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可是奴婢做错了什么？您……”
宝蝉小心翼翼地靠近，看见两人的模样，她第一个反应就是自己做错了事情。
胆战心惊地模样让习秋更是心疼，记得当初见到宝蝉的时候她还是一个活泼开朗的孩子，虽然不怎么爱说话，但是眼睛里透着精灵劲儿。可是如今呢，她的眼神里只有惶恐和不安，唯恐自己会说错话，办错事……
习秋的眼睛更袖了，可是顾承欢还在这里，根本没有她说话的份儿，只能低下头忍着不去看宝蝉像小狗一般楚楚可怜的眼神。
别说是习秋了，从顾承欢听了方才习秋说的话，心中此刻也对宝蝉充满了无限愧疚。
听见宝蝉说这话，她心里更是过意不去，连忙拉住宝蝉的手，可不知道是自己对宝蝉冷淡惯了，还是宝蝉受不了这样的亲昵，顾承欢刚一碰到她的手，宝蝉立马缩了回去。
不仅如此，她还‘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颤声道：“小姐！秋姨！是不是奴婢笨手笨脚做错了什么？奴婢已经没有家，没有亲人了，求小姐不要赶奴婢走！”
宝蝉不仅懂事，还很坚强，就算委屈到了极致，她也并没有哭出来。只是声音哽咽，已经出卖了她此时此刻的心……
越是这样越是让人心酸，习秋已经顾不得顾承欢还在场。
她知道顾承欢不会生自己的气，连忙上前将宝蝉扶了起来，眼泪也忍不住往下掉，“傻孩子，你又没有做错什么，小姐怎么会赶你走，快起来……”
宝蝉不明所以地看着习秋，听了她的话更加不知所措，“秋姨……我……我……”
“乳娘，让我和宝蝉单独谈谈。”看着两人之间的互动，顾承欢并没有因为习秋的举动恼怒，相反，她怕习秋会控制不住情绪，所以在自己问清楚事情的缘由之前，习秋还是不宜在这里的，其他书友正在看:。
习秋满面愧疚地擦干眼泪，“小姐……对不起……宝蝉啊，待会儿小姐问你什么你便如实说吧……”
拍了拍宝蝉的肩膀，习秋提步而去。
宝蝉目送着习秋离开，再回头看看一直盯着自己的顾承欢，一颗心瞬间就提到了嗓子眼，“小姐……”
“宝蝉啊，你是不是很怕我？”
宝蝉下意识点了点头，可是立刻又摇头，“不……奴婢不怕……奴婢只是……只是……尊敬您……”
“因为尊敬所以才畏惧？”
这一次宝蝉缓缓地点了点头，但是却将头垂得低低的，马上就要垂到胸口了。
如果不是今天习秋和她说那些花，可能这一辈子顾承欢都没有发现宝蝉和她原来是这么小心翼翼的。她一直以为这就是宝蝉的本性，所以根本没想着试图改变什么。
可是她方才仔细想了一想，最初见到宝蝉的时候她似乎并不是这个样子，她也有活泼开朗的时候，甚至偶尔还会笑一笑。
虽然眼前这个姑娘看起来并不是很漂亮，甚至对许多人来说都有些丑，可是每当她笑的时候身上就好笑带着满满的闪光点，让人看着就从心眼里喜欢。
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变得这般沉默了呢？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再也没看到她的笑容了呢？
顾承欢深深叹了一口气，随后拉着宝蝉在自己身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刚开始宝蝉还是抗拒的，可是拗不过顾承欢最后还是如坐针毡地半坐在椅子上。
见宝蝉吓得不轻，顾承欢也不算绕弯子了，直接问道：“宝蝉，你和宝笙相处的还愉快吗？”
只是这句话问出来，宝蝉立马惊恐地抬起头。想着习秋方才临走时候说的话，宝蝉大概已经猜出了什么……
