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一路霓虹。()
江小铭安静地坐在轿车后座,神思恍惚。
温馨馨从后视镜看了眼江小铭失神的模样,心头便不禁涌起一阵酸涩。
郑喜潢没有说错,她确实不知道江小铭想要的是什么,但是她知道自己不想要的是什么。她不想要江小铭重蹈覆辙,她不想要让篮球重新出现在她们母子的生活中。
但是,她一直都以为江小铭会理解她,然而事实却是,在她出差的俩月里,江小铭一直都在偷偷摸摸地重新接触着篮球。
她无法接受江小铭与自己的想法背道而驰,于是她便只能将责怪尽数都推到郑喜潢身上——都怪郑喜潢,一定是郑喜潢把小铭带坏的。
“小铭呀,妈妈不反对你交朋友,但是你以后交朋友的时候记得要谨慎些。郑喜潢对妈妈的无礼你也看到了,妈妈希望你以后尽量少跟那种人来往。”车停在十字路口等着红灯的间隙,温馨馨提醒道。
江小铭身形微微一动,低声替郑喜潢辩解道:“他只是一时性急,所以才会顶撞妈妈的,妈妈你不要往心里去,其实他人挺好的。”
温馨馨皱起眉头,不满地斥道:“顶撞长辈,难不成还有理了!首次见面就敢冲撞我,这是家教的问题!”
江小铭陷入沉默。
绿灯亮起的同时,江小铭的回答才姗姗来迟:“我承认今天的失礼是他的错,但他是我唯一的朋友。”
温馨馨愣住。
回到家时,江小铭二话不说便回到自己房间。
温馨馨单独坐在客厅,沉默不语。
夜色渐深。
终于,温馨馨还是叩响了江小铭的房门:“小铭,我们聊聊,好吗?”
良久后,江小铭打开紧锁的房门,看着温馨馨,情绪低落。
回到沙发前,温馨馨一边细致地泡着茶,一边问着江小铭:“他是你很重要的朋友吗?”
江小铭自然知道温馨馨所指的是郑喜潢,于是便苦笑一声,应道:“事实上,我现在只有他这一个朋友,我最喜欢的朋友是他,最嫌弃的朋友是他,最重要的朋友也是他。”
温馨馨心疼地看了江小铭一眼。她知道,自从江河失踪后,江小铭便一直都生活在自我封闭的状态中,没有交流与沟通,何来所谓朋友。
但她却也无奈,她没料想到,取代陆见风而成为江小铭的新朋友的人,竟也如陆见风般热爱着篮球。甚至于在同等条件下,她都觉得郑喜潢不如陆见风。
茶杯悠悠地氤氲着热气。
温馨馨伸手示意江小铭喝杯茶,犹疑着说道:“你为什么会选择他为你的朋友?”
江小铭想了想,低声嘀咕道:“原因我还是不说了吧,你听了又该不高兴了。”
“篮球篮球,又是篮球,篮球到底有什么魅力!”温馨馨稍稍一愣,随后凛眉道。
“篮球有什么魅力吗?!”江小铭抬眼望着温馨馨,“妈妈,当初你也问过爸爸这样的问题吗?”
温馨馨闻言,浑身剧震,而后微怒道:“小铭,你是存心惹我生气是吧!”
江小铭低垂下头,低声说道:“对不起妈妈,我不该说这种话的。”
意识到自己语气太重,温馨馨便勉力控制着情绪,柔声安慰道:“妈妈不是有意要凶你的,你别在意。你现在是学生,妈妈希望你能以学业为重,学习才是学生的天职。你看,你一直以来都在开发数学方面的天赋,这次不就拿了全省冠军吗!这种级别的荣誉对于你高三争取保送资格很有用处,妈妈希望你能继续在学业上下功夫。”
江小铭蓦地觉得有些讽刺,毕竟他就是在典明市参加数学竞赛的那段时间里,才做出了重新开始打球的决定。而现在,温馨馨却在以此为例,劝他放弃篮球。
其实他很羡慕简月,虽然身患顽疾,但在逐梦的征途上,她的父母却会义无反顾地站在她身后,给她以支持。
见江小铭保持着沉默,温馨馨以为自己的劝说起了效果,于是便继续说道:“小铭呀,我也有几位同事的子女是在北山中学就读的,他们也都是尖子生,跟你也算是志同道合,改天我帮你联系一下,让你们几人认识一下,促进共同进步。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联系你们校长,把你调到他们的班级去。”
江小铭打断了温馨馨的长篇大论,问道:“妈妈,你很怕我跟郑喜潢交朋友吗?”
温馨馨沉吟片刻后,应道:“他的玩性太重。”
“恐怕不是吧,如果郑喜潢也不打篮球,即便他玩性再重,你会反对我跟他交朋友吗?”
温馨馨板起脸:“小铭,你在质疑我。”
江小铭抬起头,目不转睛地看着温馨馨,说道:“妈妈,从头到尾你都没有问过我,我为什么想要重新打球。”
温馨馨微微一怔。
“爸爸走后,活在阴影下的并不只有你,我也一样。所以当时你让我放弃篮球,我答应了,因为我走不出阴影,我一想到篮球就想到爸爸,然后我就开始失控,跟你一样。但是现在我开始想要重新打球了,这意味着什么,你很清楚,这意味着终于走出过去的阴影了。我走出来了,你却没有,而你还变向地要求我继续留在过去的阴影里。”
“我没有……”温馨馨慌乱地颤抖起来,眼底闪过痛苦之色。她没有想过要将江小铭留在过去的阴影里,相反地,她一直都在盼望着母子两人能够走出阴影,重新生活,所以才如此抵触江小铭接触篮球。
但是,事情怎么会演变至此。
她的好意,怎么可能会致使她和江小铭反而困顿于往事呢。
她不敢相信。
江小铭自嘲般地笑笑,起身朝房间走去。
“小铭!”温馨馨也猛地站起身,喊道。
江小铭停住脚步,背对着温馨馨,低声说道:“郑喜潢让我试着帮妈妈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但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妈妈,或许是爸爸的影响,又或许是我原本就喜欢,但事实本身就只有一个。”
温馨馨怔怔地望着江小铭的背影。
“我真的喜欢篮球。”
说罢,江小铭便径直走回房间,锁上房门。
温馨馨浑身力气都被抽干般地跌坐回沙发上,颓然失神。
她原本坚信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而江小铭这一番话却让她开始怀疑,自己所一贯坚持的事情到底是对或是错。江小铭是她的希望所在,她所有的期盼都围绕着江小铭,但她不明白自己的方式到底有何错处。
而此时,门铃却骤然响起。
温馨馨从发愣中惊醒,于是便急匆匆地稳定着自己的情绪,而后起身开门。
打开门,看到门前站着的人影后,温馨馨不禁瞠目结舌。
“怎么会是你?!”
林忠才面带微笑地站在门口,眼底暗波涌动。
“好久不见啦,馨馨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