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斯特夫人捂着腹部,像条死狗似的绻缩在地上,蓝登大公和管家亨泽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回荡在囚塔晦暗的走廊中,传到这间囚室里来。
直到脚步声消失,走廊也变得悄无声息后,恩斯特夫人才慢慢从地上坐起,目光淬了毒般盯着囚室紧锁的大门。
她捂着仍旧隐隐作痛的腹部,脸上却没有之前那种歇斯底里的疯态,被蹭破皮又沾满地上泥尘沙土的美艳脸庞上,已经缓缓绽放出一个诡谲的微笑。
呵呵呵,她留着用来当杀手锏的最后底牌,会有那么容易就被找出来吗?若是没有十分的把握,她又怎会如此有恃无恐?
蓝登这个侄子还真是可爱呢!居然还要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突然间好希望能马上见到他因为找不到她那张底牌,心中愤恨却又不得不受她桎梏的样子,一定非常非常可爱!
恩斯特夫人思及此处,竟是越想越觉得有趣,最后竟是忍不住似的放声大笑起来。
那形似癫狂的笑容落在隐匿了踪迹,随着亨泽一道进门后,就偷偷站在暗处旁观整个过程的程诺和贺兰敏之眼里,不禁让他两人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
“看样子她对自己那后手十分有把握啊!”贺兰敏之目光平静地看着大笑着的恩斯特夫人,轻声对程诺说道,“蓝登大公想借这个机会把她给除掉的想法看来要泡汤了。”
程诺轻“啧”了一声,道:“如果蓝登大公费了那么大力,弄出这么个局却疏忽了对方有可能会留下后手这种事,就只能证明这个人的思维仍不够缜密,凡事没有做下防患于未然的措施,他如果是这种走一步看一步的人,那之前那个海德副侍卫长对他就有点赞誉过度了。”
贺兰敏之闻言不由有些忍俊不禁,笑道:“你忘了我们现在身处在的是什么地方了?这个世界弱肉强食,以强者为尊。如果一个人拥有绝对的力量,那他还用得着什么高瞻远睹?遇到阻了路的直接碾压过去不就成了?”
“那么这个情况也就从侧面证明了,蓝登大公并没有所谓的绝对力量。这对我来说,倒是个好事情。”程诺想起了还“寄存”在禁锢住娜塔那密室中的丽缇亚的尸体。
恩斯特夫人这个事情,只是蓝登大公计划里的一部份,他的最终目的,是用那些无辜女子的身体去做一个容器,复活那个被他牺牲掉女人。而她已经答应了薇薇安,要去边境森林与她会面,这一去她自然不可能以现在这副阿飘的形象过去,怎么说也要把薇薇安的外甥女尸体也带回去“物归原主”吧?
程诺想拿回丽缇亚的尸体,界时势必会跟蓝登大公对上,说实话,如果蓝登大公的实力真如海德所言,还真会有些棘手,眼下偶然察觉到蓝登大公极有可能言过其实,倒是让程诺心里莫名有些放松。
毕竟阿Q精神也是一种精神嘛!程诺心中暗忖道,眼角的余光却瞥到贺兰敏之正要有所动作,不由得拦住他道:
“你要干嘛?”
贺兰敏之一愣,来之前不是已经商量好了由他假扮昆尼尔去见恩斯特夫人,套取她所知的关于图林根森林的资料吗?
分明看出了他眼中的疑惑,程诺只是“嘿嘿”一笑,道:“这种时间该我露一手了,你就给我好好在这边上看着就好。”
她方想一步飘出,却突然觉得动作一滞,右手手臂上传来的温热之感不由得让她一怔,侧首望去时却见贺兰敏之正一手紧紧抓住她的右手手臂,目光再移到他脸上,便发现他也是一脸诧异。
贺兰敏之不知道程诺为什么突然就不按原先说好的来,反而要自己行动,虽然看起来囚塔这个地方绘制的禁魔法阵对她并没有什么限制,但是谁晓得这地方还有没有别的什么古怪的机关,又想她这么贸贸然地冲出去,万一出了什么事就糟了。
情急之下,他也忘了程诺只是个魂体,他根本摸不到她也碰不到她这事,就下意识地伸手想将她扯住,哪知还真就把她给扯住了。
手心中传来冰冷轻盈的触感,程诺突然转过来的脸上,那对黑矅石般的大眼睛微微有些睁圆,颜色有些发白的嘴唇也是因为讶异而微张着,这付错愕讶然的样子,看贺兰敏之心中蓦地一动,心跳不禁渐渐有些加速,这个样子的程诺……
看起来有点可爱呢!
