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我不得不警惕起来,已经顾不得贼兮兮的尸体,随手抓住一个人的尸体一推,利用反冲力将自己推向相反的方向,避开半空中那个黑影砸到我。
这个时候,活命才是最重要的!
“砰”的一声巨响伴随着血花四溅,黑色影子被混入尸堆里,眨眼间就已经分不清到底是哪一具。
肮脏而浓稠的黑血带着恶臭迎面扑来,我毛骨悚然的闭上了眼睛,连呼吸都凝滞下来,同时也突然忽然意识过来,这黑影并非什么邪术,而是那个男人又扔下了一具人类的身体!
未等我做出反应,天坑边骤然响起一声惨叫,将我惊恐的视线吸引过去——
“不…………主…………人!啊呜…………”
原先倒在地上的怪物此时胸口裂开了一个大大的口子,无数的血液混杂着内脏一同流出来,满地都是碎肉。而它的哀嚎声也越来越微弱,抽搐的身体渐渐的失去了力气,瘫软的倒地。
站在怪物身边的,是一个穿着披风的瘦高个子,借着微薄的月光看去,我依稀能够看见他的轮廓透着黑暗的气息,仿佛将月光都隔绝在外,以及露在袖口外,紧紧抓住一颗黑色心脏的右手骨瘦如柴。
他冷哼一声,凌厉的目光停顿在怪物的脸上,右手渐渐收紧,将似乎还在跳动的心脏捏爆,怪物也因此而彻底失去了动静,最后的一个动作,便是那双掉出眼眶的眼珠子,似乎仍在死死的盯着男人,仿佛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待怪物彻底没有动静之后,男人不屑的冷笑一声,仅仅用一只手便轻而易举的抓起了怪物巨大粗壮的躯体,随手便扔到了尸坑之中。
我有了前一次的教训,赶紧往后退开几步,捂住脸。
贼兮兮的血水溅到我的手背上,让人感到心里发毛。
“没想到,居然还有活人能进入这个地方…………”在怪物死后,那个男人将目标对准了我。
我心中一动,黑色短剑随意念而出现在我的右手中,我警惕的目光盯着那个男人,“你到底是什么人?是人是鬼?”
那个男人“咯咯”的笑了几声,干涩的声音就像是指甲划过黑板的声音,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我还以为这村子里的人已经被我控制得差不多了,没想到还能出现一个新人…………”他答非所问,一步一步的朝我靠近,高高的身子蹲在天坑旁边,饶有兴趣的打量着我,“你身上…………没有我种下的黑魂气息,你是从哪里来的?身手看起来还不错,居然连我的混合兽都能从容应对。”
混合兽?
是在说刚刚那个怪物吗?
如果是在今天之前,我看见那个怪物一样的生物一定会好几天吃不下饭。但是如今我自己泡在死人堆里,浑身上下充满了粘糊糊的血液,随手可以碰到残肢断臂,我已经彻底的不想去思考这些恶心的问题了!
“你对村子里的人干了什么?”我想起自己几乎从进入这个地方开始,就接二连三遭遇到各种诡异的事情发生。
之前我认为一切都是老于头搞的鬼,因为他身为巫师却在第一时间察觉到了我身上的鬼胎,我也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打这个主意的人了。
可是在他的女儿雁宁死于意外之后,这个念头就彻底的从我的脑海里消失了。看得出他是一个很疼爱自己女儿的人,那些厉鬼阴狠歹毒,绝不可能跟他有关系。
可是如今站在我眼前的这个男人,明显不是什么小喽啰角色,能够制造并操控像刚刚那个怪物一样强大的鬼魂,此人一定不是等闲之辈!
刚刚那个怪物就已经那么难对付了,如果我还要与这个家伙作战的话,没有如何战斗技巧和法术的我一定不是他的对手。
虽然肚子里还有个强大的小东西在暂时保护着我,但我不确定还未成型出世的小家伙会不会有能够抵挡这个男人的能力。
我不能把我的性命压在一个未知的因素上!
“我不是这个村子的人,只不过在这里暂住几日而已,这里的事情我丝毫不感兴趣,你也完全不用把我放在心上。”我知道目前最要紧的还是跟这个人保持着互不相干的关系比较好。
男人暴露在月光下的青如纸灰,就像拿了祭拜死人用的香燃烧过后的香灰一样惨白惨白的。身材高挑的他却出奇的瘦,如同干枯的木头一般,两只眼睛深深地陷进去,极小的瞳孔阴森森的呈现出一丝暗红。
很难想象这样一个男人是怎样把那个混合兽一只手拎起来的。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这家伙并不是一个丧失了人性和理智的恶鬼,不会不由分说的对人发起攻击,这样一来我也多了一分跟他周旋的希望。
“我看你年纪轻轻却有如此深的道行,怎么会闲来无事跑到这荒郊野岭?”男人对我说的话嗤之以鼻,轻而易举的道出了我话里毫无逻辑,“难不成…………你也是为了那‘钥匙’而来?”
