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暮云心下一惊,说来她与齐离琛认识良久,不曾真正进过齐离琛的家门。
齐离琛少与人来往,孤言寡语,因此他是否娶了妾室也不得而知。席暮云感觉自己被尴尬紧紧裹住,不能呼吸。
两人对视良久,齐离琛俨然一副打死也不先开口的阵势,席暮云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语气平和地问:“你家中,莫不是有别的女人?”
既然下了聘,席暮云就是未过门的正妻。席暮云心宽是一回事,与人共夫又是另外一回事。
古时男子一夫多妻,不觉得怎样,席暮云不会责怪,只会心平气和把婚给退了。
“不是。”齐离琛斩钉截铁道,看他的眼神不似说谎。席暮云的目光落在塌上鼓起的被子上,是不是女人是其次,这床上确实躺着一个人就对了。
难怪席暮云要进来时齐离琛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敢情是屋中另有他人。
“不是女人,还是男人不成?”席暮云面色怪异打量着齐离琛,他为人冷淡,要说对男人感兴趣,席暮云也是信的,他执意娶自己,也许是为了掩人耳目?
瞬息之间席暮云的脑海里已经刮起了头脑风暴,齐离琛看她眼神莫测就知道这厮想歪了。正要解释什么,躲在被子里的白夜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
齐离琛脸一沉,一掌拍在被子上,被子里的人闷哼一声就没了动静。
“不要乱想,他是之前一同参加秋考的考生,来与我探讨问题,有些累了我便让他先歇下,没想到你来了。他不大正经,你无须理会。”
冷峻如齐离琛,咬牙切齿说出这番话,可见确实是气着了。
“噢,原来如此。看来我不便留着,就先走了,我刚才说的事齐公子以为如何?”
只要不是小妾,席暮云便不在乎其他的,能够赚钱什么问题都不是问题。
“我说过,只要你开口我自会帮你。我这儿还有些银子,明日我会去集市上替你置办一处铺面,你就不必风吹日晒走动叫卖,也能带着小雨在身边。”
齐离琛警告地拍了拍床沿,起身送席暮云。他的声音虽淡淡的,但能让人无比安心。
“确实置办铺面会方便许多,不过,铺面的事情我会自己找,齐公子就不用操心了。”
席暮云一推开门,冷风灌进来冻得她打了个哆嗦,愣是把后半句的气势压了下去。
齐离琛打开衣柜拿出一件披风给席暮云披上,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
“你自己拿主意,要我帮忙的话开口就行。还有,知道怕冷下一回就不要顶着风过来了,又不是火烧眉毛的事,明日说也是可以的。”
齐离琛给席暮云细心打上结,他在村里生活这几年把手掌磨出了茧子,手背却是光滑的,白皙纤长的手指让席暮云挪不开眼。
席暮云目不转睛盯着齐离琛的手,下意识道:“我发现你话变得多了。”
真要认真论起席暮云与齐离琛的头次见面,便是他秋考前到席暮云家送米那回。
那会齐离琛说话总是短的,更是不知该怎样笑,导致他抽搐的脸让席暮云一度以为他是个面瘫。
齐离琛手一顿,也不说什么,把灯笼递给她:“回去吧。”
灯笼中的烛光隐隐绰绰,齐离琛站在院门口目送席暮云离去,看着灯光渐行渐远,直到一点烛光消失在道路尽头再也看不见,齐离琛才合上门。
“阁主夫人确实非同寻常,属下有些明白为何阁主会对夫人动心了。”
门才合上,白夜的话就自身后响起。齐离琛看都不看白夜一眼,径直绕过他走向卧房。
“罚你一个月不能买新衣。”
齐离琛尾音拉的很长,白夜立即垮下脸来,哭丧着脸要求情时,齐离琛冷冷扫了他一眼,关上了房门。
白夜撇了撇嘴,看来阁主是真的动心了,说都不让说,不过洛清儿那边怕是要伤心一阵。
齐离琛回到房内,把手炉捧在手里,炭已经熄了,不过炉子上还残留着余温。
脑海中闪过席暮云抱着手炉坐在这儿侃侃而谈,眉飞色舞的模样令齐离琛刮目相看。
有如此能力却被困在小小的村子里,委实埋没了人才。
一个人经历过一些事确实会性情大变,但……不会是像席暮云这样,彻头彻尾变了个人。
人的性情易变,见地不会轻易变化,方才在这儿说话的女子,谈吐间透露出来的阅历可不是之前灰头土脸任人欺压的席暮云能有的。
齐离琛眼睛微眯,他已经许久没有如此兴奋:“席暮云?你到底是谁?”
“嘶!”席暮云背脊一寒,紧紧裹住身上的披风,到了秋天夜里的风真是招惹不起。
席暮云一心想着快些回家,并未注意到藏在暗处的风云暗涌。
回到住处后席暮云连夜赶着画了一副简易榨汁机的图谱,原理有些像村里的石撵。
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天一亮就起身找了村里的木匠赶制出来,在席暮云的“监督”和金钱的诱惑下,简易榨汁机第二日就拿到了。
一把榨汁机拿回家席暮云就雇了一辆牛车叫上齐离琛去后山砍甘蔗,耕田齐离琛做不来,砍甘蔗时齐离琛的动作之快如秋风扫落叶,让席暮云目瞪口呆。
席暮云还没下手,齐离琛就已经把一牛车的甘蔗砍好了。
看着装满车的甘蔗,席暮云语塞,咂咂舌道:“齐公子练过武?”
“砍柴砍多了。”齐离琛面不改色把刀别再绳上,男子衣着头发齐整,没有丝毫不妥。
“咳咳咳!”车夫不知是不是呛了一口风,猛地咳嗽起来,齐离琛一眼横过去便止住了。
原以为要个把时辰才能砍完的甘蔗,不到一盏茶时间搞定了。
牛车晃悠悠往山下走,席暮云盘腿坐在甘蔗叶上,望着车夫的背影若有所思。
“大哥,你穿的这样讲究,怎么会来当车夫?看着不缺钱,拉车难道是兴趣爱好?”
席暮云坐上牛车就有所察觉,村子里大多以务农为主,要不是有些钱的人家,都会穿颜色深的衣服,下田脏了也不容易看出来。
可是这个拉牛车的穿的一身雪白不说,还是不错的料子,不是磨人的麻衣,一看就不是个正经拉牛车的。
车夫也不否认,悠悠道:“姑娘好眼力。我冒昧一问,姑娘若是要砍柴,就近就有山林,为何要翻一座山这样费劲?姑娘说这能吃,可别是蒙我。”
车夫的声音有些晴朗,席暮云听着有些熟悉,不过也没多想,问起甘蔗她可就来劲了。
“蒙你做什么,待会下山我送你几根,你吃了要是觉得不错下回记得来买,顺道帮我宣传一二。”席暮云沾沾自喜拍着一车的甘蔗,这些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姑娘念过书吗?”车夫扬着手中的鞭子,看似不经意随口问一句。
“作为一个拉车的,你的话太多了。”齐离琛似笑非笑看向车夫,不知何时把镰刀握在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