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深夜了,换回女装的江玉麟还坐在桌子旁锁眉沉思。白天钱宝儿给她的震撼太大,要她一时间没了头绪。回家后静思一想,江玉麟不禁更加心烦意乱。
她实在想不明白钱宝儿为什么会突然间向她表明心迹,毫无预兆。而且钱宝儿话里话外似乎暗含着某种暗示,这暗示直指江玉麟的真实身份。
江玉麟努力回忆与钱宝儿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似乎没有露出过什么破绽,难道是下人不小心说漏嘴了?
江玉麟暗暗否定,自家人口不算少,但是个个都忠心耿耿,自己是女儿身这事他们根本从不提及,就算有人偷听都没机会听去。
既是这样,钱宝儿就不大可能知道自己的身份,那今天之事又该如何解释呢?
江玉麟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倍感疲倦。
九斤二推门进来,大大咧咧地走上前,“小姐,赶紧睡吧,明天还要和四大牙行过招呢。”
江玉麟无奈地叹息了一下,这种提心吊胆,劳神费心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钱宝儿也没睡,坐在床上抱着膝盖发呆。心里想着玉麟白天的表现,她便知道不是三两句交心的话就能让江玉麟放下戒备的。
钱宝儿不想拆穿江玉麟的身份,她不想江玉麟是因为感激她而和她在一起,她渴望得到江玉麟的爱。感情的事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理得清楚的,钱宝儿打定主意长期作战,务必要江玉麟爱她爱得死去活来。
眼下,还是先把余忠正解决了才是关键。
钱宝儿知道余忠正与顾井都有一个共同优点就是非常孝顺,也许从这方面入手会容易一些。钱宝儿一直思考出几个方案,才躺下休息。
第二天的鉴别大会,余忠正果不其然又去捣乱,害得江玉麟伤了四大牙行的脸面,被指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
上一世钱宝儿不知道这事,没人会把这种事和她说,这次她十分关注江玉麟的一举一动,得知情况后,又气又恨,随即倒也释然了,这样挺好,最起码现在的江玉麟是厌恶透了余忠正。
家里的铺子也传来消息,嘉庆通宝马上出炉。
钱宝儿觉得不能再拖了,务必在收购旧铜钱前要余忠正消失一段时间。
于是,余老实在买菜回家的路上就遇到了一个颇有仙风道骨的算命先生,那算命先生看了他几眼,连连摇头:“不妙,不妙啊!”
余老实听着有些不高兴,就问:“算命的,你说谁不妙呢?”
算命先生飘飘然走到他面前,上下打量了一下,道:“这位兄台印堂发黑,近日将有大祸。”
余老实一听怒了,“胡说什么呢,想骗钱你找错对象了,我余老实一穷二白,再敢咒我我跟你没完!”
算命先生一脸的惋惜,“山人虽不能免俗,但并不是有钱就给算命消灾。若不是今日一遇也算缘分,我才懒得管不相干的人死活!”
余老实一听人家不要钱,不免也犯嘀咕了,还是嚷嚷着:“那你说说,若是乱讲,我要扭你送官法办!”
算命先生轻捋着三绺飘然胡须,不慌不忙地说:“观面相,这位兄台是克妻之命,但有一子,晚年有后福。但需熬过眼下的灾祸,才能否极泰来。”
余老实一见人家说得都对,态度不禁恭顺了起来,连忙问:“敢问大仙可有破解之道?”
算命先生闭上眼睛掐了一会手指,睁开眼睛,叹息道:“此灾祸竟不能破解。”
余老实大惊失色,哆哆嗦嗦去摸钱袋,就往算命先生手里塞,“还望大仙慈悲,指条活路吧。”
算命先生推开于老实的手,正色道:“挣此钱会伤我寿数,你还是收回去吧,这些天想想还有什么未了心愿,以免留下遗憾。”
余老实吓得扑通跪地抱着算命先生大腿,痛哭哀求道:“大仙务必可怜可怜我这把老骨头了,我还有儿子,我不能丢他一个人在世上。”
算命先生一脸的不忍,叹息了一下,扶起余老实,“也罢,我算出你儿子十分孝顺,便逆天帮你一回。”
余老实欣喜万分,连说:“谢谢大仙,谢谢大仙。”
“你需带着你的儿子到寺院中静修三个月,灾星找不到你自然作罢,切记中途不可沾染红尘,否则前功尽弃!那时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了。”算命先生说完飘然离去。
余老实在后面连连作揖,回到家就打包行李,余忠正顶着一个被九斤二打的黑眼圈刚到家,就被余老实塞了个大包在怀里,“东西都收拾好了,我们今晚就出发。”
余忠正诧异地问:“爹,我们这是要去哪?”
余老实讲完,余忠正一听立马叫嚷开了,“爹,您该不是遇到骗子了吧?”
余老实道:“你爹我不是傻子,人家一个铜板也没和我要,骗我什么?我们有什么值得人家骗的?”
余忠正总觉得事情不大对头,可仔细一想,也确实是那么回事,自己家一穷二白的,根本不值得骗。
算命之言一向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更何况是关系他爹的,余忠正即便不愿意也只好背起包裹,和顾进与顾残生打了声招呼,连夜赶往离家最近的寺庙去了。
他们一走,钱宝儿就收到了消息,心总算安定了下来,接下来就是对付顾残生了,没有余忠正的帮忙,顾残生就是恨意滔天,也难掀起什么浪花,但是钱宝儿还是想把不确定因素去除。
她第一个想到的办法就是补偿顾残生,顺便也报答上一世时顾进对她的照顾。只是,如何补偿,补偿多少是个大难题。
即便补偿了,顾残生还是想报复她爹,又当如何呢?