程诺也是有些惊讶,之前她似乎也曾与贺兰敏之有过这样的碰触,当时她只以为是错觉。她虽然很想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眼下这地方可不是思考这种事的好场所。
她轻轻挣开贺兰敏之的手,道:“本来是想让你使一使美男计,好给我们弄点消息来,不过我们刚刚也看到了,玛丽·恩斯特这女人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程诺瞥了眼尚未止住笑的恩斯特夫人,继续道:“你这一走出去,是要假扮成她那个老情人呢,还是要以‘贺兰敏之’的身份去见她呢?就算你委屈自己,假装自己就是昆尼尔·泰勒去跟她虚以委蛇,可她既然跟昆尼尔在一起那么多年,对于彼此的一切想必也是十分了然于心的,万一你让她察觉出不对劲的地方,到时候恐怕非但得不到我们想要的东西,你还得受她钳制。俗话说‘吃亏就是占便宜’,指的是吃亏的同时,还要能占到便宜,不是真的让人一个劲地去吃亏。”
她正色地盯着贺兰敏之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道:
“我可不想明知道会让我的搭档受委屈,还让他吃着亏去让别人占便宜。”
贺兰敏之蓦地听到她这一番言语,顿时只觉心中各种滋味翻涌,又是感动又是想笑。
从小到大,从未有人在意过他会不会受委屈,是不是吃亏了,只说他一个大男人,还怕什么吃亏受委屈?
可是眼前这个女人,却认认真真地说着,不想明知道会让他受委屈,还让他吃着亏去让别人占便宜。
贺兰敏之想,或许程诺只是把他当作一个搭档、一个合作者,可是那种为对方着想的心情,应该是一样的吧!
这么一想,他便突感心里像是饮了蜜一般甜。
喜欢上这么一个人,真好!
贺兰敏之下意识地想扬起一抹微笑,但随后就收敛起来,口是心非地道:“别光说得这么好听,你不让我过去,但也必定是不愿空手而回的。你又打算干什么?”
程诺嘿然冷笑,道:“恩斯特夫人和蓝登大公虽是狗咬狗,但最后倒是给我提了个醒。她说如果她死了,那么王室的丑事就会传扬开去。那么只要她还活着一天,这个不□□就一天不会爆炸。若我是蓝登大公,直接上搜魂的法子,把她脑子里的东西都掏出来,只要留她这个人不死就行了,哪还怕她什么底牌不底牌。”
贺兰敏之呆愣了两秒,回过神来向程诺问道:“殁书里有搜魂之法?有没有什么不妥之处,对你会不会有什么损害?”
在玄门道宗正统的法门里,也有搜魂之类的法术,但是搜魂之法也分种类,有些搜魂之法只如摄魂术一般,而邪法搜魂却是一旦用上,便会对被施术者魂魄造成十分巨大的伤害,若使用不当更是会造成被施术者魂消魄散。
最重要的是,邪法搜魂不但伤人,一旦操作不当,对施术者自身也会有所损伤,贺兰敏之可不希望程诺会因此受到什么伤害。
“嗯……”程诺万万没想到,贺兰敏之的关注点居然是这个,她不由得仔细回想了一番殁书上那条涤魂术的说法,最后斟酌了一下用词之后,道:“没有,殁书上写得挺……安全的。”
对她这个用这条鬼术的人来说,是挺安全的没错,但是对被施术的人来说,就有可能会会吃点苦头了。
语毕,见贺兰敏之眉宇之间仍隐隐有担忧之色,她不由得又解释道:“殁书上说这条涤魂术的作用是用来鸣冤报仇的,比如让恶人把自己作恶的经过说出来什么的。”
听她这般一说,贺兰敏之这才脸色稍霁,眉间也松了松,道:“那么,你要小心,速战速决。”
程诺微笑。“安啦!”
语方说毕,人影已经瞬间飘至恩斯特夫人的面前。
程诺没有显出身形,就这么大咧咧地蹲在大笑着恩斯特夫人面前,与她面对面间距离还不到五十公分。
恩斯特夫人虽不能看见程诺,却本能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伴着突如其来的阴寒冷风,激得她直直地打了个哆嗦,急忙收住笑容打量了一下四周。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恩斯特夫人要转头的刹那间,程诺已经伸出一支苍白修长的食指,轻轻地点住恩斯特夫人的眉心部位。
一股阴森的冷意宛若疾如流星的箭矢般扎入恩斯特夫人的眉心,恩斯特夫人下意识地打了个激灵,便只觉得脑海之中像是炸开了烟花一般五颜六色、热闹非凡,更伴着无数如针扎刀削脑袋的痛楚,齐齐涌上脑海。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