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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跟在《棂》之后的是它的续篇《三点一线》。梓士曾计划把这三篇小说改写成长篇小说,构成《宇宙拓扑》三部曲,可惜他的能力暂时还达不到那个水平。

三点一线

地球公元纪元3617年6月27日,杨永歌从沉睡中醒来,给自己倒了一杯上好的红酒。杨永歌之所以选择在这天醒来,是因为今天是三界统一纪念日,所以他要喝酒庆祝一下。

虽然日历上显示的日期是6月27日,但由于他正处茫茫宇宙之中,四周都是密闭的,无风景可赏,一股孤寂之感涌上了杨永歌心头。偌大的飞船只有他一个人是清醒的,其他人都还处在冬眠状态,不是他们懒得起,而是因为他们没有从冬眠状态中恢复的权限。

这个权限只有杨永歌才有,因为其他人都是他的奴隶。和传统的奴隶贸易不同,宇宙奴隶贸易相当的“人性化”,所有奴隶在运输途中都处于冬眠状态,因此不会因为食宿条件恶劣而饿死病死,是一种零损耗的贸易,所以奴隶贩子都相当有钱。

宇宙奴隶贸易也叫宇宙三角贸易,因为做生意的人主要来往于地球和神界以及镜像地球(简称镜球)之间。其实由于宇宙拓扑学形状的影响,地球和神界以及镜球根本构不成一个三角形,它和三角形唯一的相似之处在于同样都有且只有三个顶点。它之所以会被称为宇宙三角贸易,主要还是因为历史原因。它和地球历史上贩卖黑奴的贸易三角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典型的殖民活动。

镜球公元纪元2547年,反西游计划执行者棂向神族发出了最后一条信息,使得神族了解了镜星。200年后,神族自以为时机成熟,便发兵攻打镜球。此时,神族的科技水平和武器制造水平已经远远超过了镜星,镜星的军队很快便败下阵来。就在这时,神族远征军的总司令妄罹烬却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草率地命令远征军进入镜星大气层,却忘了宇宙战争的基本法则,宇宙中的战争是军队和军队之间的战争,大气层之内的战争却是军队和星球之间的战争。

神族远征军进入镜星之后很快就遇到了食物过敏,花粉过敏,野兽袭击,瘟疫传播等等问题,几乎毁于一旦。过敏是宇宙交往中的常见现象,即使事先进行改造也不可能完全避免。而瘟疫传播就不完全是自然现象了,流行于远征军中的瘟疫一部分是镜星本来就有的细菌病毒引起的,另一部分则是镜星专门研制的生物武器,由于神族和镜星人之间存在生物隔离,镜星人并不会感染这些专门针对神族而研发的病毒,因此镜星的实力很快就反超了远征军。

就在远征军陷入灭顶之灾的时候,转机却出现了。当初,妄罹烬下令让军队进入镜星大气的时候,远征军副总司令梧琪就看出这是一个致命的错误,他和总参谋长聪木明以及元帅彰澎,元帅冽邩,上将陧磐等人极力劝谏妄罹烬。劝谏失败之后,找到了通讯部部长曙天光,发出了一条求助信息。现在神族的援军来了。最终,神族大获全胜,总算没有让自己在第一场宇宙战争中丢人现眼。

待远征军得意洋洋地返回神界的时候,却全都傻眼了。神界已经被人类占领了。迫于无奈,远征军向人类投降。投降的时候,梧琪留了个心眼,没有把镜星殖民地的统治权交出来。但人类很快就于地球公元纪年2894年6月27日,接管了镜星,统一了三界。梧琪最后才知道自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其实人类原本并不知道镜星的确切坐标,但梧琪发给镜星的主权归还书暴露了镜星的位置,才导致了后来的一切。

神界和镜星彻底沦为了人类的殖民地。人类很快发现贩奴这个古老的行当有暴利可图,于是很多人就变成了奴隶贩子,重新开始从事这罪恶的勾当。

杨永歌自己就是奴隶交易的产物。和地球上的那次三角贸易一样,这次也有很多女奴被迫生孩子替奴隶主供应市场。唯一的区别在于那次三角贸易生出来的孩子血缘比较复杂,这次则只有一代混血奴隶。

杨永歌其实并不愿称那个世代从事三角贸易的家族为自己祖上。他的父系家族从事三角贸易已经十六代了,财大气粗,比中国历史上所谓的八辈贫农牛逼多了。可惜杨家财旺人不旺,他父亲杨锐锋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所以不忍心把他当奴隶卖了。

其实不止是杨家,整个人类都处于财旺人不旺的状态。人类男性的精子数量下降幅度极大,生育困难成了一个全球性的普通问题。很多国家已经将一妻多夫合法化,以保证出生率。中国也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多子多福之类的封建大毒草捧了出来——只要能解决燃眉之急,谁还管那些口号是不是罂粟。

杨锐锋结婚三十六年,他妻子冯莉香的肚子却从来没有大过。他做过检查,他属于那种精子数量偏低的人,有孩子的可能性很小。

这个结论让他很苦恼,他开始常常临幸那些来自平行世界的女奴。镜星是神族惯用的说法,地球人更习惯把那里称为平行世界,简称平界或者PW,PW即parallelworld的缩写。

丈夫的荒唐行为让冯莉香很恼怒。几番吵闹之后,杨锐锋答应她,只要有了孩子,他就立刻把孩子的生母卖掉,把孩子交给她抚养。这并不是冯莉香想要争到手的权利,但杨锐锋能答应她的也就这么多了。

