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画用眼角扫了静云两下,轻叹了一声:“嫂子,大哥这些时日,好似回家也是回少了的。不是我要搬弄什么是非,这男人嘛,总归还是要看着的好。你看我,不过纵容了民伟几次,他也便放肆了,连家都不用回了。”
静云知她似有所指,话又说的不太满,只含笑道:“这一世太长,我总觉得,一切都是有姻缘际遇在的。是你的,总会心想事成。不是你的,强求也无用。我倒是也不求旁的,只愿姆妈早些好起来才是。”
知画原是俯身在吃燕窝水,听静云这样说,一时心下起了思绪,半响,方才说道:“母亲这几日,求了一座送子观音到佛堂里头,日日香火供奉着,她这心思,也全都写在脸上了。母亲虽是疼惜我,可是终究心下还是盼着张家的长孙,我听秀儿说,这些日子,母亲房里伺候的老妈妈没少往你屋里头送补药吧?”
静云微微笑了笑,心下略有些难言的苦涩:“是了,说是对身子好,都要送药的奶妈见着我喝完了才好走的。”
知画挽着静云的手道:“嫂子,大哥这人,心思是比旁人要沉一些的。可是对你吧,我一双眼都瞧得真真的,他是尽心又尽力了的……”
静云拿起手边的香片,吹了吹热气,啜了一口:“知画……谢谢你……”
知画不免对静云望了一眼:“嫂子,许多时候,我其实挺羡慕你的,至少,大哥是真的在意你的。”
是了,但民伟先前出去鬼混,知画原本是觉着面上保持着体面便是了,余的也无旁的可想。可是如今,她有了身孕,独守空闺,总归是觉得比以往寂寞了许多的,所以谁说人不会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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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龙华机场,一队看护人员推着病床往军用小型飞机一路小跑着。红十字会的工作人员合力将病床抬上了飞机。金润之回身望了眼不远处的书言与静云,挥了挥手,便跳上了飞机。
机舱门缓缓地阖上了,静云心下一下变得空落落的,想着母亲,吃了一辈子的苦,头一次出国去南洋,却是因着生病的缘故,心下多少有些不可言明的难过起来。
出了机场,静云一直垂着脸,默然无言。书言替她细细罩上小袄,挽着她出了龙华机场:“南洋那边的医院与医生都已经打点好了。但凡姆妈到了那边,会有伊丽莎白医院的医生专门照料的了。你要相信,他们可以治好姆妈的。”
静云觉着眼前一片邃黑,迷迷漫漫的,接上无边无涯的天空,明明是白日里,却是这样的阴沉天,倒叫她心下更是惴惴不安起来。
“但愿吧。”静云望着飞机消失的方向,略带哽咽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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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公馆,书言与静云才进了门,就瞧见李淑贤、如意、上官月娟、知画、张予倩等人坐在大厅那儿久候多时了。静云略有些诧异,倒是不曾想,张家会有这样大的动静,又不知晓是因着什么缘故,只得静观其变。
李淑贤半阖着眼,沉声道:“你们可算回来了?”
书言作了个揖:“是的,母亲,刚到。”
李淑贤拖了书言一只手,将一张信笺塞到他手中,口中略有些忿然:“瞧瞧罢,这都是什么事呀,你自个媳妇的事儿,你自个看,作孽啊作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