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召县境内距县城百里的谷家庄,瓦罐子刚刚领兵攻下庄子,庄墙上下大战所留下来的尸体,许多重伤未死之人,发出哀嚎与求助之声,但却无人理会他们,所有人都以冲进庄子争抢胜利果实,庄外伤者根本无人关心,只能在哀嚎与痛苦中死去。
庄内哭喊声、怒骂声、惨叫声早已响成一片,灌进庄子的流贼不放过一户人家,不分富贵贫穷,首先洗劫粮食、次之衣物布匹,而一些流贼老人之人也会首先一些稍有姿色女子掳掠,稍遇抵抗便会乱棍长矛将反抗之人打死。
而流贼首领瓦罐子此时正与手下几名头领在庄内富户家中大排筵宴,瓦罐子搂着两个女子在正座大吃大喝,下手几名头领也各自抓着一名女子喝酒畅饮,这些女人虽刚刚被杀了家人,但此时也不敢哭泣,畏畏缩缩任人摆布、或强颜欢笑作陪。
顺利攻下庄子,瓦罐子心情格外舒畅,不觉便多喝两杯,一只大手在新掳来的美人身上游走,粗糙的大手不时在女子身上掐上一把,让女子发出娇吟声,惹得厅内一片淫笑声。
一中年粗壮汉子、**着上身,怀抱一名十六七少女,满嘴油腻道:大哥、这谷家庄真是富足,这次收获够的粮食足够快活过冬天。
刘喜兄弟说的没错,谷家庄确实富足,根本不是一些小庄子可比,如果能在开几座这样的庄子,那我们的势力又能扩大几分!说话之人乃是瓦罐子手下悍将“马武”,此人虽新投瓦罐子不久,但手下尽是响马,地位仅次于二当家刘喜。
马武之言得到厅内大多数人赞同,不时有人进言在去攻打一座庄子,瓦罐子见众人战意高昂,心思也不觉活动起来,觉得可以趁现在气势如虹在攻打两座庄子,将自己的势力在扩大。
正在这时一名喽啰匆匆进入厅内、单膝跪下报道:启禀大当家,庄外来一人自称信使有要事见大当家。
瓦罐子此时已有三分醉意,不以为意道:是何人派来,有何要事?
何人派来并不知晓,来人只说是向大当家禀告一支商队消息,商队近日便已进入河南,不日将进入南召境内,希望大当家的不要错过,
瓦罐子闻听只是一支商旅,冷哼一声,一支商旅往日还会有些心动,如今却根本不放在线心上,厅内其余众人听是商旅都有些兴致缺缺,又自顾自吃喝喧闹起来。
喽啰急忙补充道:大当家、来人说这支商旅不比往常,货物乃是洛阳皇亲贵胄所定,价值不下百万两,并有数十江南美女在内!
厅内喧哗顿时安静下来,所有都紧盯报事喽啰,瓦罐子将身边两女推开,目视报事之人问道:你待怎讲?
喽啰有将原话重复一边,声音不仅大了几分,让众人听的清清楚楚,话音刚落厅内便炸开了锅,劫镖之声不绝于耳,性急之人以向瓦罐子请战为先锋。
瓦罐子也是一脸兴奋,对商队以势在必得,厅内之人纷纷高呼劫镖之时,却有一人格外冷静,一身文士打扮,面容白净、留有一缕山羊胡,一对小眼一阵乱转,起身施礼道:大当家、小人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声虽不大、但中气十足,自然引得众人侧目,瓦罐子侧首看向说话之人,稍稍有些意外,此人乃是自己的粮草管事,人称鬼算盘。如不是识文断字,管理粮草得力,恐怕都无法坐在厅中。
瓦罐子此时心情不错,摆摆手道:鬼兄弟不必多礼,都是自家兄弟,有何话但讲无妨。
鬼算盘站直身形,单手虚浮山羊胡缓缓道:大当家、各位兄弟不觉事有蹊跷么?如此贵重货物前往洛阳必定行程极其隐蔽,外人怎会轻易得知,如今又有人将消息无故告知?此事恐怕定有不妥,还望大当家三思!
