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经历了一场人生之旅,和一场亘古不灭的死亡之旅。
宇宙天荒。
世界尽头。
却见那白色的身影,一步一步走上前,他的墨发如绸,隆重坠地,眉宇清冷,惊为天人。素衣如雪,他的腰间,悬挂着一条冰蓝色玉环宫绦,宫绦上别着的几片清翠的竹纹,大风掠过,拂得细褶皱的裙摆流云纹迎风而扬。
近了——
痴了傻了老半天,蓝歌才从神游的状态了挣扎出来,呆呆的喊了句:“尊上,你怎么在这里啊?”
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再平淡不过的问候。
百里珩淡漠应道,“这是浮岛。”
闻言,蓝歌从原本迷茫的神色中脱离出来,她的心在颤抖着,她日日夜夜思念的人界,她竟然真的回来了。蓝歌松了口气,还好,这不是梦。
蓝歌的两只手握在一起,有些紧张的望着面前冰雕的容颜,“尊上,你刚刚那首曲子叫什么?弹得可真好听。”
百里珩负手而立,清冷的目光定在了蓝歌身上,“这是清心曲,能安抚你的怨念。”
“原来如此,怪不得我方才听了,觉得整个人都顺畅了不少。”蓝歌若有所思的点头应道。
蓝歌很想张嘴再问点什么,可是连尊上的话一如既往的不多,她也不敢多问什么。有时,必要的沉默也是对的。
百里珩淡淡道:“这里的偏殿人少,你好生歇息,我就先走了。”
蓝歌以为尊上又要走了,便急忙追上,“尊上,你要去哪里?”
百里珩转身,头低了下去,见这孩子比半年前高了不少,同时也消瘦了许多,原先的圆脸却成了消瘦的鹅蛋脸。
“这是我的住处,你说我能去哪里。”
“噢……”蓝歌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心里却咒骂了自己一千遍一万遍,她怎么这么愚蠢啊!
百里珩微微一怔,想起了一件事情,他将手掌大小的白玉瓷瓶递给了蓝歌。
蓝歌愣住,望着手心里的白玉瓷瓶,“这是什么啊?”
百里珩应道:“这琼玉心丸,你拿去,每日和水服三次,七七四十九日后便可不必再服。”
蓝歌小心翼翼的收好以后,她朝百里珩笑了笑,“好,我会每日都服用的。还有……谢谢你,尊上。”
百里珩冷淡的应了句后,便起身离开了这偏殿。
望着那渐渐远去的白色身影,心中一动,眼中一热,蓝歌再也没忍住的哭了出来,要知道,她命中亲缘凉薄,天生衰命,也注定此生是个不祥之人。
蓝歌扪心自问,自己无才无功德,上天怜悯她,能让尊上如此厚待,也是此生无憾了。
蓝歌在心里暗暗发誓,这辈子定以尊上为目标,为了不负他的厚待,无论他要她做什么,她也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正当蓝歌要躲回被窝里睡个懒觉时,一个小小的蓝色身影猛地扑了过来,力道之大,差点没把蓝歌撞翻在地。
泡泡一屁股跳到了蓝歌的手上,它喜极而泣道:“呜呜呜,宝宝,你可终于醒了。你知不知道,你昏迷的那几天我真的好担心你啊!还有还有,你看看你不在的日子里,我都瘦了一大圈了。”
面对泡泡一连串的抱怨和诉苦,蓝歌“噗嗤”一笑,她抽出两根手指头摸摸泡泡的脑袋,“我也很想你啊,可是你想我也要每天按时吃饭,不然你瘦了,就丑了噢。”
“不管不管,泡泡有没有喜欢的人,才不要长得好看呢!”
蓝歌被泡泡的话逗得又笑了几声,能够一辈子这样,平淡一生,自然也是极好的。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敲门的声音。
蓝歌有些疑惑的睁大眼睛,这时候还有谁会来这里呢?
轻咳一声,道:“请进——”
泡泡有些无语的双手环胸,它的嘴里嘀咕着:“哼,讨厌的女人又来了……”
话音刚落,门外就蹦跶进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她穿着水绿色的襦裙,手中端着一碗热腾腾的萝卜粥,圆圆的脸,镶嵌着黑如晶石的双眸,她嘟着粉色的小嘴,朝蓝歌走了过来。
蓝歌微微怔住,有些疑惑的看着她将粥放在她面前,“你是?”
花竹一屁股坐在床前,有些委屈的望着蓝歌,“才这么点时间,你就忘记我了么?就连你的衣服也是我帮你换的呢……你怎么可以忘记我了呢?”
花竹顿了顿,又盯着蓝歌有些得意的大声道:“不过,你问我是谁对吧?我啊,我叫花竹,花竹就是我,除此之外,我还是大名鼎鼎的东华上仙的首席弟子是也!”
