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县冬日飘雪,白雪皑皑、冷风吹拂着光秃秃的树枝,一黄衣女子坐在树杈上,远处时有时无、隐隐约约地有琴声传入这片光秃秃的林中。
“琴音入荒林,这倒是颇有几分诗情画意。”
树杈上的子书画背靠着树枝,看着半空中飘飞而下的飞雪,十分惬意地闭目养神起来了,心中想着,不言第二世时,她意外地与他成为了挚友,为了让他经历人间苦痛,她也只好狠心地背叛了他,这一世,该是他的最后一世了,爱而不得,想想便沉重万分,她才懒得去做此等如此吃力之事呢,这回还是乖乖地在一旁看戏吧。
林外的亭中,苏晚晚收回了拨动琴弦手,看着一袭绿衣的男子妩媚地笑了笑,说到:“言公子,如何?”
言不缺拍手笑到:“晚晚姑娘的琴音自可绕梁三日,这偌大的陵县莫说女子,就连男子只怕也是无人能及的。”
“晚晚当不得如此夸奖,自搬来陵县便仰仗公子解决了地契的纠纷,今日亭中赏雪闻琴,倒是晚晚献丑了。”
他在此赏雪的事情,一准是母亲告诉她的,母亲该不会是想戳和婚事吧?只是,这个苏晚晚,眉目之间妩媚非常,言行举止又全是一身闺阁女子的做派。他实在提不起任何心思去面对呀,如此,他只好早点找个由头溜了才好。
于是,笑容客气大方地展现了一会,便礼貌地回到:“此事本就是郭家有意为之,父亲身为陵县的父母官自然以法判决,郭世金不过是想炫耀自家的财大气粗罢了,晚晚姑娘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一旁的侍女给苏晚晚递来了手炉,又披上了斗篷。她才起身便愣地往言不缺身上倒去,本以为对方会嘘寒问暖几句,若是上下其手便是最好不过的了,来陵县不过短短数月,她便寻着了如此温暖得如同阳光一般的男子,着实让她有些心动呢。
言不缺一把将她抱起,苏晚晚心中更是激动不已,嘴角忍不住轻微地上扬了一点点,正幻想着才子佳人的美好故事,便被对方遗弃般地扔到了雪地中,也不管她喊疼装晕转身便走,居然还回头说了一句“你家小姐一到了雪地里便清醒了,你还愣着干嘛,还不扶她会去,难道是想再看着她再晕一回吗?”
言不缺一边摇着头一边往林中走去,不时便见树杈上一个黄衣女子枕臂睡在了树干上,姿态懒散,他轻功跃了上去,脚踩在她脚下的树干上,拉着树枝俯身看着眼下的女子,只见她貌若初春时节的水,微凉而不寒,言不缺正巧见她睁眼,脚下一滑便掉了下去。
子书画快速翻身抱住了他,稳稳地落到地上后,收回手中的术法正想唤不言,唇才吐出了半个音转而说到:“不……不知晓,上树偷窥也是需要功力的吗?你武功这般弱,以后还是少干这种事情为好。”
她这个时候不是应该被他的美貌所困,然后让他负责的吗?她如此清而不寒的气质只要肯说,他定会一口答应的呀。只是,这回答,倒是有几分讽刺他的意思了。
“姑娘……哦不,是女侠,在下见你枕树而眠,又是大雪纷飞的,担心你的安危才想着上去打探一下情况,哎,别走呀……”言不缺快步跟上了她,一边走一边解下了自己的斗篷披在了她的身上,嘴角一咧,笑得如同冬日的暖阳,“在下行为实在有损姑娘清誉,若是姑娘愿意,可以来言府找我言不缺讨要说法,我愿意三媒六聘迎娶姑娘为妻。”
子书画看着熟悉的微笑,心中欢喜,眼中的神情方上来便落了下去。无论如何,失去的疼痛,这一世她都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不必了,我不想与你有任何瓜葛。”
言不缺捧着她塞回的披风,不敢相信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坚决潇洒,一举一动都能深入他的心间,这难道就是一见钟情的感觉吗?
“叶子,可是将少爷我今日的去向如实地报告了呀?”
言不缺一回到房中,便将披风一把甩到了后面的小厮身上,靠在椅子上,抬头看着对方怯懦地跪了下来,说到:“是叶子对不住少爷,可是……若是叶子不说实话,以夫人的手段少爷你怕是见不着活蹦乱跳的叶子了。”
说着便要哭哭唧唧起来了,本以为少爷会狠狠地批自己一顿,结果眼睛一瞟却见自己少爷正在傻笑,倒是十分开心地冲他问到:“叶子,你说,一个女子如此急着与本少爷撇清关系,究竟是何缘故呀?”