几句话让原本战意高昂众人,如同浇了一盆冷水,在座众人能有今日低位,头脑自然不笨,此时冷静下来细想,这支商队越想越可疑。
正位的瓦罐子也是心生疑窦,但心中又不舍商队财货与美女,两难之际,一旁鬼算盘再次开口道:大当家、如想验证商队是否有诈,可将信使传来盘问一番!
瓦罐子心觉有理,立即吩咐喽啰将送信之人带上来,喽啰应命下去,不长时间带上来一名老者来到厅内,众人看到这名信使,心中原本那一丝希望也云消云散,这哪是什么信使,分明就是流民,一身粗布衣衫补丁摞着补丁,从面容观瞧,年纪恐怕已不下六十,来到厅内一张口,牙齿只有两三颗。
瓦罐子看着跪在下手的信使,心中原本想问的话,再也没问出口,老者见厅内一众凶神恶煞的头目、跪在地上颤声道:大王、小的只是个逃荒的,原本已饿到路旁,却遇几名贵人给了几个饼子,让小的送消息给大王,说只要消息送到,大王还会给小的更多吃的,小的句句属实、请大王明察。
还未等人询问,老者便以将事情的经过一一道出,所说也无不实之处,可最为在意的消息来源,还是一无所获,反倒让人疑心更重,官府设的陷阱可能更大一些,对于劫镖此时以在无人提起“开什么玩笑,财货美女虽让人动心,但明知是官军陷阱,那还有人敢前往送死。
正当所有都认为这是官军设下的陷阱时,鬼算盘笑着再次开口道:大当家、商队虽疑点甚多,但就此放弃实为可惜。
一番话正说到瓦罐子心坎上,怎么看鬼算盘都像戏文中的军师,瓦罐子学着戏文中的样子起身施礼道:先生教我当如何?
瓦罐子膀大腰圆、面相凶恶,此时做出这般姿态,怎么也看不出儒雅来,但鬼算盘却完全不在意这些,这一声请教是他做梦都想得到的,自己的才华终于得以施展!
鬼算盘按耐住激动的心情,思索片刻缓缓道:大当家,想知商队真假,可先派精干哨骑前往一探,如真是官军埋伏,想来定会有迹可循,如探哨无有发现,还可在派一队老营骑兵裹挟饥民前往试探,如有伏兵定能引出,此策可保万一。
鬼算盘所讲虽非妙计,但不失为完全之策,厅内头目无不点头,瓦罐子觉无不妥,径直高声道:刀子何在?
厅内一名**上身,面上留有一道深深刀疤男子大步走抱拳道:大当家有何吩咐?
你带二十骑沿南召官道向南探查,摸摸商队的底细,如有发现速报我知,刀子二话不说,大声领命转身退出厅堂~~~~。
镖队前脚刚踏上河南之地,其行踪便以传开,河南境内几名颇有实力的流贼闯天王、摇天动、整齐王、瓦罐子相继得知商队消息,对于天上掉下来的肥肉,有疑神疑鬼者,也有兴奋异常者,不管众贼心中所想,却不约而同派出探哨前往探查。
对于镖队消息走漏,姜岳等人自然不得而知,但队伍上下心情却是一片沉重“河南灾荒大家未来时便以听来往客商与流民提起多次,心理上早已有了准备,可当真正进入河南后,一路所见还是惊的所有人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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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河南后,逃荒的饥民足见增多起来,一群群面黄肌瘦的百姓,缓缓向南而行,对于饥民的出现,众人并不吃惊,但随后路程路边出现了一具具饿殍,人骨,却超出了众人的想象,白虎卫中虽大多为新招,但在湖广都已参加过剿匪,大多人都见过血,对于死人可谓习以为常,但饿殍的死状极其恐怖,第一次见到饿殍的白虎卫无不面色发白!
