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出是定庆的声音。
原来永敏和定庆在石嘴口也发觉了在凤凰岭上有动静,知道是人,但想不会是永柏和元斌,永柏和元斌都是入山惯了的,特别是永柏,出山入山更是家常便饭,不会惊起这多鸟雀,弄出这大声响,必然是日本兵无疑,知道永柏一定是救得了元斌,日本兵追来了,担心永柏和元斌发觉不到,会与日本兵不期而遇,正着急间,定庆想到了山歌,就唱起来。
定庆这么一唱,祟山峻岭,四面回响。元斌大喜过望,开口便对:
嘿......
虎归山林龙入海咧
鹰飞天高风来追
竹篙挂石不挂水咧
田螺团团好转锥咧
元斌得了野蕉蕾吃了,果然唱的大声。
“他们在回龙壁。”定庆对永敏说,“正准备过石涧面。”
其实,永敏也听出来了,“竹篙挂水”是“水涧”,“竹篙挂石”就是“石涧”,而“田螺团团”是“回龙”,“好转锥”是说从回龙壁“过去”。
于是定庆又唱:
嘿......
虎归山林龙入海啰
鹰飞天高凤难追
可知阴沟有暗枪啰
凤凰顶上有狗吠啰
元斌又对:
知了知啰知了知
凤凰岭上山雀飞
六条黄狗不识路
人在东来他在西
永敏和定庆听到元斌的歌声,放下心来,赶忙赶去石涧面。
这边儿雄业和定庆歌对得酣,那边儿日本兵是面面相窥,听不懂人家在唱什么,歌声在崇山峻岭间缭绕回响,也听不出人家在什么地方唱,只知道有山里人,不知道人在哪儿,感觉好象是在东面,又感觉好象是在西面,感觉好象是在南面,又感觉好象是在北面,捉摸不定,所以日本兵就只能在山间林里象没头苍蝇似地乱闯乱撞。
当然,定庆和元斌可以喊叫,本地方言,日本兵同样也听不懂,但这么喊,离得远了,对方就听不到,但如果唱起山歌,双方再离远点也能听到,山歌,就有这么强的穿透力和渗透力。
永柏和元斌小心前往石涧面,转过老虎嘴,路窄弯急,永柏第一个刚要出弯,不期三个日本兵正迎面转入弯来,双方猛然相遇,,吃惊不小,相距不过五步,当头的日本兵"呱"地大叫,慌忙举枪,永柏的枪却先响了,日本兵应声而倒。
日本兵“呱”声大叫,一是为自己壮胆,二是要吼吓别人。但日本兵没有想到,永柏打猎这许多年,什么没被吓过,被野猪吓过、被毒蛇吓过、被狼狗吓过、被山猄吓过......,什么阵势没有见过,就这“呱”声一叫,哪能吓得了永柏?日本兵见到永柏,第一个反应是“叫”,而永柏见到日本兵,第一个反应是拉枪栓,你说谁该死谁不该死?
后面的日本兵也叫起来,永柏的枪接着响了,就打在第二个日本兵的额上,那日本兵的枪刚举并肩,拉得枪栓,还未来得及射瞄准,子弹穿过,军帽还在,额头多了个孔。都是正规动作害死人,盖日本兵射击,第一动作就是先举起枪,第二动作是拉枪栓,第三动作是瞄准,第四个动作是扣板机,都是正经八儿的动作,而永柏的枪从始至终都贴在腹部,枪口略略抬着,打了第一枪,接着拉枪栓,射击,又是一气呵成,比日本兵省略了“举枪”和“瞄准”这两个动作。第二个日本兵同第一个日本兵一并举枪,永柏击毙第一个日本兵的时候第二个日本兵举得好枪,永柏拉枪栓的时候第二个日本兵也拉枪栓,永枪开第二枪的时候第二个日本兵瞄准、正要扣动板机,就这毫厘之差,已是天壤之别。日本兵虽然是正规军人,接受着正规训练,但论玩枪,玩不过永柏,永柏打猎这么多年,枪是玩的滚瓜烂熟,不要说省了两个动作,就是相同的动作,永柏也要做得比日本兵快。
第三个日本兵看见永柏要比前面二个日本兵迟,就是这刹间迟早也决定了这个日本兵的命运,该日本兵见永柏首先开的枪,情急之下,忙闪在第二个日本兵背后,又见同伴中弹,就一手箍住就要倒下的同伴,企图用同伴来挡子弹,一手抬枪还击,永柏的枪也早他响了,子弹从第二个日本兵的耳根掠过,正中第三个日本兵的面门,又从后脑穿出,爆开一个血洞,**迸溅。
一切就发生在这眨眼之间,永柏连发三枪,枪枪中的。
这时元斌才从永柏身后闪出来。
原来那三个日本兵在山里转转也转晕了,茫茫大山之中,地生路不熟,那些日本兵也只能见路就行,东转西转,转到这儿,不想就把命丢在这儿了。
广西的山和别处的山不同,草长棘丛多,有些地方看来是路,但走进去,却不是路;有些地方看不是路,但穿过棘丛,却是条路。梅令村人本地人进本地山扫墓,也有走丢了的,况乎这几个日本兵?入得山来,没撞着永柏他们,料想也难走得出去。
永柏和元斌卸了日本兵的枪弹,又钻进一栅棘丛......。
此时永敏和定庆已到了石涧面。
永敏和定庆早听到刚才的枪声,但不知是谁开的枪,正在为永柏和元斌担心着,定庆又想唱歌,但枪声这响,分明是在近处,就在这涧内和四面山之间,怕连日本兵也惊动了,就没有唱歌,正想着迎回龙壁过去接应永柏和元斌,不想永柏和元斌来了。
四人见面,各俱欢喜。
永敏建议赶紧回去。
“现在还怕?”元斌说,“反正我药也没了,我们四个,识途识路,又有枪,日本还剩三个,我们何不灭了那三个日本兵?”
