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 / 1)

婆水村地方偏远,占地不大,是以村中发生的任何事情,不出半日便能传得全村人尽皆知,而那位于东边的鬼宅,更是在众人口中被传出百八种花样,有地说里边有鬼,也有地说里边闹的是怪,但无论在何种版本当中,都有鬼宅在青天白日下发生异象的叙述。

白黟顺着小二所指的方向走去,身边经过的村民越来越少,而当他终于抵达鬼宅的时候,周围除去他外再也看不到半个人影。

宅子很大,但也很破旧,至少荒废了有数十余年,层层叠叠的蛛网挂在角落,便是门口两旁贴着的门神画像也由于受了风雨的侵蚀而略显模糊不清,然其威严却未受丝毫影响,尤其是一双铜铃大眼,无时不刻瞪视着来者,饶是再凶恶的鬼怪,面对着这两个面相凶恶门神也不敢妄加侵入。

少年推开吱呀作响的大门,门前竖立的石屏上积满了灰白色的尘埃,凌碎的颜色从屏面上脱落,难以看出原图,只能隐约看到一个老太拿着碗,佝着背立在河边,似在观望着什么。少年只瞧了这画一眼,便绕过石屏走入前院,院里种着几棵梅树,枝繁叶茂,仿佛没了人的栽培后反倒更活得逍遥自在了。白黟正要继续向前,忽的一阵怪风袭来,将满地的落叶卷起吹向白黟,他冷目一瞥,举起剑朝那方向轻轻一挥,盘旋飞舞的树叶立刻如同断了线的风筝散落地上。

“装神弄鬼。”白黟眸中斥满不屑,将剑收回背上,走入厅中。

大约一柱香时间后,大门再次被开启,鬼宅迎来了数十年来的第二位客人。只见这人影跌跌撞撞地闯进来,乍一看长得是一副剑眉星目的模样,按理说该是名硬朗的男子,但细心一瞧,这人不仅肌肤白皙光滑,举手投足更是婀娜多姿,若偏说是男子,脂粉气息也未免太过浓厚。

蔺相安捂着胸口大口喘气,掏出手绢一边拭去额上泌出的汗珠,一边小心打量着鬼宅的院落。

“还挺大的么。”蔺相安气息不稳地评价道,方才为了追上白黟,他拼了命地赶过来,是以才如此狼狈。

“咦,这不是恩公的行囊吗?”不远处梅树下的一个布团突然吸引了蔺相安的目光,他扭着腰,挪着碎步朝梅树走去,没注意一道小小的黑影从头顶掠过。

待走近梅树,蔺相安弯着腰、低着头,又将布团细细观察了一番,确定是白黟的行囊后,面上不由浮现担忧之色。“怪了,恩公把行囊扔在这,那他人去哪儿了?”

“喵~”

身后突如其来的声音将蔺相安吓得浑身一震。

“喵~”又叫了一声。

蔺相安转过身,发现原来是只金色虎斑猫,随即放松下来,抚着胸口笑道:“小东西,你打哪儿冒出来的?”

“喵~”虎斑猫轻轻摇摆着尾巴,既没有靠近蔺相安,也没有害怕逃离的意思。

“饿了?”蔺相安打开随身背着的药箱,取出一块被黄皮纸包着的东西放在掌心,递到虎斑猫面前,“花生糖,吃吗?”

“你在和谁说话?”

蔺相安猛地直起身子,转瞬便将糖放回了药箱里。他抬头望去,看到一名黑瘦的少年正站在二楼的围栏边上,瞪着他面露不快之色。

蔺相安早已预料到白黟看到他会是这般反应,但能切实看到对方安然无恙,还是使他从心底松了口气,甩着手绢道:“没有谁,我刚看到了一只猫儿。”

“猫?这里哪来的猫?”

“就在这儿啊。”蔺相安回过头,发现自己指着的地方除了一堆腐烂的树叶外,哪有什么猫的踪影。“咦,这小东西溜得还挺快的……”

身后传来一阵衣袂翻飞的声音,蔺相安转身,发现白黟已然来到了自己身后,两人之间不过一个脚板的距离,他顿时吃了一惊,不由自主倒退了好几步,指尖在白黟与二楼的围栏间不断来回,直到少年不耐烦地白了他一眼,他才收回手指,半信半疑地问:“你跳下来的?”

“我会轻功。”

蔺相安脑中立刻浮现白黟将他从菜刀下救下的情景,若无半点功夫,寻常少年又岂能抵挡得住那壮汉的一刀?思及此,他笑了笑,“说得也是。”

白黟没有理会蔺相安的喃喃自语,转身走到对方所指的地方,蹲下来,伸出手掌在叶堆中摸索。

“你方才说的猫是在这儿?”

“没错没错,是这儿,再往左边点。”

白黟压低了脑袋,鼻子几乎要埋进叶丛里,少倾,他抬起头来,若有所思道:“有怪的气味。”

“嗯?这宅子搁置在这儿那么多年了,有怪味也不稀奇嘛。”

白黟听到蔺相安的话不由哼了声,心想真是对牛弹琴,他耐着烦躁站起来,不客气地想赶人道:“你来做什么?”

