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亮,病房内的紧急按钮便被按响了。主治医生连忙净了手,穿上白大褂,带着口罩奔向病房去。
诊室外头站着一个身着黑长袍的天主教神父,医生望了神父一眼,便与助理医生一同步入了病房内。病床上的裴尚贤一直不停的在发着剧烈的咳嗽声,静云握着母亲的手,面上满是忧色。
“夫人,还请先放手吧,医生还得诊治呢。”护士轻声说道。
静云下意识的紧紧握住了母亲的双手,现下,哪怕让她放开一分一秒,她都觉得十分的难受。
“静云,你冷静一些,让医生给姆妈看看罢。”书言柔声劝慰着。
静云旋即抬起了头,一双眸子早已血红,她的嘴唇干枯的像是要裂开了,脸上肌肉绷的紧紧的,鬓边的碎发早已凌乱,一双手极不情愿地放开了来。
“氧气筒!”
“强心针!”
“肺部空气筒!”
医生的指令时时地传到静云耳中,嗡嗡作响,她的脑中一片空白。书言将静云轻按在自个肩上靠着,又强按着她的耳朵,什么都不要她去听。静云感到自己在发抖,这抖声慢慢变成了哭声。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医生来到书言与静云跟前,摘下了口罩,疲惫声道:“少帅、夫人,这人算是暂时抢救回来了,只是什么时候能苏醒,一切就要看天意了。”
静云的额上沁出一颗一颗细小的汗珠,她脸色红白交错,微微蠕动着双唇,一下就软倒在书言怀中,失去了知觉。
…………………………………………
书言一直陪着静云在休息室里,谁都不敢去惊动他。直到这一日日落时分,金润之的身影,映在了休息室的大门上。
金润之才下了火车就赶来了,整张脸皱成了一团,人一下好似老了十多岁,他扶着手杖,喘吁吁地说道:“我没想到……真是没想到……竟然会连累了尚贤。”
书言轻声道:“这是意外,谁都不曾料想的,也不能怪你一个人。
金润之瞧了静云一眼,赶忙用袖子遮住,抹了一抹眼睛:“尚贤的情况,怕是不太好,这些天,我那想留在上海陪陪她。静云这边,就有劳你照料了。”
书言同他作了一个揖:“应该的。”
“此番改制所带来的阻力是前所未有的,即便如今连我自个都成为他们暗杀的对象了,我依旧觉得你所设想的蓝图是对的。虽然你父亲最初所愿的是总理之位,可是比起如今被架空的虚位,这国民委员会的头把交椅,由他来坐怕是再合适不过。再说,南京城中,江年的病势也是愈发的严重了,只怕是熬不过来年开春了,你当早作打算才是。”金润之的下颏扬起,满面严肃说道。
书言沉声道:“怕是婉妹与克文的婚事,得要提早办了才好。”
金润之点头道:“此番来上海前,我倒是匆匆见了你舅舅一面,他也是这个意思。”
“书言……”金润之忽而顿住了,而后又低声说道:“从前不论咱们两家在北平有过什么过节,如今,你是静云的丈夫,我自然是一心向着自家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