可是出乎顾承欢的意料，宝蝉竟然一句怨言都没有，反而有些腼腆地点头称是，“恩……宝笙……模样漂亮，还很可爱，奴婢……喜欢和她在一块……”
额，完全不在自己意料之中的回答，顾承欢错愕，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宝笙……没有欺负你么？”过了好一会顾承欢才找到语言。
宝蝉连连摇头，“没有……她没有欺负奴婢……待奴婢……很好……”
天知道，宝蝉说这句话的时候简直要哭了出来。
从小宝蝉就在乡下被人虐待者长大，朋友对于她来说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一开始她很不喜欢宝笙有些缺心眼的性格，可是相处久了宝蝉渐渐喜欢上这个漂亮的小姑娘。
她的喜欢多半是羡慕，宝笙有着她所没有的一切，漂亮的脸蛋，活泼开朗的性格，还有着疼爱她的亲人，虽然这个亲人名誉上是主子，可是在宝蝉看来，顾承欢待宝笙完全就像亲姐妹一般。
她羡慕，所以她更想亲近宝笙，似乎这样就能离那些她梦想的东西近一些。
可是宝笙并没有拿她当做朋友啊，一开始她就是对自己横眉竖眼，后来好不容易融洽一些了，却是自己成了她的使唤丫头……
但这些宝蝉都能一口吞下，她甚至不敢对任何人说，因为她怕这样从今以后就会失去宝笙这个朋友，从今以后再也没有人会和这样木讷丑陋的自己玩了，。
况且宝蝉从来不认为就算自己说出来会有人为她做主，依着小姐对宝笙的宠爱，更是不会了……
掉牙和血吞，就是形容宝蝉现在的心情。
宝蝉虽然不爱说话，可却不是个有城府的人，就算她不说出口，可是心事却都摆在脸上。
顾承欢叹了一口气，知道想要开宝蝉的心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索性也不继续逼问她，摸了摸宝蝉柔软的发丝，柔声道：“宝蝉啊，你是不是很羡慕宝笙？”
顾承欢的话问完，宝蝉有些错愕地抬起头看了顾承欢一眼。
但是很快她便低下头，声音从胸口闷闷地传来，“恩……”
顾承欢皱了皱眉，“宝蝉，你抬起头来和我说话。”
宝蝉犹豫片刻，依然低着头。
顾承欢这才发现宝笙不是一般的自卑，似乎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那种自卑已经深入骨髓了。
她的语气严厉起来，带着一种近乎命令的口吻，“宝蝉，我让你抬起头来。”
宝蝉犹豫着，可是在顾承欢的命令下，还是缓缓抬起头，但是她的视线根本不敢与顾承欢对视，就好像生怕看她一眼会亵渎她一样。
在宝笙面前宝蝉尚且会自卑，在顾承欢面前，她简直将对方奉为天上的仙子，自己的相貌这般丑陋，她根本不愿意让她多看一眼。
宝蝉自卑，的确是自卑，从前她在乡下还没有这种感觉，可是到了青阳郡这个地方，这个她从小到大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来的地方，她渐渐开始自卑了。
这里的人哪怕是一个小小的婢女都有着白嫩的皮肤，光鲜的外表，华丽的衣裳。再看看她，就算穿着和她们一样的衣服，可是从骨子里透出的傻气，总是让她觉得矮别人一头，再加上府里的人对她的指指点点，明里暗里地嘲笑，宝蝉才会越来越自卑。
就想此时，她害怕别人盯着自己的脸看，害怕别人异样的眼神，害怕他们管她叫丑八怪……
这样的宝蝉，小心翼翼地就像一只讨人欢心的小狗，根本无法让人用任何语言去伤害她刺激她。顾承欢索性缴械投降了，语气温柔的都要滴出水来一般，“宝蝉，你看着我的眼睛。”
