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修祁冷峻的面容上有裂痕一晃而过,不动声色道:“怎么?”
“你……”秦妩的视线在他脸上认真看了看,最后落在他毫无血色的薄唇上,想起昨夜的事,偏过了头。
神色间却明显闪过一抹尴尬。
她走到衣柜前,拿了要换的衣服,就要出内室。
陵修祁却在这时起身,“本王过来是与你说一声,本王要进宫一趟,你记得用膳喝药。”
秦妩:“……”
她不是傻子,还知道饿,知道用膳。
秦妩不出声,陵修祁倒也不恼,转过身,“你更衣吧,本王该走了。”
“等等。”秦妩想到今日要回一趟秦府,把人给唤住了。
陵修祁背对着秦妩的墨瞳一亮,转过身时,又恢复了清冷的眉眼,“还有事?”
“妾身要回一趟秦府。”
陵修祁嘴角扬起的弧度冷凝下来,“回秦府作甚?”
秦妩扫了他一眼,凉凉道:“妾身要和离,皇上既已知晓,父亲那里还是要回禀一声的。”
所以,不管他同意与否,她都要回去。
陵修祁却是沉默了下来,本来回秦府也没什么,当然,这个没什么是先前,想到秦府隔壁的柳无尘,陵修祁的心情就颇为微妙了。
“等本王出宫回来,陪你一同前往,本王也许久未见过秦侍郎了。”
秦妩嘴角抽了抽,说的跟他每日不用上早朝,在朝堂上见到户部侍郎不是她父亲似的。
“不必了,妾身只想一个人回去。”秦妩杏眸沁着一抹幽凉,执拗的让人头疼。
“你就不担心秦侍郎看到你一个人回去多想?”陵修祁还在垂死挣扎。
秦妩面无表情地坐回到软榻上,“王爷觉得父亲还能不多想?”从昨个儿开始,一切早就偏离了轨道,她既然着手,就已经做好了与父亲解释的打算。理由早已想好,不用他操心。
陵修祁朝秦妩抬步走来,“本王同你回去,秦侍郎不会苛责于你。”
秦妩柳眉蹙起,“你就不觉得这样更多此一举?这婚约,我是一定会离的,别忘了,如今是你用整个秦家逼迫于我,父亲那里,不劳王爷你费心。更何况,王爷你确信你能赶回来?”
太子遇刺,皇上既然这时唤他进宫,必然是刺客并未交代出幕后之人。
召他进宫不过是给他下旨意追拿幕后之人。
且他似乎还忘了一个人。
沈菀青,左相沈敬可还等着他去解释呢。
秦妩眼底的嘲弄让陵修祁背在身后的左手一握,“能。”
“可妾身却不想等,王爷不放行,那妾身只好硬闯了,王爷也知道,妾身这性子不好,脾气也不好,万一闹腾起来……更何况,妾身一向比较欢喜一句话: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秦妩淡漠出声,嗓音清冷如玉,却带着偏执的敌意。
陵修祁没出声,五指聚拢,又松开。
反复数次,闭上眼,开口:“让于良跟着,想去,就去吧。”
不等秦妩再出声,陵修祁倦了般转身,走出内室时,眼底染上一抹晦暗,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一夜之间,似乎所有的事情都翻转了过来,完全不对劲了。
再想到柳无尘,愈发头疼,好在昨夜她承认,那个人不是柳无尘,稍微让他安心不少。
可若是她为了保护柳无尘,故意否认呢?
陵修祁站在房门前,还未离开,小心脏就已经开始难受起来。
秦妩所乘的软轿刚抵达秦府,守门的家丁一边迎上来,一边立刻有家丁就往府里跑,去唤管家告知大人二小姐回来了。
秦妩下了轿子,歪过头瞧了眼,就看到于良带了十几个人正紧跟在身后不远处。
不远不近,却也着实引人注目。
秦妩只当没看到,带着锦书与锦画一路朝秦府的书房而去。
她知道这个点,父亲应当是在书房处理事务。
果然,她刚走到书房门外,书房的门就被打开了,管家刘永贵恭敬地退到一旁,唤了声:“二小姐。”
“刘叔。”秦妩打了个招呼,“父亲可在里面?”
“在,在,只是……”刘永贵比划了下,只是老爷在生气,二小姐小心着些。
秦妩朝着管家安抚地笑了笑,让锦书与锦画守在外面,抬步走了进去。
秦朗从听到开门关门声,就一直面无表情地坐在书桌旁,动也未动。指下的狼毫笔在宣纸上疾行而过,只是写的是何字恐怕连他自己也不知晓。
秦妩走到离书桌前三步远,停了下来,垂着脑袋,哑着声音轻唤了声:“父亲。”
秦朗手下的狼毫笔一顿,继续提笔疾书,“不要唤老夫,老夫不是你的父亲,翅膀硬了,老夫也管不了你了,和离、下诏书,威逼利诱,你倒是短短三年的时间,全部都学会了。”秦朗越说越气,抬起头,眼睛里带着一抹不认同,更多的却是恨铁不成钢。
当年她非要嫁给祁王时,他就不同意。
祁王那人姿容绝艳,却是太冷,说的更深些,就是薄情无心。
她嫁过去,早晚会有受伤的一日,这三年来所闻所言他不是不知晓,可她回府不提,他也不好开口。
只当是不知晓,想着至少那祁王冷是冷了些,却并未给她气受,府里也没旁人。
早晚有一天,她指不定真的能打动那祁王的心。
可是他没想到,她竟然……
秦侍郎深吸一口气,无奈叹气,她若是要和离,他就是豁出这张老脸,也会帮她,秦府的大门随时都为她打开。
可她……
“为何不与为父商量?你可知,你这件事闹得满城风雨,你以后,可要怎么再嫁人?”秦朗头疼不已,更多的是,心疼。是他没有当好这个父亲,让她即使有苦也往肚子里吞,可那个人是祁王,他即使心疼,却也着实无能为力。
这世间如此多的男子,她怎么就偏偏看上了祁王?
“父亲,女儿知错了。”秦妩跪下,眼圈泛红。
这一跪,不仅仅是为了这次的事闹到这种程度,更多的是报答他这四年来的养育之恩。
可秦朗不说,她永远不会提。
她会护住秦家,就算再难,她也会保全整个秦家,不让秦家有半分的危险。
这是她欠秦侍郎的,也是她欠秦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