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道来到了街口的一家店铺,店门口的橱窗空无一物。灰红色的砖漆门面,招牌上虽然写着“绍申珠宝钟表”六个字。可是乍一看,店面也不起眼,若是不注意看,还不知晓是一家珠宝钟表店。入了店,里头光线有些暗,入口的壁上点着一对杏子红百折绸罩壁灯。
店中瞧着寥寥无人,静云不着意的打量了一番,墙壁被刷成了咖啡色,上头挂了一排的瑞士钟表,一旁有一架华贵的木制模特,身上展示着各种珠宝首饰。一名微胖的犹太老头从里间踱步而出,见是书言来了,立马热情笑道:“密斯特张,总算是来了,东西已经备好了。”
犹太老头从柜台后头拿出一只古旧的铁漆盒子,瞧着不大不小,也不知里头装的是什么物件。正在静云疑惑间,他已是摆上了一张黑色绒的长板来,而后打开了盒子,将里头的物件取出,仔细摆上。
原来这是一盏简约的蒂凡尼手制台灯,由特制的彩色玻璃镶嵌拼接而成,灯壳瞧着五彩斑斓,十分的精致。犹太老头慢悠悠地牵出台灯的电线,待得接入电源,这灯瞬间就亮了起来。他笑着指着灯罩上的一片橙色玻璃道:“喏,密斯特张,你瞧,这一块就是你亲手刻制的。”
静云循声望去,那片玻璃上原来刻着“静云”的字样,但凡开了灯,便会显现在影影绰绰的灯光下。她有些讶异,这阵子原以为张书言是很忙的,报上说南方诸省陆陆续续派了一些代表过来会面。倒是不曾想,他还有这份闲心准备礼物。
书言笑笑:“还好赶上了,你知道嘛,明天就是我的订婚仪式了。”
犹太老头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架,伸出手,拥抱了下书言,用德语说道:“真是恭喜了,可是位难得的美人呢,真当是好福气。”
书言笑着作了个揖,静云垂下头,脸一直红到了耳根。只见他亲手将台灯装回了盒子里,极为自然地牵上静云手,径自便出了店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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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八,华懋饭店,钟敲了下午两点,礼堂已是有好些人在。今儿个因着是订婚宴,邀请的宾客并不算是多,静云那厢,除了暂时未到的表哥裴克文,也便只请了芷溪一人,因而便显得有些单薄了。
反倒是申城各报刊杂志的记者,怕是来的比宾客还要多。就这样,男方宾客与女方宾客坐在一处,大家都是微微笑着,也有的索性依在椅背上,等着订婚的一双璧人。
厅堂里立着青黑的大理石柱子,装饰了一些牵藤花束。金润之作为这场订婚的见证人,亲自对着底下的记者发表了一番感言,大意是,张书言与裴静云今日订婚,承袭了新思潮,也响应了北平政府的号召,为年轻人的文明订婚树立了典范云云。
老远的,知画就瞧见了裴克文的身影,瞧他穿着军装,一身的风尘仆仆,想来是刚到上海没多久。知画遂起了身,忙打了个招呼,请他过来坐。待得裴克文到了跟前,知画便将自个的位置让给了他坐,好叫他与婉瑜挨的近一些。三人碰了头,也算是寒暄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