顾承欢的声音本就好听，软软的甜甜的，往日为了故作威严她都是故意压低声音，冷不丁用这样甜腻的口吻说一句话，宝蝉完全吓到了，也确实抬起头惊愕地看着顾承欢。
这样的宝蝉太令人心疼，若不是仔细观察，根本不会发现宝蝉还隐藏着这样自卑的性格。她平日里做事十分果断，只要交待给她做的事就没有不成功的。
所以在顾承欢的眼里，宝蝉是一个有点酷酷的不爱说笑的姑娘，谁知道她竟然这么自卑。
她顾承欢身边的人，哪怕是一个婢女都是人中龙凤，凭什么要自卑？
不管将来宝蝉会不会跟着自己一辈子，哪怕是冲着这两年的情分，顾承欢也一定要将她这个毛病改过来。
否则今日宝笙只是让她做一些端茶倒水的小事，明日若是换做更加居心叵测的人，那么宝蝉根本无力招架。
四目相对，顾承欢仔细看着自己眼前的姑娘。
发现她其实根本不是她自己所认为的那般丑陋，好看的:。
别人看来她之所以不好看，是因为她的身形有些健硕，再加上皮肤黝黑粗糙，很容易让人第一眼看到便觉得她容貌丑陋。
实际上宝蝉的五官还是十分清秀可人的。
眼睛大大的，鼻子虽然不似一般女孩那般秀气，可是很高很挺，有些男子的英气，她的嘴巴也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樱桃小口，反而双唇有些厚，再加上唇色很深，看起来有一种脏兮兮的感觉……
可是……这完全不影响她是个漂亮姑娘的事实。
对看了一会儿，宝蝉的脸越来越袖，最后还是忍不住慌里慌张地低下头。
这一次顾承欢没有强迫她抬起头，反而是走到房门口，交待习秋一盆水回来。
习秋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顾承欢，顾承欢对她眨了眨眼睛，虽然没有明说什么意思，可是习秋也知道她觉得没有恶意，反而是要帮助宝蝉的。
很快，水便了回来。
习秋刚要离开，便被顾承欢叫住，“乳娘，你先别走，陪我一起，有些东西我不会的……”
习秋转身，迷茫地眨了眨眼。
顾承欢笑着将宝蝉拉到洗脸盆前，让她干干净净地洗了一把脸。
宝蝉心里忐忑，可是拗不过顾承欢，洗了脸后又被她按到梳妆台前。
“乳娘，我来描妆，你的手艺好，给宝蝉梳一个漂亮的发髻吧。”
很难得看到顾承欢这副调皮的样子，习秋虽然还不是很明白顾承欢这么做的用意，可是她已经能猜出一些了。
于是很愉快地和顾承欢达成协议，一个开始描妆，另一个解开凌乱的发丝，开始梳妆。
宝蝉简直是如坐针毡，根本不知道顾承欢要做什么，可这两个是她这辈子最尊敬的人，宝蝉一动不动地坐在梳妆凳上，像块木头一般地任人摆弄。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宝蝉几乎就要被两人弄的睡着了，却听见一个欢愉的声音，“好了，大功告成！”
“小姐，您看这个发髻怎么样？”这是习秋的声音。
顾承欢站在宝蝉的身前，完全挡住了她前面的铜镜，看着习秋越来越精湛的手艺，顾承欢差一点大叫一声‘太棒了’！
“小姐……秋姨……”宝蝉无助地唤了一声，简直要哭出来了。
顾承欢对着习秋眨眨眼，习秋也来到前面看坐在梳妆凳上的人。
表情由惊愕瞬间转为感动，她捂着双唇，甚至眼圈里都泛着泪水。
宝蝉吓了一跳，连忙从梳妆凳上站了起来。
习秋却破涕为笑，又将宝蝉按坐了回去。
她看着顾承欢，彼此似是心有灵犀地点了点头，随后两人缓缓移开，将宝蝉面前的铜镜完全展露在宝蝉的眼中。
一开始宝蝉只是随意地一瞥，然后她好像看到什么怪物一般，从错愕转为惊愕，最后一把抓起铜镜，猛地看朝里面看，就好像见到了怪物一般。