花竹拉着蓝歌的手,一脸开心的又问:“羡慕吧?嫉妒吧?是不是觉得我的身份很拉风诶?”
被她握住的手有些僵硬,蓝歌低垂着眼,心里仿佛有座山压着,她有些困惑起来,这女孩是尊上的徒弟吗?可尊上不是说此生都不收徒的?
也许是处于反射性,蓝歌将手抽出来,她扯出一丝笑容,“是么?原来你是尊上的徒弟啊?”
花竹微微一笑,“那可不是,能成为他的徒弟,是任何凡人都不能亵渎的。你说是不是这样啊?蓝歌姐姐?”
泡泡见蓝歌身体刚好,不想让她忧心,便大声呵斥花竹,“够了,你简直就是妖言惑众,别以为你照顾蓝歌几天,你就得瑟起来!”
花竹无辜的揪着小辫子,双手再次握住了蓝歌的手,力道之大,疼得蓝歌让下意识的皱眉。
“蓝歌姐姐,我,我才没有谣言祸众呢!你别听泡泡胡说八道了!我真是他徒弟,不信你想想啊,仙尊大人从不问世事,如果他没有收我为徒弟,那我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呢!”
泡泡怒了,它的嘴巴里开始酝酿着冰针,就要往花竹发射过去。
而花竹没有了以往的泼辣样子,见泡泡想要扎她,便吓得泪眼汪汪,立马躲到蓝歌身后,“你看,蓝歌姐姐,泡泡还是不喜欢我,我也不是故意要在你面前说这些话的。倘若你真不喜欢,那就叫师父罚我好了……”
泡泡被她堵得一句话也不想说了,直在原地蹦跳,看起来有些激动和暴躁。
刚刚平复的心神,被他们这么一吵闹,蓝歌就忍不住头疼的抚上额角,她伸手揪着泡泡的耳朵,将它塞回被窝里,“好了好了,你也别吵闹了,花竹她也不是故意的,你也给我安分点。”
蓝歌有些抱歉的朝花竹笑了笑,“对不起啊,泡泡它习惯这么闹腾了,你别放在心上。”
花竹连忙摇摇头,“没事啦,既然我粥已经送到了,那蓝歌姐姐,你趁赶紧热吃吧,我得走了,因为师父他叫我回去了呢。”
蓝歌淡淡道:“好,慢走,我就不送你了。”
花竹朝泡泡吐了吐舌头,便头也不回的跑出去了。
泡泡将自己藏在被窝里,闷闷的声音传出来,“蓝歌,你为什么相信她不相信我呢?”
蓝歌有些无奈的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的桃花,良久,她才徐徐道:“既然她说的是假话,我为何要与她争辩?”
声音细不可闻,却透着难以言语的老成和睿智。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蓝歌每天的日子过得充实而简单,花竹偶尔还是会和泡泡拌嘴吵闹,而她也趁着休养身体的空档,每天早晨便是研究一些花花草草,中午便心血来潮的研究新的菜式,大半个月过去了,门前的桃花林,经过她的打理,花开得愈发盛大了,粉色的一大片,厚重得压弯了枝干。
而自那一日起,蓝歌便极少再见到尊上了。偶尔的一次,也是花竹缠着喊着,他才留下来。
皓月当空,夜凉如水,清风袭人,蓝歌躺在山顶一块突出的巨石发呆。
这里是最高的山,举目远眺,俯瞰山下,浮岛的一切尽收入眼底。
浮岛之所以以“浮岛”为名,便是因为它的“浮”,东边红色的岛,南边是紫色的岛,西边青色的岛,北边金色的岛,五个小岛最大的共同点,便是漂浮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中央。
也不知道浮岛的弟子们如何了,小璇,影花老师,须臾师兄,你们过得如何?
蓝歌心里有感而发的叹了一口气,感叹世事无常,以往所遇过的朋友难道此生便无交集了吗?
还有清兮剑,如此的好剑,被她丢在了魔界,她的心就不可遏制的懊恼起来。
心里实在是惆怅又烦恼,蓝歌决定练练剑法,许久不曾修炼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些生疏。
从虚中拿出一把剑,身体一跃而起,开始尝试着一边默念一口剑诀,一边快速的摆动着剑的招式。然而她只要一动用体内的内力,便有一股阻力拦住无法使用。
再次提剑,蓝歌尝试着使出《鬼道之术》的剑法,未料脚下一空,整个身体狠狠地摔在了突起的巨石上。
擦去嘴角溢出来的鲜血,蓝歌咬着牙爬起来,不死心的想要御剑飞行,默念了口飞行诀,飞天剑却依旧躺在地上,不肯挪动一丝一毫。
不知重复了多少次,摔了多少次,蓝歌一次比一次摔得更惨,嘴里的鲜血也越来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