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风交易所,挤满了红了眼的人,标金一路往下跌,伴随着阵阵嘶吼声,九十七两,八十三两,五十两,二十四两,八钱三,标金一路跌到了底。大厅里,无数的人,在这一刻破了产。
一位身着长袍,年约四十的中年男子,嘴角叼着的象牙烟嘴“噗通”一声落了地,在众人惊呼声中,猛地昏了过去。
静云抬起脚,小心翼翼地从这帮想发财想疯了的人当中穿梭而出。出了交易所,她的心中方才觉着有一丝释然,嘴角难得出现了笑意。
“号外!号外!日本商会会长佐藤健太郎今晨遇刺身亡!会长助理林君濠成代理会长!”卖报的孩子一路叫嚷着今日的大新闻。
“来一份今天的《今晚报》。”静云拦住了报童,将一个铜板放入他手中。
“小姐,不来一份《申报》么?”报童不免多问了一句。
”不了,谢谢你。”静云接过《今晚报》,夹在手包下,匆匆拦了一辆过路黄包车。
蒲石路辣牌坊,一幢精致的白色小洋楼前,车夫停下了脚步:”小姐到了。“
静云下了车,按了门铃:“平嫂,是我。”
平嫂下楼开了门,“小姐,可回来了。方才姚太太送来了请帖,说是请你有时间就过去呢。”
静云一早收拾的干净妆容,此时已经略略浮起一层薄粉,许是方才在交易所里闷的,或是方才路上被风吹的。静云净了手,仰面坐于客厅的包豪斯沙发之上,一时有些昏沉。
这沙发是前些时日,静云托友人特意取道斯图加特海运回来的。这几年,在日内瓦总是熬夜写论文,竟然也闹上了肩颈酸痛的毛病。好在,只要有这沙发在,她就能暂时获得一丝喘息。
静云扯开请柬上头的纸花,打开和纸,不禁微微蹙了眉头,是姚太太请她周末去打牌,顺带吃个下午茶。静云并不喜欢这和纸,这沪上不知何时,竟然在太太们之间流行起来了。
倒也并非这和纸不好看,只是因着它看着薄如蝉翼,却又是强韧的很,就如现下的局势,难解难缠。看到这纸,就难免想到日本人,静云自然不是很待见。
平嫂见静云心绪不好,便默着声,从厨房端出小菜来。桌上放着的是腌笃鲜、虾子大乌参、双档汤,还有一盘生煸草头。
静云来到饭桌前,平嫂忙又递上碗筷。静云脸上难得起了笑意:“平嫂,你的手艺真是越来越灵光了,怕是比德兴菜馆的厨子手艺还要好。”
平嫂谦卑笑着:“瞧小姐说的,都是登不上台面的菜。全靠着小姐喜欢,我这才厚着脸多做了几次。”
静云笑笑:“哪里的话,咱们家里头,不兴这么些个规矩。什么台面不台面的,只要吃的高兴就是了。对了,平嫂,这些时日,听闻物价又涨了许多,你怎么不问我拿用度,怕是这几日买菜的钱早就没了吧。”
平嫂低头道:“还够用的,不过就是精打细算一些,也不至于开不了锅。”
静云还想再说些什么,突然来了电话,只得作罢。
“喂,你好,是的,我是裴静云。”静云淡淡说道。
“裴经理,快些来看看吧,驻沪司令部来人了,说是要将副经理和流水线的工人都给带走了。”电话另一头,芷奚急得满头冒汗。
“芷奚,我这就来,你要想尽一切办法稳住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