我微微一愣,“什么钥匙?”
“装傻…………”男人的笑声阴气森森,回荡在偌大的洞,凄凉可怖,“不过这样也好,正好混合兽太没本事,我刚好拿你的灵魂炼化出新的尸鬼,想来一定挺好用的…………”
说完,他突然向我伸出手来。
我刚刚说了什么看见了希望之类的鬼话,现在就收回!
“你随便拿活人炼化,知不知道这样会遭天谴的!?”我死命的向后方跑去,脚踩在粘糊糊的尸体堆上,看着每一个人临死前的惨状,一阵阵头皮发麻。
“天谴…………呵呵呵,天若是存在,这世间恶鬼早已经死绝了!”男人尖锐的声音从身后逼近。
我不由得回头看去,只是一眼,便让我心底最后一丝逃走的希望都破灭了…………
这个变态男人,他是会飞的!
就如同他刚刚出现的时候一模一样,漆黑的残影速度惊人,转眼之间竟已经拦在我的逃跑路线上!
等他站定了身子,我才看清他隐藏在巨大的披风后面的,竟是一双类似于蝙蝠翅膀的东西,不过比平常的蝙蝠要大许多倍,像是用针线将动物的皮毛缝补起来的一样。
男人身后的蝙蝠翅膀张开,足有三米多长,挡住了我眼前的月光,阴森的影子投射在我的身上。
看来这家伙有奇怪的癖好,喜欢把不同生物的身体部位缝在一起,组合成新的畸形怪物。
刚刚那个混合兽就是最好的解释!
只不过令我没有想到的是,他不仅炼化出了混合兽这么恶心的东西,还有把自己也同样炼成怪物的勇气!
“你逃不出去的,不如干脆一点束手就擒,我保证给你留个全尸,等你死后,还能加上许多东西在身上…………”他狰狞的伸出舌头舔了一圈嘴唇,嘴里长长的舌头与尖尖的獠牙也同样不是人类的。
死变态…………
我心里暗骂一句,知道自己横竖是个死的我反而抱着必死的决心扬起了短剑,从尸坑中一跃而起,连带着一大团恶心的粘液扑向他,一剑刺向他黑色的翅膀。
男人反应出乎意料的快,身体只是随意一扭便躲过了我的攻击,连同溅向他的污血都被他扇动翅膀挡了下来。
他站稳了身体之后,似笑非笑的盯着我,“果然不是普通人,你这剑的威力可不小…………看来我不能再放任你这个威胁好好活着了,临死前你还是想想死后希望被做成什么?人偶?还是尸鬼?貌似都不错!”
“神经病!”我完全任何伤他的机会,对着他划了一刀,趁着他躲闪的空隙撒腿就往洞外跑。
可是我的双腿再快也抵不过他的一对翅膀,只是一眨眼,男人的影子被从我身后飞快扑过来,这一次他没有再手下留情,而是低声念了一句什么咒语,枯瘦的双手顿时黑芒四溢,化作一个暗红色的圈套住了我的身体。
顿时,身体里的力气就像是被抽空了一样,我两腿一软,一头栽倒在地上。
“不要抵抗了,你越挣扎它就会咬得越紧,我可不希望在把你炼制成尸鬼之前就看见你身上到处的伤痕…………”男人的脚步声从我身后一步一步的靠近,而我却没有任何力气回过头看他一眼。
这个时候我看清了绑在我身上的并非什么绳子之类的东西,而是一节节组合在一起的肠子,上面还有一只会动的眼睛盯着我看,似乎拥有自己的意识一般。
这个男人炼化的怪物看来不止一两个,我表示已经习惯了,能够接受。
可是身上不能动弹半分,就连之前保护我的那股黑色光芒此刻都无能为力,仿佛因为这并不是攻击,它无法抵挡。
“好了小姑娘,我可没工夫陪你玩,等把你炼化之后还得去寻找钥匙呢…………”
他的最后一句话回荡在我耳边,随着他脚步缓缓向我靠近,我的意识也逐渐抽离身体,最后看见的场景便是男人将骨瘦如柴的手伸向我,而我身体里的黑色光芒隐隐闪烁。
两眼突然陷入一片漆黑,我彻底昏了过去。
梦中一片漆黑,只能听见风声掠过,树影阴森森的投在地面上,我的意识似乎穿梭在丛林之间。
熟悉的两个身影站在正前方,一高一矮,身着庄重飘逸的古装,女人的手中捧着一个木盒子,木盒通体漆黑,仿佛向外溢出不祥的气息,却畏惧木盒上的两道封印而无法冲出来。
两个人各手执一把桃木剑,将盒子抛向山体的石缝中,同时挥舞起手里的桃木剑,口中念念有词。
他们念出的咒语让我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恍若无数久远的年代之前,我也曾将这些咒语熟记于心,几乎能够跟着他们的口型脱口而出,可偏偏像是隔了一层纸膜一样,怎么也说不出口。
待他们咒语念完,木剑上的白光大震,迸射向那个木盒子。
木盒外的两条封印缓缓蒸发,侵入盒内,连同木盒子也一起化为了飞烟,露出了盒子里的东西。
那是…………
我赫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一块漆黑无比的人骨随着他们的封印而永远被锁在了石缝中,骨头上的一枚魂钉格外眼熟,不就是“我”曾经亲手钉入莫凌笑体内的那些?