顾承欢和习秋相视一笑，都从彼此的眼里看到了欣慰。
不管怎么样，不管宝蝉今后会在哪里，不管宝蝉和宝笙的关系还会不会变得更好，。如果能让宝蝉从此以后抬头挺胸堂堂正正地面对所有人，那她们的苦心也就没有白费。
可谁知道两人刚松了一口气，那边抓着铜镜的宝蝉忽然‘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
不是小小闹的掉眼泪，而是那种嚎啕大哭。
顾承欢和习秋完全懵了，习秋连忙掏出帕子替宝蝉擦泪，“傻孩子哭什么？快快别哭了，白瞎小姐的一番心意了！”
顾承欢也是有些手足无措，也赶紧安慰，“是不是不喜欢啊？我也是第一次给别人脸上涂脂傅粉的，若是化的不好，咱洗掉就是了，快别哭了……”
越是这么安慰宝蝉哭的便越厉害，她猛地摇头，一边哭泣一边抽噎着，“不是……我也不知道……小姐……秋姨……那个……那个人是我吗？我这么丑，那个人是我吗？”
为了使宝蝉看起来变化大一些，顾承欢做的工作可不少，先是大费周章地替毛发十分浓密的宝蝉挽面，这让她的脸部看起来十分干净，虽然依旧有些黑，可至少看起来不是脏兮兮的了，接着是敷粉，她用了很多脂粉，虽然妆容看起来十分厚重，可是在这有些昏暗的房间里，看起来皮肤却是十分白皙的，这也达到了顾承欢想要的目的。
接着是画眉，染额黄，点面靥，描斜袖，涂唇脂……
所有能描的地方，顾承欢都将她描了个遍。
这些妆容是平常顾承欢从来不用的，除了偶尔描眉和涂唇脂，剩下的她一概试都不试，自己的长相本就有些艳丽，若是再描成那样，指不定会被人怎样指指点点。
可是这些妆容前世的她侍奉李大夫人可是再在行不过了，如今只是重操旧业，将当年的技艺施展一半，也不知道是宝蝉的底子好，还是她的手艺好，这么一捯饬，宝蝉简直就像换了一个人。
当然，习秋的垂挂髻也是极好的，否则也不会有这样惊人的效果。
两人这才知道，宝蝉之所以哭成那样原来是被自己吓到了。
也难怪，如果不是她们亲手将宝蝉装扮出来的，若是在大街上见到这样的宝笙，别说会吓一跳，就连认不认得出来都是两码事。
顾承欢舒了一口气，笑着安慰道：“傻丫头，谁说你丑的？你家小姐我都没觉得你丑过，若是谁觉得我们家宝蝉丑，那我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顾承欢状似玩笑的口气让宝蝉破涕为笑，可她还是很不安，“可是小姐……为什么要将奴婢装扮成这个样子？奴婢……真的不适应……”
宝蝉是真的不适应，连两只手都不知道摆放在哪里了。
习秋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点着宝蝉的额角道：”你啊你啊，让我说你点什么好？你看秋姨我丑吗？你是我的侄女，自然也是和我留着一样的血脉，怎么会丑？小姐是不想你这么自卑呀！”
宝蝉紧咬下唇，委屈地看着习秋，却是一句话也没有辩解。
顾承欢最是见不得宝蝉的这个样子，连忙对习秋眨了眨眼，“乳娘啊，那盆水都脏了，你帮忙倒掉吧……”习秋带着些许歉意地看着顾承欢，虽然知道这件事顾承欢是一定会为宝蝉做主，可这简直是太麻烦小姐了。若是宝蝉还是那样不争气地唯唯诺诺，那么从今以后她也不管了，人天生下来什么样就是什么样，人力根本无法改变，若是她心眼里就不想好，谁又能帮上什么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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