元斌被日本兵抓去,做了这辛苦,如何肯轻易更算?而且元斌想着药已没了,回去也是没用。
定庆当即表示同意。
“如果现在有人在步阳崖顶或一字崖崖顶就好了,”永柏仰头望望步阳崖顶又望望一字崖顶,说,“在上面一定能发现日本兵,我们就能消灭他们了。”
话音刚落,只听得步阳崖顶上传来歌声:
“嘿.....
三条黄狗哟灰溜溜咧
鸡不会叫哟水不流啰
带好棍棒哟偷偷上咧
提防狗恶哟凶嚎嚎啰”
因为歌声是在高处传来,回声小了,就能听出声音来自哪了。
“日本兵停在石鸡窝。"元斌几乎是跳着起来说。
“是雄业在步阳崖上。”定庆也几乎是叫起来。
原来早上永柏出了机场,永敏和定庆入石蛤背取了枪,就赶落一字崖,在牛栏冲正见到雄业在挖野薯,永庆招呼了雄业一声,雄业见永敏和定庆都拿着枪,知道必然有事,也想跟去,但见永敏没有表示,就没有跟,而是攀上步阳崖顶来看,雄业先是听到枪响,后来又发现了日本兵,那时日本兵正从斑鸠肚走过石鸡窝,及至雄业又见永柏他们就在石涧面上,明白了怎么回事,就放起歌来。
知道了日本兵在哪,永柏、永敏、定庆、元斌四人很快商定,永柏和元斌走一字崖脚过石鸡窝,永敏和定庆经凤凰尾包抄而上,直到世塘尾。
原来那三个日本兵也早听到枪声,但四面回声,不能确定枪响在哪,就胡乱地撞,走入石鸡窝,肚也饿了,口也渴了,见石鸡窝里种有蕃薯,溪中又有水,就喝了水,又过去抢挖蕃薯,用刺刀在地里乱戮乱挑。
日本兵也听到了雄业的歌声,但听不懂人家在唱什么,还以为是那些放网掏鸟的在消遣,就没有在意,得了蕃著,到溪里洗了,各放几个入口袋里,又拿几个在手,边走边吃朝佛子岭方向走去。雄业又唱:
“嘿啰哟儿......
世事希奇哟不希奇
豺狼也去求仔儿
你说希奇哟也不奇
如来也会生仔儿”
听到雄业的歌声,永柏回过头对元斌说了一句:“过佛子。”就折了过去。元斌在后面紧紧跟着。
永敏和定庆刚过凤凰岭,闻了雄业歌声,也改了道,抄近路赶过佛子岭。
日本兵过到佛子岭脚,就转向马丫塘方向,雄业又唱:
“嘿.....
雨大水大塘水满啰
马丫塘口装鱼狗咧
装好鱼狗静静守啰
鱼儿就要入狗来咧”
永柏和元斌正跑过马丫垌,又闻雄业歌声,忙转向马丫塘口。
马丫塘口出水沟里,杂草丛生,道底流水潺潺,永柏、元斌赶到,顾不得有蛇有鼠,就跳了进去。
沟深刚好没胸。永柏、元斌落到沟里,马上迎着马丫塘基摆好岗枪。
此时,永敏、定庆也从马丫塘面包抄过来。
日本兵正走向马丫塘基。
三个日本兵懵头懵脑地走,哪能料到死神就离他们不远了,不是死神走近他们,是他们向死神一步步走近,他们已经被永柏、元斌和永敏、定庆前后夹住了。
日本兵一个个从佛子岭山道走下马丫塘基面,永柏在心里暗数着:“一步,两步......十步。”
“嘭.....”永柏的枪先响了,枪声响过,鸟雀惊飞,当头的日本兵是应声而倒,滚落了马丫塘,接着,元斌也开枪了,第二个日本兵也倒下了。
第三个日本兵掉头就跑,哪想到永敏、定庆的枪正在那边儿也候着,“嘭、嘭.....”两声,日本兵啍也没啍一下,就跌落了塘基脚了。
也许,这三个日本兵正要回去,哪想到如此就客死他国异乡。然而,他们至死也没想到:自己是怎会落在别人的枪口上的。
大伙儿过来,又把日本兵的枪给卸了。
此时,已近黄昏,午时白色的阳光已抺上一层淡红的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