叶子听他如此说,便以为自家少爷定是看着苏府的那位小姐了,开心地移动着膝盖向前几步,笑着答到:“这还不简单,以少爷如此才情和这英俊不凡的长相,咋们陵县多少富家小姐不都是眼巴巴地想嫁入言府。这姑娘定是和少爷玩欲擒故纵的把戏,不然,少爷你为何回府了还如此记挂她呢?不过……少爷往常都是外边赞美,回来便说人家姑娘俗气,今日为何这般痴样呢?莫不是……”
言不缺二话不说便捏着叶子的脸,冷着脸说到:“竟敢编排少爷我,须得有这个能力才行。”
话一出,言不缺不由地觉得自己说话的语气有些熟悉,也不顾叶子喊“疼……疼呀少爷”,耳朵中响起的竟然是她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嘴角才笑起来又拉了下去,他,竟然都忘记问她叫什么了。
跪在地上的叶子,看着终于回过神来的少爷,连忙求饶。等他放开手后,起身便想去夫人面前禀告此事,却被他叫住了。
“禀告归禀告,可此姑娘非彼姑娘,若是你胆敢让母亲有了向苏家提亲的念头。”他看着转身过来的叶子,得意地笑了笑,“我便让你此生都讨不着媳妇。”
狠话一出,叶子立马点头会意,到了夫人面前将那苏家小姐往夫人嫌弃的方向编着,又稍微提了一下神秘姑娘,是如何矜持懂礼,大方有度。害得夫人恨不能立马见着人,可惜如此好女子竟然未报姓名家世,说是自家媳妇可不能便宜了外人,硬要逼着自己儿子去寻。
言不缺哪里用逼,对母亲左右推辞了几下便急急忙忙地和府上小厮去寻人了。刚嘱咐好拿着那姑娘画像的小厮,便见到郭世金一手把玩着一块玉佩一手牵着苏晚晚朝他们走来。
“哟,县衙寻人竟然都用上了自家人手了,我们陵县县衙是没人了吗?”郭世金拿了一张叶子手上的画像,看着里面画的黄衣女子大笑了好几声,“哈哈哈,言不缺呀言不缺,我还当是何种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女子,让你寻了这么些天的竟然是一个丑女呀。”
苏晚晚本就心仪言不缺,如今不过是借着郭世金气一气他罢了,谁知他竟然拿一个丑女来搪塞,那日母亲去言府与言夫人提亲,竟然将她说成了烟花柳巷的那些贱女子,哪里肯咽下这口恶气。
“郭公子,言公子虽说在赏鉴画作上颇有些眼光,可画技如何您不是最清楚不过了吗,纵使眼前的女子美若天仙,到了他的笔下只怕也就剩下这身衣衫的颜色是真的了。”苏晚晚掩嘴笑了笑,见言不缺无话可说便得意地拉了拉一旁郭世金的手,笑得妩媚,“你我还是去品画轩洗洗眼去吧,说不定还可收几幅好画呢。”
“我未来娘子说的对”郭世金见美人开了口,自然喜不自胜,“既然如此,郭莫便不打扰言兄寻人了,这便告辞了。”
“郭少爷,好东西都给您留着呢,里边请。”
品画轩的掌柜见大财主来了,忙出来招呼,正忙着迎接他们前去雅间,小厮刚替郭世金退了斗篷,引着他才去了楼上的雅间,下来便见到言不缺进来了。
言不缺算准了他们前去雅间赏画的空档,逮到掌柜的便忙着问到:“老吕呀,你这儿画人像最传神的画师,作品都拿来我瞧瞧。”
掌柜的知道郭世金要细细地观看一轮才会寻他的意见,吩咐小厮将一堆画作拿去雅间,便问到:“听闻言公子正四处寻人,此番前来可是要寻个好画师来画上一幅人像?”
“老吕呀,你既知晓便快速说来,何必多此一举地妨碍本少爷寻人呢?”
老吕见他着急,连忙开了两幅画美人的图,说到:“我这儿收的最多的还是山水,若是论起画人像的好手,这两位算是我们陵县人像里画得还算可以的了。若是您不急,我这儿还有几位外地画人像的好手,就是寻着他们需要……”
“不必了”言不缺猛地起身,拿过那副画着黄衣女子的画像,满眼笑容地盯着画中的女子,“不必了,我已经寻到了。”
掌柜会意,顺着他的视线看着了一眼,说到:“只是,这夏正乃是郭其壬郭公子的书童,方才才拿了钱便和母亲出了城,若是您着急此刻追上去还来得及。”
言不缺不敢相信地看着画中的女子,急忙卷起画说到:“老吕,账先赊着。”便急忙往门外跑去,因为跑得急才跑出了门口便撞到了一位头戴帷帽的人,手中的画轴刚好掉入了地上之人的怀中,他急忙拿了画一边道歉一边往城门的方向赶去。
女扮男装的子书画看着言不缺跑开的身影,心中庆幸自己今日穿了一身的白衣。这一世是不言最为关键的一世,她得省着些术法,如今也只好换些银钱在这儿待上一阵子再说了。于是,拿起了一旁掉落的画轴,走进了品画轩。
掌柜的接过她手里的画才展开,见是言少爷拿出去的那副画便又收了回去,问到:“夏正的人像画怎会在公子的手中?”
子书画疑惑地瞧了掌柜一眼,疑惑地说到:“我画的分明是山水画,怎么会是人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