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看向那一男一女。
“师叔,这最后一块骨头亦封印完毕,今后还要劳烦师叔帮忙照看。”女人的眉眼低垂,从脸上看看不出喜乐,反倒是眼底深处透着浓浓的哀伤。
这个女人的声音与我一模一样,我又怎能认不出来?
猛烈的记忆仿佛海潮一般冲击着我的大脑,我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记不起来,头疼的快要裂开。
眼前的世界一点一滴的分崩离析,化作一面破碎的镜子,裂成无数碎片,染上昏黄的颜色。
我不禁抱着脑袋低声呻吟…………
“小暖?”
“小暖快醒醒啊?”
耳边似乎有微弱的声音响起。
我被这声音唤醒,从那个破裂的世界中逃离出来。
微微睁开眼,刺目的阳光悬在半空中,明晃晃的照得我眼睛发酸,我不由得又闭上了双眼。
“哟,老王赶紧拿点水过来,这孩子脸色怎么这么差?”
一片影子从一旁飘至我头顶,我的身体被人扶得坐起来,随后缓缓感到有清凉的液体顺着喉咙缓缓流淌,整个身体都因为这一份凉意而苏醒了不少。
微微睁开眼,我看见站在我面前的两个人正是王叔王婶,他们俩一脸焦急与担忧,直到看见我醒过来,才终于沉沉的吐了口气。
“丫头你昨天晚上去哪里了?怎么搞成这个样子?”王叔放下装水的碗,关切的坐到了我的身边,“村里昨天才发生了老于家的事儿,你一个女孩子大晚上跑出去很危险的呀!”
我的脑袋有些发昏,渐渐适应了阳光的双眼也看清了周围的环境,正是王叔家的小院子,而我此刻就身处院子里的干草堆上。
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我仍然心有余悸,那时候的我几乎都已经绝望了,可为什么今天我还能好好的站在这里?那个变态男人不是说要把我炼制成尸鬼供他驱使么?
脑子里一片的疑惑,我看了一眼担心我的王叔,不敢确定的开口问道,“王叔,您是从哪里找到我的?”
总不能是王叔意外闯入那个尸洞,又将我从那个男人的手中救了出来吧?
“我们今天早上叫你吃饭,叫了半天没有动静,我就让你婶进你屋里看了一下,结果没有见到你的人,我们还以为你一大早出门了。等吃完饭准备出去干活的时候才发现你居然倒在院子门口,可把我俩吓坏了!”
“倒在院子门口…………”我微微皱起眉头,仔细在脑海里回忆着昨天的事情,可是记忆从昏倒之后就断片了,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而且更加令人意外的是我全身上下原本沾满了尸血的痕迹也全部都消失了,衣服就跟昨天晚上出老于头家的门时一样,干净又整洁。
这让我不得不怀疑起昨天的事情其实只是一个梦,一个真实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噩梦。
“丫头,最近村里不太平啊,听说村头又有户人家的闺女遭毒手了,跟老于家的丫头一样,简直惨不忍睹!哎…………”王叔一提起村里最近发生的事便满面愁容。
这个地方是他生活了一辈子的家乡,一个偏僻又宁静的小村庄,居然接二连三发生这种泯灭人性的凶杀案,我想不仅是王叔心里难过,就连村子里的其他人也一定人人自危吧?
