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胤跟着红烟回到了家,谢母虽然这头忙着帮罗诤谋反,但另一头生意也得继续做,铺子里事忙,她还没回来。
这时候罗诤叫人送过来两幅画轴,本来是要交给谢母的,但谢母还没回来,于是就交到了红烟手上,送画的人说是长公主跟定国公的画像。
之前谢母跟红烟做的一直都是暗中筹划,没有机会也不需要见到这二位,自然也就不知道他们长什么样。
现在罗诤要动手除掉罗敷,当然得让他们知道长相明确目标才行。
谢胤自觉这件事与自己无关,打个哈欠就回房睡觉了。
红烟捧着两幅画轴,送回到谢母房间之前打开看了眼,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手都拿不稳了,画轴掉在地上,她脑中“嗡”的一声有如晴空霹雳。
那画上的人不就是她见过的,之前还在她客栈住过一晚的罗敷跟李卜吗?
长公主......
定国公......
还有今天离开的......
这么说罗诤的存在还有罗诤的计划他们都已经知道了?
红烟忽然开始觉得恐惧,这是一种亲手把自己送到敌人嘴边的恐惧。
她不知道谢胤再把那些事情告诉他们之后,他们是不是已经开始暗中部署,但他们既然知道了这些计划就肯定不会坐以待毙。
她放下画轴立刻就要去找罗诤,把事情都告诉他,可才走到罗诤住的院子门口,她又冷静下来,要怎么跟他说呢?说是谢胤泄密背叛了他?那样的话罗诤很有可能真的会杀了谢胤。
而对母亲来说,她虽然也觉得亏欠谢胤,也很疼他,但这种疼爱比起对罗诤的期待跟对大业将成的向往比起来根本就微不足道,谢母很有可能会站在罗诤一边。
红烟犹豫着,在门口徘徊,不知道该不该进去,该不该把这件事说出来。
正当她犹豫的时候,忽然听见院子里传来一声女人的惨叫,她悄悄把院门推开一条缝,看到了只穿一件里衣,敞着怀站在台阶上的罗诤。
他用帕子擦了擦手,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躺着的衣衫不整的女人尸体,把帕子扔了上去,对身边的人吩咐:“处理干净点儿,别让人发现了。”
稍顿,又额外叮嘱:“尤其不要让红烟看见,听说她最喜欢为人出头,是个麻烦。”
那人应了声,走过来开门。
红烟飞快闪开躲起来,那人看看四下无人,指挥院子里的另外两人把尸体抬出来。
红烟一时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
麻烦,原来她为了这个所谓的大哥付出这么多做了这么多,自己在他眼里反而是个麻烦。
那个可怜的去给罗诤送茶,结果因为有几分姿色被强迫侮辱,最后只因为喊了一句“大少爷饶命”就莫名其妙激怒了罗诤的丫鬟最终被悄无声息的带出府,扔在了不远处的一条河里。
罗诤回去沐浴完之后忽然泛起恶心。
大少爷?他做了这么多年皇子,称呼由大皇子变成大王爷,即便被囚的那段时间他也仍旧是尊贵的,那个贱丫头居然称呼他为大少爷?
说错话的人,他如何能忍受得了她继续活着?
红烟在亲眼见证罗诤情绪无常,杀了府中一个无辜丫鬟之后,突然就改变了想法,她转头就去把谢母房间的画像拿了回来,一把火烧毁,然后又把谢胤叫起来,让他去拖延住即将回府的谢母,打算重新画两幅画送过去。
谢胤迷迷糊糊坐起来,骂她有病:“大半夜的你有病啊?你要真改变主意了就一刀杀了我,别折磨我了行吗?”
红烟很严肃的把他抽醒,问他:“你知道他们是谁吗?”
谢胤捂着脸委屈的看着她:“谁们?”
“他们,那对夫妻,他们就是我们在找的长公主跟定国公。”
谢胤有一瞬间的怔愣,反应过来后道:“假的吧?你怎么知道的?”
“大哥送来的画像我打开看了,画像上的定国公跟长公主跟他们长得一模一样,画我已经烧了,你要是不想被娘知道他们的身份,就马上去拖延时间,我得重新画两幅画送过去。”搜搜
谢胤立马就从床上跳了下来,一边穿衣服一边道:“那完了,到时候我们俩会不会也被株连?反正该做的我都做了,也算是仁至义尽了,要不我还是走吧,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红烟踹了他一脚:“少废话,让你去就去!”
谢胤捂着屁股跑出门,前后想了想,真是万分后悔当初千不该万不该,就不应该绑罗敷,更不应该在后面他们夫妻团聚以后还想方设法去招惹她,故意在李卜面前刷存在感,现在好了,玩儿脱了,这次指定要完蛋!