杨永歌出生之后,杨锐锋履行了诺言,把他生母曼莎丽娜卖了,把他交给了妻子。

杨永歌的出生大大缓解了这个家庭的不睦。首先,孩子的成长给家里带来了欢声笑语,其次,虽然杨锐锋还是会去临幸那些女奴,但他和冯莉香**的次数增加了,恢复到了正常夫妻的水平。因为杨锐锋心里很清楚,杨永歌是他和另一个世界的女人生的,所以他从刚一出生就注定了终身不育的命运,只有和妻子的孩子才能绵延后嗣。

但冯莉香的肚子始终没有大起来,她怀过两次孩子,都是肚子鼓起来之前就自然流产了。被他临幸的女奴大多都没有怀孕,极少数侥幸怀孕的女奴也都拖不到足月生产,早早就流了。杨永歌也是五个月就生下来的,只不过他侥幸逃过一劫,安然地养下来了。

杨锐锋是一个很极端的例子。他的情况自然不是人类生育的平均情况,如果是这样的话,人类早就灭绝了。简直可以这么说,杨锐锋挑战了人类生育能力的下限。

杨家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并非偶然。这个家族世代从事宇宙三角贸易,受宇宙辐射影响很大,精子数量和质量都很低,才导致了财旺人不旺的局面。而人类面对的问题主要是精子数量下降,并没有如此严重的质量下降。但他不甘心,和中国世世代代千千万万不育的男人一样不甘心,无论什么手段只要他能想到,用得了,他都会用。

作为独生子杨永歌自然受到了百般宠爱,长大之后他又娶了一个温柔贤淑的地球女子李茉艳为妻。

杨永歌结婚之后,杨锐锋就开始到处去问。若他不问的话,杨永歌可能就这么无知无觉地过一辈子,不知道自己的真实出身,也不知道自己不育的真正原因,只当自己没福罢了。明白儿子已经知道真相之后,杨锐锋确实安静了一阵,不再折腾儿子的生活了。

但这种平静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不久后的一天,杨永歌发现自己妻子怀孕了,气得他当时就打了媳妇一巴掌,不论妻子如何辩解,他执意离婚,后被父母弹压才没离成。这倒不是因为杨永歌觉得妻子干了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他只是受够了,被传宗接代四个字折腾够了,他不想再见到和它有关的任何事了。

他媳妇确实没干任何对不起他的事。杨锐锋听说有把细胞还原为受精卵的技术,就去试了一下。医生建议他用自己的细胞做,因为永歌不能生。她和她公公之间真的没有不检点的事发生。但永歌在意的并不是这个,所以无论她如何圣洁,也换不回永歌的心了。

中国流传了数千年的传宗接代的观念救了他一命,却又毁了他一生。他站到了人类的对立面。

自从媳妇怀了孕,杨永歌就再也不想回家了。他变成了一个坚定的废奴主义者。这次运输就是假借贩奴的名义把一批废奴派领袖运到神界。

杨永歌背叛了废奴运动,投身到抗击妖族的战斗中去了。后来他觉得抗日战争时期的中国虽然有内斗,但当时不管是汉族,还是回族,还是其他民族,多数人都是认同中华民族,认同中国的。倒是两千多年前的那场战争更符合现在的情况。

战争比预计的要快很多,敌人的袭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来。永歌只觉得好像有无数的沙子穿透船舱,朝他袭来。

永歌觉得不对,但他永远没机会去细想了,因为他已经进入濒死状态了。永歌灵魂出窍时,他才意识到这绝不是妖族发动的攻击,沙粒也袭击了妖族。

看来这是一次宇宙灾难。

这次宇宙物质能量冲击就和海啸一样,整个过程冗长而复杂,但当你感受到的时候,一切都来不及了。

在杨永歌将死的脑海里浮现出的最后一个想法是,他不应该叫永歌,而应该叫永默。

杨永歌永远不会知道的是,他们遇到这次灾难并非偶然。其实人类和妖族的科学家都预测到了这次宇宙物质能量冲击流,只是消息被那些政治家封住了。他们不约而同地方想让自己的军队把敌人引到冲击流中,好一举击垮对手。但他们没想到这次宇宙物质能量冲击流的力量这么大,它摧毁得不仅仅是三界和妖族的诱敌部队,还有全部的太空舰队,更有四个世界的绝大多数生命。

地球上的大多数建筑都倒塌了,高度发达的文明毁于一旦,据估计,这次灾难过后整个地球只剩下不足十万的人口,而且他们根本没有继续活下去的可能性,因为小麦大米玉米等主要作物都灭绝了。公元2015年开始的第六次物种大灭绝至此正式结束。

神界的命运比这个更惨,几乎所有的生物都死绝了,只有少数宇宙物质能量流无法击中的地方,譬如深海,侥幸残留了一些生物。那情景像极了所谓的生命初初诞生的情景。

妖界更不必说,损失惨重,只怕进化都要重新开始了。

平界倒成了四个世界中最繁荣昌盛的地方。因为这次冲击发生在宇宙的另一侧,它并没有受太大影响。不过,这繁荣昌盛也只是镜花水月罢了。因为这次扩张后,宇宙的形状发生了一点点改变。但这一点点已经足以摧毁一个世界了。

四个世界为什么对彼此有了解也因此成了一个永远解不开的谜团。若是地球文明再度发展起来,人类科学家还会嘲笑那些信神之人,却不知道自己只是无知小儿而已,根本推测不出太阳与地球之间的距离是如何变化的。

宇宙没有生命,不会生命的逝去而愧悔,更不会觉得自己过于凛冽——它本来就没有感觉。对它而言,一切都是悄无声息的。

苍茫宇宙,唯有静默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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