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任回过头来，看向声音发出的地方，教室的最后一排。
徐莫迟刚想站起来的身子被一只手按下。徐莫迟抬头看李二狗，李二狗轻轻地摇了摇头。
“陆子宁，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班主任没有想到，那个替李二狗发声的那个人，会是所有老师眼中的好孩子，陆子宁。
“这些书都是我的。跟李景崎没关系。”陆子宁重复着那句话，声音不起波澜。
“陆子宁你再说一遍？”班主任还是不肯相信。
陆子宁没有丝毫犹豫，“老师，是我的。”
班里顿时炸开了锅。
班主任怒极反笑：“好好好！合伙起来对付老师是吧？不想上学别上了，都给我出去站着！”
陆子宁推开椅子走了出去。李二狗抹了一把眼泪，把那页被撕下来的封面，小心又小心地放在了桌子里面，经过班主任身边，也走了出去。
徐莫迟看着李二狗的动作，有些后悔没有挣脱那只按住自己的手。现在那个能陪少女一起在外罚站的位置，自己已经没有办法再争取了。
“都安静，安静！”陆子宁终于有一天做了一次反面人物，被班主任重点批评，“大家都是高中生了，就不要做这么幼稚的事情。不要以为自己学习好就可以为所欲为！”
杨然听着老班的话，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窗外。这种漫画里的英雄救美的桥段，没想到有一天会发生在自己的身边，主人公一个是自己喜欢的男生，而另外一个是自己的好朋友，而不是自己。
“你没必要帮我站出来的。”李二狗后背贴在墙上。
“嗯。”陆子宁微微颔首。
李二狗噗嗤一下笑了出来，“但你还是这样做了。”
“从今往后，谁要再让我看见带这种诗集来学校的，一律没收叫家长！还有这种包庇同学的，也得把家长给我叫过来！”
陆子宁在班主任训话的声音中，回过头来看李二狗：“至少你回家不会因为看而被挨骂。你今天的罪名只是帮我拿书。你只是同党，而我是主犯。”
而且，这个世界上最不令我惧怕的事情就是叫家长。陆子宁的嘴角泛起一抹苦笑。
“可是……”李二狗有些于心不忍，明明是自己犯下的错，却要陆子宁来承担。
“没有什么可是。”陆子宁打断了李二狗的话，“事已至此，就不要再去和老师争辩。到底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心甘情愿。”
陆子宁的眼睛宁静而坚定，身后教室的窗户发着光，映在陆子宁的眼睛里，一闪一闪亮晶晶。
李二狗的心跳漏了一拍。
“在高中的时候大家要以学习为重，不要成天把心思都放在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上，你们现阶段的任务就是学习……”
老班还正在班里就此事警告大家，但李二狗已经听不见了。
所有的训斥在这一刻都不值一提，如果我生是为了这心跳的一刻，哪怕有再多艰难险阻，我也无所畏惧。
李二狗低下头去：“我是不是太没出息了，老是动不动就哭鼻子。”
一只手慢慢地伸过来，轻轻地抚摸着李二狗的头发，“你还没有受过伤，所以总是难以成为坚强的自己。但是终究会长大的。”
但我希望你永远都是现在的模样，因为我不想让你受伤。如果有任何需要坚强的时刻，我希望我能替你去做这个勇敢的人。陆子宁在心里对李二狗说。
那个时候的孩子还不知道什么叫做“妥协”，任性地捍卫着自以为正确的事情，不惜和全世界作对。
但是没有当时，现在就会是低头忍受的我们。
陆子宁看着低着头的李二狗，手心里少女的发丝柔软而纤细。
“好好地写自己的作业。”班主任训话结束，向门外走来。
陆子宁收回手，空气中残留着少女的发香。
“你们两个挺舒服啊在这站着，还聊着天，有没有点羞耻心？”
……
班主任给李二狗和陆子宁的家长打了电话，陆子宁和李二狗被老师驱赶到了办公室，站着静静地爸爸或者妈妈来。
“王老师，你好你好！”不一会，李二狗的爸爸就赶到了学校，一进门就用视线找着罚站的李二狗，最后在办公室的角落里找到了她，“李景崎，到底怎么回事？”
班主任瞥了一眼李二狗，不说话。
李二狗抓着自己的衣角，衣服上的扣子解了又系，系了又拆。
“到底怎么回事你说啊！”爸爸有点生气。
李二狗没敢抬头看爸爸。
“老师不让把闲杂书带进教室，我自己带不进来，让李景崎帮我拿了几本。”陆子宁开口。
“我在问李景崎。”爸爸看都没看陆子宁一眼。
陆子宁没再说话。
但陆子宁的声音提醒了李二狗，现在她不是一个人处在这件事情里面，无论是狂风还是暴雨，都有人陪她一起。
“我带来学校了。”李二狗小心地开口。
“大声点说！没吃晚饭吗？”爸爸的声音里有平时没有的严厉。
“我带来学校了！”李二狗用力把眼泪咽回肚子里，大声地说。
“不仅仅是吧？”班主任拿出李二狗带进来的书，递给李二狗的爸爸。
“这些都是你带进来的？”爸爸拿着书，问李二狗。
“是。”李二狗小声地说。
“大声！”爸爸把书全都丢在李二狗的怀里。有一本书的边角砸在李二狗的锁骨上，李二狗好不容易憋回去的眼泪，又再一次涌上眼眶。
“是！”李二狗疲惫地快要抱不住怀里的书，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讲出这一个字。
陆子宁紧紧地握住了自己的拳头。在这场家庭单方面的批评之中，陆子宁没有任何说话的身份。他只能听着李二狗略带哭腔的声音，钻心的疼。
“不好意思啊王老师，最近我的管教不是很严，让李景崎给您添麻烦了。我回去之后一定好好教育教育她。”李二狗的爸爸向班主任说。
李二狗分辨不出老爸的语气，只是和平时所有的时候都不太一样。她没见过这样的老爸。在李二狗的印象里面，老爸严肃的脸上满是自尊两个字，但是现在他却要这样低下头。
李二狗突然有些后悔，在自己没有办法为自己的错误买单的时候，自己做错的事情最终都落在父母的肩上，压垮他们本来就不挺拔的肩。
“这都不是啥大事。我主要是觉得现在学习这么紧张是吧，人家都在学习就她一个人在看，这不是都把学习的时间都耽误了嘛！我被顶撞两下就顶撞两下吧，这都不是啥大事。”班主任抱着手臂，话语之间都在映射李二狗顶撞老师的事实。
“你还顶撞老师了？”爸爸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冰冷。
“我就是拿书的时候，没有马上给老师……”李二狗说。她既没有言语冲撞，也没跟老师身体接触，不就是多在手里拿了一会吗？委屈一下子在胸腔里膨胀起来，几乎让李二狗喘不过气来。
“快跟老师道歉！”
李二狗不说话。
本来学校就是自由的地方，自己又不是成天不学习，只不过拿了两本书到教室里面俩，又没有扰乱课堂秩序。为什么自己错了？自己错在哪里了？为什么自己要道歉！
“道歉啊！”爸爸拽着李二狗的胳膊，把李二狗推到老师面前。
爸爸，为什么你也变得如此陌生？那个平时笑呵呵的你去哪里了？你为什么不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就质问我？难倒你不相信你自己的女儿，宁愿去相信一个外人的一面之词吗？
不，我没有错！我没有错！
“我没错！”李二狗实在忍不住了，用力地哭了出来。
啪的一声，一个耳光清脆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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