钱宝儿想到复杂处,就生出一种直接将人杀掉的冲动。可是一想到善良正直的江玉麟,钱宝儿就打消了念头,这一世,她绝不能让自己蒙受一点污秽,绝不能让自己有辱玉麟。
钱宝儿想到了顾井,这男子最初对自己一往情深,三番五次被利用也不生气,还一如既往地对自己好,也许可以从他身上下手。
钱宝儿慢慢有了些想法。
事情还如前世一样发展,只是没了余忠正在里面搅和,事情进行得相当顺利,江玉麟的神色也轻松了不少,她想得是能补偿钱家多少就补多少。
这天,钱宝儿托着下巴思考着,小翠笑着进来,“小姐,前面传信来,今日钱庄收了不少铜钱上来,老爷高兴,要款待江老爷和江公子呢。”
钱宝儿几天没看见江玉麟了,心里十分思念,便说:“你看他们用的差不多时,就说我请玉麟。”
小翠笑道:“正巧小姐那件苏绣的新衣裳也裁好了,可以让江公子瞧瞧呢。”
晚上宴席上,钱方孔一脸的喜色,连连举杯,“来来来,江兄我敬你!”
江父也为自己女儿解决了这么大一件事情开心,连饮数杯。
江玉麟是小辈,只能陪饮,一下子也喝了不少酒。
酒酣耳热间,钱方孔说话也便放开了,眉开眼笑地看着江玉麟,“我钱方孔虽命中无子,但是老天待我不薄,送我这么好的一个女婿,要才有才,要貌有貌,能当大任!哈哈哈…….来,玉麟,这几日辛苦你了,伯父敬你!”
江玉麟忙端着酒杯站起身,“不敢当,都是小侄应该做的,我敬您才是,先干为敬。”江玉麟喝完酒重新坐下。
钱方孔是越看江玉麟越满意,哈哈大笑,一饮而尽。
小翠在外面等得焦急,不时探头来看,不巧被钱方孔看到了,叫道:“外面是谁在那探头探脑的,贵客面前成何体统,不知道府里的规矩吗?”
小翠连忙进来道个万福说:“小姐想请江公子过去,要奴婢在此候着。”
钱老爷一脸宠溺,“真是女大不中留啊,宝儿眼里现在都没有我这个爹了。”
江玉麟只得含笑道:“伯父多想了,宝儿很孝顺。”
钱老爷放下酒杯,看着江玉麟:“你赶紧去吧,要她等久了,又要生气了。正好要我和你爹好好聊聊。”
江玉麟只得起身,向钱方孔和江老爷鞠了一躬,方随小翠离去。
她一走,钱方孔的神色便正经了起来,“江兄,此次除了要犒劳犒劳玉麟,还有一事要和你商议一下。”
江父喝了不少酒,在家的时候江玉麟看着他,不让他喝,今天好不容易逮到机会,他可是过足了瘾,此刻神智已经开始迷糊了,“钱老弟,你我什么关系,有事你就直说!”
钱方孔道:“还不是玉麟与宝儿的婚事。他们都不小了,前几年我还舍不得宝儿嫁出去,现在想留也留不住了。不如我们两家就把日子定下吧,也好了了彼此的心愿。”
江父脑筋不好使了,可是理智尚存,心里咯噔一下,酒醒了大半,便有些含糊其辞地说:“也不急于一时啊……”
钱方孔并未觉察不妥,语言很是诚恳,“江兄,你也看到了,我膝下无儿,就这么一个闺女,我这偌大的家产也都是留给她的。玉麟待宝儿很好,这点我很放心。只是这些年在商场上摸爬滚打,我老了也累了,很多时候力不从心啊。此次铸币之事,若不是玉麟,钱家恐怕就要摊上大事了。所以,我想像你一样退下来,生意什么都交给玉麟吧。只是希望玉麟与宝儿的孩子能有一个过姓到钱家,还请江兄成全。”
江父彻底清醒了,他眼神不大好使,耳朵也不甚灵敏了,可是还是能感觉到这番话是钱方孔的肺腑之言,以两家都能为儿女指腹为婚的交情,钱方孔的要求一点也不过分,问题就是,江玉麟是女儿身啊!江父开始冒冷汗,半响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钱方孔有些急了,以为是过继之事令其为难,便说:“若玉麟与宝儿仅有一子或一女,自然就不用改姓了。”
江父连忙摇头,“钱老弟哪里话,本该如此。只是,我担心玉麟负担太重,既要打理牙行,又要照看钱庄的生意。而且,经商那一块她可没什么经验。”
钱方孔放下心,只要不是过继上的事,别的都可以商议的,便说:“江兄不必担忧,我也只是有此打算罢了,若玉麟无心钱庄的生意,大不了我便卖了干净!只是,她二人的婚事,你看定在什么时候比较合适呢?”
江父绞尽脑汁想对策,可是还真没借口搪塞了,只得说:“不如等铸币之事完了,再为她二人举办婚礼。”
钱方孔摇头,“新币得铸上些时日,而且上头也要验看的,一番周折下来恐怕明年这个时候都不一定完工,岂不耽误了他们?”
江父心中哀叹,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啊,便说:“索性牙行最近也无事,就这一两个月选个好日子,为她们把婚事办了吧。”
钱方孔一思量,也觉甚好,当即点头同意,约好明天一起去庙里求个黄道吉日。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