叶文广所带来的数百精锐护卫也是同样如此,而随队歌姬更是不堪,自此第一天看到饿殍后,所有歌姬便躲在车内半步不出,在车内时常痛苦被送到此地。
姜岳同样被河南灾荒情景所震,而某日骑马巡视镖队姜岳无意中发现远处有四个人在煮东西吃,进入河南后,还是第一次见到炊烟,好奇之下拿起望远镜观瞧,结果在锅中见到一支人腿漂浮,手举望远镜的姜岳当时吓出一身冷汗,未到河南时便听传言“有易子相食的事情发生,当时虽心生感叹,却无法和亲眼见到相比。
反应过来后姜岳,气的暴跳如雷,当即吩咐监军将吃人者的人头砍下,一个小队监军策马奔向四人,食人者见骑兵来势不善,当即夺路而逃,可得到命令的监军哪能让他们逃走,四人一个个被监军追上砍下头颅,之后姜岳命监军将人头挂于树上,立牌写上其罪行,以示警戒。
事后每每想起姜岳不知吐了多少回,近两日水米未进,一路行来四千余白虎卫人人深刻体会到灾荒的可怕,此时在想想现今姜家堡所过的日子,与河南相比宛如天堂,越是深入河南境内,白虎卫跟随姜岳心便越坚定。
前往南召路途所遇逃难百姓数不胜数,少着数十人,多着数百上千一同向南逃荒,时常有人走着走着便倒在路旁,对于倒下之人,逃荒的百姓都视而不见据需前行。
队伍由三千五百步卒、一千余骑兵组成,近五千人的队伍,人人挂甲,这等阵容恐怕也只有朝廷边军能与之相比,路遇饥民多为远远躲避,,也有见队伍携带粮草跪地乞求者?
初时姜岳见饥民可怜,与叶文广商议给所遇百姓施舍一些粮食,有结交之心的叶文广对这等小要求自然不会拒绝,时常发放了一些粮食给百姓,可前行几日后,这种施舍便停止,饥民仿佛没有尽头,一批接一批,镖队施舍粮食反而引来更过饥民,这让有些的粮食急剧消,此次叶文广携带三千石粮食上路,除去一路所需还有一定剩余,可连续的施舍,让自用的粮食都略显不足,辎重营虽还带有些风干咸肉、腌制咸菜等虽可作为补充,但姜岳还是停止救济灾民。
最初与众人商议行军伙食时,姜岳本想借鉴一下明军经验,但从魏豹口中得知的明军食谱后“将米炒熟做成饭团风干,待开饭时用叶菜汤泡开吃,起初的姜岳还饶有兴致吃了一回,结果就是当场将碗砸掉,大骂这种东西根本不是人吃的,在他看来吃这种东西的军队,便是不打仗,也能把军队吃溃散了,这样的官军如何是李自成与满清的对手。
白虎卫的行军伙食是姜岳亲自敲定,每餐虽不能与在姜家堡相比,但也能保证每餐吃上热饭与一碗肉汤,并大量制作出一批腌肉与咸蛋等~~,平日白虎卫押镖也会携带一些上路,露宿野外时也不至于吃糠咽菜。
白虎卫现今每日所食便是叶文广带来的五百护卫也羡慕不已,长途远行即便是他们,吃得也只是干硬的面饼,平日能加上一块肉干、喝上一口烧酒已算奢侈,而白虎卫却能天天喝上热气腾腾的肉汤,怎能不让人羡慕。
上路之初、双方之人还不熟悉,这些护卫到饭时便自顾啃着干硬的面饼,可几日走镖下来,双方渐渐熟悉,兴趣相投之人更是称兄道弟起来,这些护卫到饭时也不再客气,纷纷跑到白虎卫这边喝上一碗肉汤,吃上一个咸蛋,姜岳见此情景,便命周五每餐伙食加护卫一份,毕竟所耗粮食乃是叶文广所出。
而辎重营埋锅造饭也颇为迅速,正加五百人吃饭,对辎重营也不算什么,辎重营能如此迅速做出四千余的伙食,训练有有素只是其一,其二乃是器械得力,押镖途中风餐露宿,不想延误行程也主要原因之一。
辎重营每到一地埋锅造饭时间绝不超过半个时辰,专门为辎重营打造的伙食车,完全省去了埋锅所耗时间,同时辎重营一般会在饭时前提前赶到休息地点,而等队伍到达休息地点时,立即便能吃上热饭喝上肉汤。
这一日队伍往常一样行进,姜岳一身长衫坐在叶文广的车中,这辆马车极为宽大,其内座椅茶具俱全,如同一间移动小房间,姜岳、吴先生、张老、叶文广四人同时坐在其内也不嫌挤,透过车窗一路所见皆是荒芜,直到此时几人才算是体会到了河南残酷,此地百姓不造反而是等死。
四人围坐在车内,叶文广透过车窗入眼荒凉依旧,不免心生感叹“大明天灾连连,也不知要到何时!