“对了恩公。”蔺相安想起来这的目的,忽然一脸慌张:“我们还是快离开这儿吧。”说着,便挽住白黟的手臂往门口带。

“且慢!”白黟逃瘟神似地甩开对方的手,连连后退,“我为何要与你离开?”

“恩公你有所不知。”蔺相安紧张兮兮地道:“这儿是鬼宅,有鬼的!”

闻言,白黟气得都要笑出来了:“就是有鬼我才来。”以防对方还要伸手过来,他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我是除魔师。”

白黟之所以表明自己身份,一方面是为了赶对方离开,另一方面也是有那么点炫耀的意思在里头,可他万万没想到蔺相安会在听到他身份后浑身一僵,甚至连面上的血色也消失殆尽。

这一切只发生在须臾之间,若不是白黟眼尖,根本不会察觉到蔺相安的任何变化。下一刻,蔺相安的神色就又变回原来,依旧是那副脂粉味浓得能呛死人的模样。

“那……是蔺某小瞧恩公了,多有得罪,还请见谅。”蔺相安将手上一直揪着绢子收回袖里,抱着拳,扭扭捏捏作了个辑,却不是为了赔罪,而是问道:“敢问恩公是哪家门下的?”

“盘云山,吕铜门下。”

这回,白黟特地注意了一下蔺相安的反应,果不其然发现对方瞳孔在他报上门派的霎那倏地扩大,虽然在眨眼间被掩藏下去,但那反应绝不可能是单纯的惊讶所致。

“原来是大名鼎鼎的盘云山啊,瞧我,还特地跑过来,真是多此一举,”蔺相安一边笑着说,一边迈着碎步往门口挪去,一把巨剑突然落下,横在他身前。

“恩公!?”蔺相安被这毫无预兆的拦阻吓得拔高了声音,匆忙举起双手,往后缩了好几步。

“你是何人?”

“蔺、蔺相安?”

“这我知道,你是做什么的!?”

“恩公,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就是个行医的!”蔺相安急得眉毛都拧成了个结,生怕对方手上脱力,这剑虽然还收在剑鞘之中,但少说也有百斤,若是一不小心,没砸成个残废也得被压个半死。

“我怎知你不是怪?”

“你、你不是会闻吗?你闻闻,我身上一点怪的气味都没有。”蔺相安说着就要朝白黟走去。

“后退!”白黟将剑轻轻一晃,对方立即安安分分立在原地不敢再动,“你身上是没有怪的气味,但脂粉、药味却浓得很,若说是为了掩饰你原本的气味也不无可能。”

听到这话,蔺相安却不慌了,他道:“恩公,我真不是怪!我跟你一样,才来这村子没几天,这鬼宅少说也得五十年以上了,你瞧我有这么大年纪么,哎呦别再用剑推我了。”蔺相安恼火地用手推了几下压着自己手臂的剑,接着说道:“恩公,你除了气味,就没有其它辨别怪的法了吗?”

白黟虽对蔺相安没有一点信任,但仍然沉吟片刻,道:“有是有。”

“那敢情好!”蔺相安如同见到了救星般眉开颜笑,“恩公,为了证明清白,蔺某愿试上一试。”

白黟怀疑地看着蔺相安,过了一会儿,他缓缓将剑放回背上,而后捡回地上的行囊,从里边掏出一个竹筒和杯子,只见他将竹筒里的清水往杯子里倒了些后,又自怀里掏出一张符纸,一阵念念有辞之后,双指一点,那符纸立即燃烧起来。

白黟一边看着符纸燃烧,一边不忘盯着蔺相安,待符纸烧至四分之三时,他迅速把符纸扔时杯中,清水顿时变得浑浊不堪。

“好了。”白黟将这杯水递给蔺相安。

蔺相安怔了怔,迟疑地看着水面上飘浮的可疑物体,怀着希望问:“这个……不是要给我喝的吧?”

“不是你喝谁喝?”白黟强硬地将杯子塞进蔺相安手里,“你不是要证明吗,喝下去,证明给我看。”

蔺相安垮着双肩,看着手中的乌黑的浑茶,鼓足勇气刚要一口吞下,杯沿到了嘴边了又皱着张脸,哀切切地问:“还有其它法子试吗?”

“喝!”

面对白黟毫不留情的态度,蔺相安哭丧着脸,摇着头道:“罢了罢了,为了恩公,喝就喝吧。”语毕,他捏着鼻子,闭上眼睛,一口气将杯中物全部吞了下去。

“恶……”溢满舌尖的臭味与无数碎纸渣钻进喉咙里的感觉叫蔺相安几欲吐出来,他只好捂着嘴,竭力抑制住生理上的反应。

少倾,白黟见蔺相安将那杯浑茶喝得一干二净,没吐出半点渣子,这才相信对方确实属人非怪。

“你还真不是怪……”

蔺相安闻言松了一大口气,莞尔一笑:“那恩公,我可以走了么?”

“不可以。”

话一出口,不仅蔺相安为之一惊,连白黟也大惊之色,这是因为,有第二个声音与他在同时同刻说出了同一句话。

二人一同朝声音的来源望去,只见一只金色虎斑猫立于石屏之上,不断开阖的嘴巴发出的不是猫的声音,而是人的声音。

“哈哈哈哈,多谢你们,真是让我看了一场好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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