有公府的脸面,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辱没的。而像季嬷嬷这样身份的教引嬷嬷,就是十分的脸面。
这一层,王珞的确没估错,次日她去苠予居时,姜氏便这么说了,去扬州这段时日里,的确是要留季嬷嬷下来,教导王璟和王媛。
虽然如此,季嬷嬷这几日却还是跟着王珞筹备,打点好箱笼,又开始教导王珞一些探视,侍疾,甚至发丧的规矩和事宜。
王珞自然是留心学的,这些都是生活技能,她身在其位谋其职,既然是公府千金,这些规矩做派一分一毫也不能做错。
幸而季嬷嬷虽然是宫里出来的姑姑,但却并不严厉,正如她平日里一般,总也是面慈心善的。遇到王珞做错的,也不会竹基伺候,会耐心教导,这倒让王珞万分感激。
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几个月前还听叶雁蓉说起家里教引嬷嬷如何如何严厉,时刻竹基不离身,若是做错半点,就打得手红。偏偏家里的夫人还觉得严师出高徒,故而叶雁蓉除了背后牢骚几句,也不得其法。
比起这样的教引嬷嬷,王珞当然知道自己已经是人品超绝了。
不过按理说叶雁蓉不过是福伦子爵府家的小姐,请宫里的姑姑做教引嬷嬷并不容易。但话虽然这么说,偏偏二月的时候圣上嘉奖子爵爷治灾有功,加封为二等忠勤伯。
得了皇帝的赏,又加官进爵,自然在上京这个势利的地方如鱼得水,宫里的贵人也乐得卖人情。而叶雁蓉家里这个嬷嬷,便是僖嫔打点送过去的,僖嫔是叶雁容的亲姑姑。不过这次替请来这嬷嬷,倒不完全是瞧在姑甥的份上。
僖嫔的三殿下,素来同皇长子一派,这次替请教引嬷嬷,都算是觉得忠勤伯有可造价值。所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至于叶雁蓉家有没有沦为皇长子的入幕之宾,王珞不得而知。
但想起叶雁蓉,自然也会记挂起顾芯筠来,两人都是王珞的手帕交,如今要出远门,于情于理也该告知一声。何况有这两个朋友,也算王珞闺阁里头一种慰藉。
王珞书信两封使人送去后,没想到次日上午两人居然不约而同的来了。
“收了你那信,竟然说要下扬州,没的叫我挂心,于是早早的来了,也免得要再等那么久才能瞧见你这冤家!”叶雁蓉一道笑着进来,声音郎朗的,今日她头上的宝髻上插了一支彩色琉璃蝴蝶簪,长长的珠翠流苏摇晃生辉,身着交领五彩缂丝褙子,双耳各用细金丝串了颗大珠子,垂下来灵动漂亮,映衬得脸更为水嫩娇美。
顾芯筠也紧跟其后,比起叶雁容的艳丽,她的打扮一向素雅些,到底也是出身清贵。穿着一身水蓝色织锦褙子,月白挑线裙子,反梳弯月髻,斜插几支和田玉簪子,恬静淡雅。
“两位姐姐一齐来看我,我真是高兴的紧。”王珞起身迎过去,身边的螺女和冷桃会意去端来茶水。
望夏又端来几分小点心,几位小姐坐下后,免不了对王珞一阵挠,王珞连连求饶,又道:“快放过我罢,好姐姐,再挠我明儿可没法下扬州了。”
叶雁蓉自然是不依的,但顾芯筠到底持重些,忙就拦住她,道:“好,好,且看在你明日就要动身的份上,且放过你。”
叶雁容见顾芯筠都停了,也没意思挠了,只道:“瞧你,亏得我和芯筠姐姐一同来,不然你还预备从扬州回来才给我们看一眼么?那可得多久!”
“哪的话。”王珞笑了笑,解释道:“哪能多久,我同娘亲一同下扬州,最迟能迟过九月回么。你们忘了我大姐的婚期可是九月呢,无论如何我娘亲也得回来的。”
叶雁容不以为然,顾芯筠却点了点头,道:“也是,虽然你外祖父病危事大,但也大不过这头府里嫡长女出嫁。”
“我也不管哩。”叶雁蓉撇撇嘴,拉着王珞道:“你下扬州那么几个月,我可要无聊死呢,家里那嬷嬷可凶,姐妹里头又不和睦……”
“不是还有芯筠姐姐么,她总能陪着你呀。”王珞不解,笑道。
“什么呀。”叶雁容瞪大眼,看了顾芯筠一眼,道:“对了,你还不知道么,芯筠姐姐……”说着,又一拍额头,道:“也对,珞妹妹你之前府上丧事,后来又进了宫,也好久不曾同咱们小聚了,难怪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王珞怔怔地听了一回,半晌才道。
这时顾芯筠脸上莫名绯红了,叶雁容促狭道:“这阵子顾夫人每每有什么聚会,都是带着芯筠姐姐的,也不让芯筠同其他小姐们一齐,只管到处引见给其他的夫人太太们……你说,这是什么意思?”
王珞若有所思,自然会过意来。(未完待续。)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