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罢,静云微微一愣,只停下了步子,转身道:“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我倒当真不大懂了。”
“我回上海前,曾经有从南洋过来的人,寻到了君濠,他说他是同勐会的。我在边上沏茶的时候,隐约听到说,金总理身边带了个中年妇人,说是差不多只剩半口气了。那时,我便心下想着,这人该不会是你的母亲罢。”冯玉梅边思边道。
静云不由得心下一凛,金润之身边的中年妇人,又是有着病弱之躯,只怕多半就是姆妈了。可是前番,金润之发来的电报上明明说的是,姆妈病况已有好转,不日便可康复的。倘若冯玉梅说的是真的?那金润之到底在谋划着什么?亦或者,他们到底对自己隐瞒了什么事?
细细想来,这同勐会还是孙先生当年亲自创立的,在推翻清廷的斗争中起了决定性的作用。自从孙先生仙逝以后,群龙无首,几番内斗以后,这同勐会也便跟着日渐衰落了下去,再加上各地军阀割据,地位早已不同于往昔。
只不过,如今在全国各处,仍旧有同勐会旧人得在,特别是在南京,据闻不少官员,当年都是同勐会里跟着孙先生出生入死过的。只不过如今人都如一盘散沙散落,也无人去凝聚它,也便暂时瞧着不大起眼了。
可是……若是有一个有号召力的人,将这批人给一道纠集起来……怕也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势力,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如此想来,倒是也不难解释,为什么金润之如此执着要一道去星洲了。他当年不正是跟着胡枞宪下过南洋的么,而那里,除了同勐会,自然也是有不少胡枞宪的旧部在那儿生息的。这样看来,南洋,对金润之来说,确实是不得不走的一步棋了。
静云心下越思越沉,她隐隐总有一种感觉,张书言与这件事脱不了干系。他所谓的会护得姆妈周全,只怕如今只剩一纸荒唐言了。她暗暗有些后悔,当初张书言提议去南洋为姆妈治病的时候,她为什么就会应下来了,只怕是早就入了他们设计的诡计当中了。
“冯小姐,谢谢你,后会无期。”静云淡声说着,旋即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餐厅,只剩下冯玉梅落寞的背影,立在原处。
外面罡风劲烈,一阵西北风卷来,像刀割一般,玫落在静云的面颊上,一下便裂开似的,非常痛楚。静云方才混沌的思绪一下全被冷风吹掉了,头脑渐渐清醒过来。当务之急,还是要确定下,姆妈究竟如何了,还是要想方设法,叫姆妈回上海才是。
她打定了主意,便往回走。街道外面行人稀少,只有一对年轻的情侣,穿着皮大衣,在路旁冻瑟瑟的偎在一处。静云走到电车站,探出头去,一阵凌冽的寒气,从她头皮里灌了进去,冷得她的牙齿也开始发抖起来。
静云禁不住拉紧了银狐大氅,抬起头来,这天幕就似一块巨大的黑丝绒,盖住了许多不能言说的秘密。无穷无穷的黑暗,一眼望不到头。周遭店铺的灯火就如一个个小火球,在这夜幕下流转着,晃动着,好似有一日,也能将这座城给倾倒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