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存一吻结束后,他问:“有感觉吗?”
她愣了下,微喘着答:“一直都有。”
这一句刺激了他,再吻过来时,狂野又粗暴。
铺天盖地,密不透风,如大漠的沙尘暴,如九曲黄河最湍急凶险的那一段,要吞没她,裹挟着她,随他一起天上地下,共赴极乐,或同归于尽。在她要受不住时,他离开一点,无需提醒,她也知道抓紧时间“换气”。
他的手抚过她的脊背,一路滚烫,有点痒,有点疼,还有一点隐隐的舒服,身不由己地靠近他。
何唯最近常跑健身房,体力有所增强,终究还是抵挡不住他的狂放,腰膝酸软,身子有往下滑的迹象,忽然一轻,被他打横抱起。
她心里一惊,以为要走向那个铺着床垫的房间。
没想到他只是一转身,走了几步,坐到沙发上。
她还被他抱着,坐在他腿上。
他不再专攻她的唇,而是四处游走,从她的眼睛,鼻子,到耳朵,脖颈,带一点戏弄的意味。一只手烙铁般停留在后背,另一只隔着裙子摩挲膝盖,手心散发热力,仿佛要摩擦生电。
一定是这样,何唯觉得身体里有火花一路流窜,从头皮到脚尖,她的脚不安地动了动。
他注意到,帮她脱去高跟鞋。
还体贴地揉了揉她的脚踝。
这样耳鬓厮磨,不出事才怪。
何唯忽然出声:“你……”
周熠心知肚明,接道:“嗯,它又来了。”
他稳了稳气息,说:“你别乱蹭就行。”
何唯好冤枉,明明是他一直乱蹭。
他的煎熬似乎难以排解,抓了她的右手,送到自己胸口。那里滚烫,心跳强劲有力,胸肌腹肌壁垒分明,随呼吸悄然起伏。何唯不敢往下,只能往上,碰到一处疤痕。
是那个枪伤,手感狰狞。
他身体明显一震。
她识趣地躲开,这里还真是重雷区,她敷衍地划拉两三下,退出来。不等他反对,她攀上他的手臂,那里脉络分明,肌理坚韧,蕴含着无穷力道。
这只手,曾经替她报了“头破血流、险些破相”的仇。
常年健身的人体脂低,血管会变粗,她用指腹沿着微微浮起的血管,从小臂到大臂,丈量了每一块肌肉,比大卫还要完美。感觉到他还挺受用,舒服地叹息。她原路返回,正想再感受一下这只曾给她带来灵感的缪斯之手,刚碰到手背,他敏捷地一反手扣住她的,跟她五指交缠。
何唯一直觉得,人体最性~感、也最感性的部位是手。
此刻,他的手心覆着她的手背,她的手指被他衬托得更白,更纤细,更绵软无力。他包覆着她,拇指摩挲揉捏,指根摩擦……这暧昧程度让人受不了,何唯动了动,埋怨道:“它怎么还不走?”
他在她头顶爆出笑声,胸膛也发出震动,“因为它还没抵达目的地。”
“……”
他凑近她耳朵问:“你准备好了吗?”
何唯身子僵硬。
想骂人。
他看透她心思,坏笑道:“你该不会以为这样敷衍几下,就蒙混过关了吧?”
何唯迅速分析了下敌我形势,觉得激怒他不明智,正想讨价还价用手行不行,忽然侧耳倾听,“我手机在响。”
“防空警报响都没用。”
何唯无语,在他腿上翻了个身,看见刚才混乱中掉地上的手袋,果然也在震动。某人看着她的腰臀曲线,立即心猿意马,用这个姿势也不错。
好在尚存几分理智,没彻底兽化,一愣神功夫,何唯已经手脚并用地挣脱出他的包围圈,拿出手机,看到来电,后背僵了下,立即接听。
周熠敏感地觉出异样。
很快,何唯挂了电话。
她跪坐在地上,回头看着他,说:“医院打来的。”
“我爸醒了。”
周熠像是被人兜头淋了一盆冷水。
何唯立即起身,蒙头蒙脑就往门口走。
周熠坐着没动,开口时声音有些暗哑:“等会儿,我送你过去。”
何唯返回,穿上鞋子,捡起外套,也没看他,只说:“我打车。”
“穿成这样打车?”周熠没好气道:“当心被先~奸~后杀抛尸荒野。”
何唯气恼,一看他的脸色,想到缘由,又气消了一半。
只是不服气地问:“我穿成哪样儿了?”