他唉声叹气一番,去厨房寻了一坛酒,先喝两口漱漱口,再故意往身上浇点儿,最后狠抽自己两个大嘴巴,装作深夜买醉不省人事的样子,最后翻墙出府,看到谢母的马车之后,跌跌撞撞横冲出来,往大路中间一躺,抱着酒坛子直哼哼。
马车被迫停下,车夫过去一看竟是谢胤,忙把他扶起来,并对车里喊:“夫人,是二少爷。”
谢母听后赶忙下车,一看真是谢胤,拍拍他的脸:“怎么喝了这么多?你一个人出去喝的?这一身的酒味儿啊,你们几个愣着干嘛?还不快把二少爷扶上车?”
几个人七手八脚的把谢胤抬上车,但谢胤偏不让他们如愿,借着酒劲儿撒泼,一会儿傻子一样跑来跑去,一会儿又怕他们追不上来,再消停的在地上躺下,然后循环往复,来来回回的折腾。
这真他娘不是人干的活,那几个人累的气喘吁吁,他也够呛,也不知道红烟要画到什么时候才算完。
谢母在一旁担心的不行,最后三四个人一起合力控制住谢胤,这才把他架上车。
谢母帮谢胤擦着身上的酒,唉声叹气:“喝这么多,明天一早起来准得头疼。”
谢胤闭上眼睛,翻个身不想面对谢母。
谢母轻轻拍着他胸口:“睡吧,好好儿睡一觉,娘陪着你。”
谢胤小时候有次去别人家偷东西吃,大冬天的,外面飘着鹅毛大雪,他光着长满了冻疮的脚趴在一户人家门口等他们睡觉,然后他就可以进去偷两个馒头填饱肚子了。
但是那家的孩子不乖,在床上蹦来蹦去就是不睡觉,于是孩子的母亲就让孩子躺下,给他盖好被子,手放在他胸口一下一下的拍着哄他。
屋里是昏黄且温暖的灯光,床上那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孩子躺在温暖的被窝里,一边是蹑手蹑脚准备熄灯的父亲,一边去满目慈祥哄他睡觉的母亲。
这一幕后来时长在谢胤梦中、出现,只不过梦里那个幸福的孩子是他自己,而为了体会那种有人拍着哄睡着的感觉,他在那今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落下了个习惯拍着自己睡觉的毛病。
这本该是他小时候就该拥有的,但是一直到今天他才真正体会到有人拍他哄睡,有人在他耳边说我陪着你是种怎样的感觉。
只可惜这一切都来的太晚了,他心里除了觉得讽刺跟可笑之外,感受不到一点点幸福快乐。
马车缓缓行驶,因为走的太慢,甚至都感受不到什么颠簸,下了车,谢母指挥人轻手轻脚把他抬回房间。
谢胤不知道红烟好了没有,就又开始闹腾,一会儿说头疼,一会儿又想吐,最后还拉着谢母的手要拍拍。
谢母都一一满足,慈祥心疼的看着他,觉得这样的时光有种说不上来的满足感。
但谢胤却有点装不下去了,幸好这时候红烟来找谢母,谢母这才跟她一起离开,临走前还让人好好照顾谢胤。
人一走,谢胤立马睁开眼,他把手放在自己胸口,不知为何,竟有种贪恋那样的感觉。
红烟把自己随手画的,在这世上绝对找不到对照的一男一女的画像给谢母看,并说这就是罗诤给的长公主跟定国公的画像。
谢母看了眼,不疑有他:“你拿着画像再亲自去一趟惠水,尽快打听清楚消息,这么好的机会绝不能白白放过。”
红烟答应下来,画像卷吧卷吧又带走了。
她睡不着,从谢母那儿出来之后就去找谢胤了,跟他商量,反正现在一切都还为时未晚,要是能跟罗敷他们商量商量求个情,赶在罗诤造反之前揭发他,他们是不是就都不用背上谋反的罪名了。
谢胤对她的突然转变赶到很奇怪:“你是怎么想通的?”
红烟没有回答她,反而下定决心一般道:“明天就去揭发他!”
谢胤问她:“我是无所谓,但是你就不怕大哥跟酿会恨你?”
他们两个是两个极端,红烟害怕孤独,更讨厌一个人的感觉,她渴望一个家,所以为了这个家的圆满,她会选择妥协直到被同化。
但谢胤不一样,他一个人惯了,除了饿肚子,他什么都不怕,什么家人,什么哥哥姐姐还有老娘,他不高兴于得到,也不会悲恸于失去,他无所谓。
红烟心里五味杂陈,虽然滋味儿很难受,但她很确定,她不想再帮助罗诤了。
但她才下定决心,门外忽又传来敲门声,来的正是他们计划要揭发的人:“老二,睡了吗?是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