姜岳同样也是心情沉重,他并非像叶文广对未来一无所知,所记虽不全面,可日后李自成在河南复起,兴兵百万席卷河南还是有些印象!到那是才是大明最乱的时候,也是明朝灭亡之时。
近几日镖队陆续遇到一些变故,行进途中发现陆续出现单骑或数骑尾随队伍而行,并有两支流贼偷袭粮车,但还未到近前便被刘大带领骑兵与车队护卫一同击溃,虽是有惊无险,却让众人警觉起来。
为此姜岳将众人召集一起,商讨应对之策,车队再次上路,粮车被两哨白虎卫保护,监军队以小队为单位,先行二十里作为探哨,确保队伍不落入流贼陷阱。
浩浩荡荡五千人的镖队缓缓沿管道前行,队列两侧常有十余人的马队飞奔而过,这些监军人人双马,作为探马侦查方圆二十里,一名监军打马来到姜岳所在马车,一个标准的军礼,禀报道:少爷,现今镖队附近已有近十余只流贼探马窥视,石头命小的请示少爷如何应对?
叶文广在车中闻听有大批探哨出现心中为之一惊,庞大镖队虽难掩行踪,但才踏进河南境内两日便被大批流贼盯上,事情似乎有些不太寻常。
如此多探哨窥视,让姜岳也一脸凝重之色,两次流贼偷袭证明,他们的战力有限的很,便是比一般的草寇都远远不如,数千流贼只是被骑兵一次冲锋便四散而逃,但一路被贼定上的感觉还是极不舒服。
姜岳稍一思索传令”骑哨配合监军队截杀贼匪探哨,最好活捉几人探明其来历?确保队伍方圆十里内无流贼探马!二十里内有无流贼动向。
命令下达,监军一礼过后、调转马头飞奔前去传,对于走镖领兵姜岳所知甚少,一路行来多依靠石头、王家兄弟一众人,自从回到明末姜岳恶补了一些军事知识,古代兵书卓识看了几本,但实际经验确实不多,真正的实践也只有黑狐狸一战,人数也只有千人。
启程之后石头便定为此次押镖主事之人,对自己有几斤几两姜岳在清楚不过了,白虎卫虽是他一手训练,那都是以后世军训经验与理论而来,向这种走镖,他是一窍不通,自然不会瞎指挥。
若以掌兵能力来讲,石头、王福、王满、王仓和一众哨长都要比他强,而现今走镖也是由众人来主持,姜岳也只是在旁听,最后说声“便按此办理”。
可姜岳每次不咸不淡的一句话,反而让众人越觉得高深莫测,认为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现今的如此做乃是考验众人,便是与姜岳从小长大的石头,也同让如此!
镖队一路稍有情况,石头都会事先请示姜岳,对于这种突发事件,姜岳应变能力却远处他人,而姜岳的命令也会被坚决执行,白虎卫第一条军规是冲锋号,冲锋号响起不能击败敌军,活下来的全杀,家人赶出姜家田庄。
第二条军规:下级必须服从上级命令,平日有令不遵者,仗五十、降一级,战时有令不遵者,杀、并祸及家人。
白虎卫建立以来,便定下军规,而成为白虎卫后,背诵军规也成为必修课之一,姜岳所设军规并非儿戏,执行时从不讲人情、违反定要受罚,任何人都不能例外,王满便是最好的例子,因军规背诵达不到要求,监军处的军棍不知挨了多少!
白虎卫上下无人不知,不知多少人讲情,希望姜岳能对王满网开一面,可全都无功而返,姜岳前世负责人事工作、对制度的认识远比常人,一支强军必定军法甚严,而军法有如江堤,王满之事看似蚁穴,
但却能让军规成为一字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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