明明是正儿八经的晚礼服,露个背而已,又不是大开背。
周熠看着她,一袭绿裙,袅娜聘婷,想着之前看到她在湖边游荡,翩若惊鸿,宛如从水中走出的洛神,总之就是会轻易激发出所有关于美的想象,挖空心思回忆读过的所有美的形容……他一字一顿道:“像个荷叶包饭。”
何唯抬脚就走。
***
何唯踩着高跟鞋,走得脚下生风。
心里愤愤,别指望狗嘴里吐出象牙。
她低头,心里一凉,路灯下,正好看见裙摆的褶皱,丝绸的东西就是这一点不好,太娇气。都怪那家伙,好好的礼服给揉成白菜叶子了。怎么办?真要这样子去见爸爸?但让她回去换衣服又是万万不可的。她现在心急如焚,归心似箭。
又一想,管他呢,就当是在湖边偶遇一鸭。
对,还带他出~台了。
她得意一笑,可还是心虚地掏出小镜子,边走边检查嘴唇,拢了拢头发。
前方有车灯闪烁,是出租,还是个空车,何唯准备好招手。
好歹她也是练过的,谁劫谁还不一定呢。
身后想起马达声,咆哮着靠近。贴着她开过去,在前方急刹车。
一只夹着烟的手打开副驾座车门,熟悉的声音说:“上来。”
何唯从这区区两个字里,还是听出了明显的怒气,或者怨气。
一路疾驰,车上两人心思各异,全无交流。
终于到了医院大门口,车子没停好,何唯就推开门,她一手拿包,一手拎裙摆,不顾旁人侧目,由快走变成小跑,裙摆随风而起。
她忽然停下,转身。
对上那人视线。
他的眼神很平静,可她却直觉,那平静之下有波涛在翻涌。
她略有迟疑,咬了下唇,还是转过身去。
周熠收回视线,又点了一支烟。
身体里的热度还未完全褪去,胸腔里还有残余的悸动,像是飞鸟已去,山谷仍有回声。回想刚才的温存,像是南柯一梦。
他才不担心何天奎的情况。
能这么掐着点苏醒,一般人都做不到。
行,既然真正的对手回到场上,他也不用再放水。
他扔掉烟蒂,发动车子。
又想起她刚才奔跑时裙裾生风的样子,她不是洛神,她是朱丽叶。
可他却不是恋爱脑的罗密欧。
***
何天奎正在闭眼休息。
听到动静,睁开眼,看到女儿站在门口,似乎比上一次见她成长了许多。他细细分辨这变化,脸颊瘦了些,稚气少了点,更多的是气质上的变化,以及装束,他已经从护工口中得知,她今晚去参加庆功会。
新车上市,他曾经最重视的项目。
她真的长大了,能代父出征。
何唯站在门口,有一点近乡情怯,看到爸爸合着眼,似乎与平时无异,以为只是暂时醒来。直到看见爸爸眼里露出熟悉的神情,几个月来的坚强、独立,悉数溃散,此刻满心满脸,只有委屈。
她咬住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何天奎嘴唇动了动,发出干涩的声音:“小唯。”
何唯眼圈一红,三步并两步,飞奔过去,扑到床上。
何天奎伸手,抚着她的后脑勺。
他知道,她小时候每次受委屈,摸摸头就会好一点。
何唯伏在爸爸胸口,没有哭声,肩膀一抖一抖。
护工进门,看到这一幕,也动容,轻轻放下东西,悄悄退出去。
何天奎说:“不哭,没事了。”
何唯这才侧过脸,吸气时鼻子有点堵,他的手摸索到她的脸,去擦泪,却没有。他愣了愣。何唯抓住爸爸的大手,盖住眼睛,开口时带了鼻音:“爸,这是真的吗?我没在做梦吧?”