为了不让他担心我,便随口说道,“叔,我昨天就是起来上了个厕所,结果太困了就睡着了,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怎么睡的呢…………”
“你这孩子怎么说睡就睡了?外面很危险的知不知道?”王叔气急的教育着我。
一旁的王婶拍了他一巴掌,嗔怪般瞪了他一眼,替我说话,“你懂什么!丫头身上怀有身孕,睡劲大,孕妇都是这样的!”
我干笑着附和,“是啊是啊,不好意思害您担心了…………”
王叔哑口无言,只好一本正经的嘱咐了一句,“那以后自己小心一点,外面不仅危险,还容易得感冒,下次可不能这样了。”
“好,谢谢王叔…………”我话还未说完,肚子里突然响起了“咕咕”的声音。
在场包括我,在内的三个人纷纷一愣,两个长辈互视一眼,赶紧拉着我起身,“丫头还没有吃早饭吧?来来来,刚好饭菜都还没有冷,赶紧回屋吃。”
我不好意思的跟在他们后面,不由自主的伸手抚上自己的肚子,里面的小家伙不知是不是昨天晚上被折腾惨了,今天倒是格外安分,没有再不知足的啃我的肉。
不过它虽然不要,但吃还是要吃的,而且无论如何都吃不饱的定律是绝对不会错的。
王叔王婶留我在家,他们自己则出去干活,。有了昨天的惨痛教训,我一整天都躲在屋子里,根本不敢踏出去半步。
虽说真的恶鬼要来的话,这屋子也是根本挡不住的,可人的心理就是这么奇怪,只要待在让自己能够安心的地方,就仿佛百毒不侵一样,格外有安全感。
回忆起昨天见到的那个操控恶鬼的男人,他的尸坑里有那么多的死人,如果不是我的幻觉的话,那些人类的尸体从何而来?如果村子里真死了那么多人的话,早就已经引起恐慌,成为一个死村了吧?
这件事怎么想都想不通,村子里唯一通晓这些事情的老于头偏偏要在今日安葬雁宁,我与他约定傍晚见面,现在也不好直接去打扰。
这个村子里仿佛隐藏着许多的秘密,种种不详的预示都象征着这绝对不是干净的地方。
之前之所以答应回到乡下修养,都是想远离不安定的因素,可现在不仅没有任何安全可言,甚至遇到的危险不在那之下。
我在这个地方可以说是举目无亲,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可以信赖,唯一知道我身上秘密的人偏偏还是个似正似邪的老于头…………
一种深深地无力感快要将我击溃,我突然无比想念有莫凌笑在身边的日子,虽然每天也是一样的危险重重,可有另一个人与自己共同面对,一起作战,总比现在孤零零的一个人要好一些。
也不知道他如今怎么样了,自从那一面之后就再无音讯,对于他这种神出鬼没的家伙来说,如果真的空闲时间很多,想要见我一面绝非难事,可他却一次都没有出现过…………
我甩了甩头,试图抛开这些越想越惊心的念头,从床上爬了起来,打算去外面逛逛。
村子建于深山老林里,具体有多少年的历史任村里最年长的百岁老人也说不清楚,只是感觉这里的建筑物非常老旧。
村头有一座破败的菩萨庙,建筑风格还是电视剧里古代的那种亭台楼阁,只不过里面除了灰尘便是蜘蛛网,观音菩萨的身上也早已经剥落了金漆,露出斑驳不堪的黑色石头。
可见哪怕是在这样偏远落后的山村里,都已经知道拜菩萨是种迷信。
想想也是,如果这个神仙佛祖真的存在,这世界上哪还有那么多的妖魔鬼怪残害生灵呢?
与其去信佛参拜,我认为恶鬼的形象更加真切。
走过观音庙,虽然身体并没有任何的不适,可肚子里的小东西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泛起光来,这种光芒只有拥有道行法力或是开了天眼的人才能看得见,所以我倒是不担心被人发现我的异常。
我担心的是该不会观音菩萨真显灵了,察觉到了我身上的鬼胎?
我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脚步,虽说并没有任何不对劲,可心里还是会觉得毛毛的。
来到村头的小卖部,这里也是全村唯一的商店。村里的人吃喝拉撒自给自足,但总归还是需要购买一些日常的生活用品。
小卖部里的商品少得可怜,不像大城市里一排排摆得琳琅满目。略显破落的房子也像是许久没有打扫一般,满地泥土灰尘。
我来这里的目的,是因为这个地方拥有全村唯一的一部接通了线路的电话。
小卖部的老板娘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慈眉善目的模样让看惯了恶鬼丑陋面容的我一阵舒心,我挥挥手,“我能打个电话吗?”
“可以啊,两毛一分钟。”老板娘微微笑着,把我领到电话机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