何天奎轻笑,他也希望过去的几个月,只是一场梦。
还好,他醒了。
他回来了。
***
经过细致检查,理论上没有留下后遗症。但躺了几个月,需要做一系列康复训练,还不能马上出院。
何唯执意留在医院陪伴。
何天奎不顾女儿的反对,把保镖打发回去了,他笑说,“不会有事。”
又打趣道:“电影看多了吧。”
何唯心里想,电影都未必敢这么演。
关于妈妈的缺席,她一直在打腹稿,琢磨编一个怎样将伤害性减到最小的理由,可是刚一开口,爸爸就说:“我知道了。”
又说:“我和你妈通过电话,她现在有事在忙。”
却没说具体忙什么,跟妈妈一样。
何唯直觉爸妈有事瞒着她。但也没什么奇怪。
她现在乐得做回从前的自己,抛下无关思绪,专注做一个乖女儿,她叉起一块芒果,“爸,啊——”
何天奎配合地张嘴,吃了,何唯递纸巾,他接过擦了擦嘴角。
她问:“甜不甜?”
“嗯。”
何天奎的气色一天好过一天,虽然比从前还是要清减许多,身上的肌肉恐怕也得重新练起,幸而底子好。倒是何唯,卸下压力和担忧后,胃口和睡眠都有了质的提升,容光焕发,眉眼间重现过去的快乐。
只是偶尔一个人时,还会现出落寞的神色。
会对着窗外发呆,或低头看手机,屏幕却漆黑一片。
何天奎知道,女儿长大了,除了更懂事,也多了心事。
他揉一揉她的头发,说:“该回去读书了吧?”
何唯低着头,继续给水果削皮,说:“可我现在有要职在身呢。”
她想了想说:“那我能边上学,边兼职吗?”
监事会在她的改造下,渐渐甩掉花架子的标签,成为一个举足轻重的机构。当然这其中某人功不可没,他曾在会议上提到德国企业的监督制度,即监事会位于股东会与董事会之间,是董事会的领导机关,拥有极大的权力。虽然国情不同,但也没人敢直接怼他。何况都知道这个监事会是冲谁来的,既然正主儿乐意“被监督”,那旁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不论如何,这是何唯第一份事业,也许不是最喜欢的,但给她带来成就感,还有很多工作在推进中,她不想半途而废。
何天奎却道:“恐怕有点难了,除了有时差不方便,精力也不会允许。”
何唯心中一震,险些切到手。
何天奎看着她的手,说道:“本来不就打算大三出去?”
“嗯。”何唯打定主意,抬起头,“我现在不能走。”
“为什么?”
“您身体还没完全恢复。”
何天奎看着她问:“只是这个原因?”
“不全是。”何唯垂下眼睛,“还有瑞和。”
何天奎似是松了口气,说:“你已经为企业做了不少,不需要再为它牺牲更多,什么年龄做什么事,现在正是求学的时候。”
何唯问:“如果我不想继续学雕塑了呢?”
何天奎有些意外,顿了顿,问:“为什么?”
“我只是做个假设。”
“就算不学艺术,改学商科,也得正经读书,去最好的是商学院,修够学分,拿到文凭,一方面是让你的履历好看,令人信服,另一方面,任何职业都需要进行系统的学习,做生意也不例外。”
何唯不吭声。
何天奎皱了下眉,语气依然温和:“小唯,爸妈对你向来没有过多要求,但有一样,希望你无论要做什么,都考虑清楚,一旦决定,不要轻言放弃,这是对你自己的人生负责。”
何唯抬头,脸上现出愧色,闷声道:“我知道了。”
何天奎笑一笑,“你要知道,在爸爸心里,瑞和固然重要,你也同样重要。”
何唯也笑,“爸,在我心里,你和妈最重要,没有之一。”
“是啊,哪天又多了个坏小子。”
他半开玩笑道:“希望那一天,来得晚一些。”
事后何唯觉出不对劲,老爸除了不怎么提妈妈,居然也没提陈嘉扬,所以他不仅已经知道他们分开,也知道了陈家的意图?
***
虽然外界对何天奎真实病情一直没个具体了解,始终在猜谜,但一旦真正醒来,也瞒不住,访客闻风而至。除了记者,被准备好的官方说法打发。瑞和的董事和高层,何天奎也一概不接见。
这就有点让人费解。
更让人怀疑他的真实情况,一些离奇猜测也随之生出。
张董在吃了几次闭门羹后,找到何唯。
他眉头拧得很紧:“你爸怎么回事?该不会是真没恢复好吧?外面风言风语,说什么的都有,这样下去可不行。”
何唯说不是的,爸爸应该另有安排。
张董没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只说:“这回可出大事了。”
“那小子果然没安好心,现在股价上来了,你爸也醒了,他要撤出了。”
何唯没反应过来,问:“撤出?”
“转让股份,套现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