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旭的师父不是南宫靖宇?而是他的夫人徐舜英?
杨珞听到这个消息大感意外,不可思议地看向南宫靖宇:“师伯母?她老人家怎么会收徒弟?”
南宫庄主哈哈笑道:“你是不是也感觉很意外,我这夫人比我的眼界还要高,平时别说收徒弟了,就是让她对晚辈们指点两招都不肯,但是偏偏就对这个小丫头青睐有加。”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话说起来就长了,你听我慢慢跟你讲。”
五年前,徐夫人带着娘家的侄女徐巧灵到岳阳去探亲,返回的路上突然遇到仇家追杀,虽然清平山庄安排了大量的侍卫跟随,没有让徐夫人受到什么伤害,可混乱之时,徐夫人还是和侄女走散了。
徐巧灵是定国将军府的长房长女,也是这一辈中唯一的女孩,是全家的心肝宝贝,她突然失踪引起轩然大波,徐夫人雷霆震怒,当场将贼寇全部就地正法,随后将身边的人全部派出去查找,还飞鸽传书至清平山庄,让南宫庄主派人通知了地方官府一并协助追查,可是如此兴师动众,却是一点线索都没有,徐巧灵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直到半个月后,就在大家以为徐巧灵已经凶多吉少之时,她却突然出现在清平山庄,而送她回来的正是柳旭。后来询问得知,徐巧灵当时避难在马车里,虽然有侍卫守护,但是不知为何马匹突然受了惊,横冲直撞冲散了车队,独自在山路上狂奔,侍卫们忙着与歹人搏斗,这突然的变故令他们措手不及,等到想要把马车追回来时已经看不到踪影了。
徐小姐当时受了惊吓,面对发狂的马匹也不知该怎么应对,只能缩在车厢里听天由命,等到马车停下来的时候,她战战兢兢地从车窗往外看,发觉车外站着三四个黑衣人,正是刚才袭击他们的歹徒,顿时面如死灰,觉得死期不远。
那些歹徒捉了徐小姐,想要拿她来要挟徐夫人和清平山庄,可当他们返回的时候,发现徐夫人已经命令手下将那些歹徒的同伙就地正法,没留下一个活口,他们便觉察出即便有人质在手上也未见能讨得便宜,于是就改变了计划,打算将徐小姐带回京城,向徐府的人勒索赎金。
这些歹人乔装打扮,昼伏夜出,带着徐小姐乘船北上,徐小姐虽然不会武功,但是很机灵,一路上从不多言多语,对这些歹徒唯命是从,渐渐地令这些人放松了对她的监管,几天后她瞅准时机趁着看管她的人喝得酩酊大醉的时候逃出了船舱。
徐小姐虽然逃了出来,可天黑又不认得路,她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又担心被那伙人发现,情急之下跑到另外一艘客船上藏了起来,打算天亮后再找机会逃走。可令她没想到的是,那群人比她想象得要机敏,不到一个时辰就发现她不见了,四处搜索,最终查到了她藏身的那条客船上。
徐小姐左藏右躲,走投无路之下跳进了一间上等舱房躲了起来,而这间客舱的主人正是柳旭。
柳旭当时在甲板上看风景,瞧见那三四个人鬼鬼祟祟的模样,心里便觉得有些奇怪,她当时负气出走,担心是杨珞的手下发现了她的行踪要捉她回去,因此不敢多做停留,转身回了船舱。刚刚坐定就发现蜷缩在角落里的徐小姐惊恐地望着她,倒是把她吓了一跳。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看了半晌,心里俱是惊疑不定,都担心对方会对自己不利,柳旭到底是见过些世面,心理素质稍好些,见那女孩浑身瑟瑟发抖,似乎比自己还要害怕,心神逐渐稳定下来,小心翼翼试探道:“姑娘这是我的舱房,你怎么会在这里?”
徐小姐没有答话,柳旭又问道:“这艘船是从九江过来的,我之前从未见过姑娘,想必姑娘是才登船不久吧?”
徐小姐依然保持沉默,但她的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身子抖得更加厉害,柳旭见状眼珠一转似乎意识到什么,又说道:“我是镇江双鹤书院的学生,要到荆州去探望朋友,我刚才在外面甲板上看见几个彪形大汉,鬼头鬼脑的好像在找什么东西,不会是在寻你吧?”
徐小姐听到这里眼泪止不住地掉了下来,对着柳旭哀求道:“公子求你救救我,那几个歹人绑了我,要向我家里人要赎金,可是他们根本不打算放我,他们想拿了钱之后就把我卖到窑子里去,公子你救救我,您大恩大德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我来生做牛做马报答你。”
柳旭略微舒了口气,只要不是来捉她回去的她就没什么好怕的,同时又对眼前这女孩子充满了同情,温声对哭得梨花带雨的徐小姐说道:“你不要怕,既然你被我遇见,我自然会护你周全,不会让你被那些人抓走,不过你要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士?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被他们绑走的?”
徐小姐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略微思索了一下,缓缓说道:“我姓徐,京城人士,父亲在京城为官,是个小官吏,今年年初我到吉安去探望姑母,一直住在姑母家,前些日子姑母带着我到岳阳去探亲,在回来的路上遇到匪徒拦路,混乱之下这些歹徒就把我劫持了,公子求您把我送回家去吧,我父母和姑母会给您酬劳的。”
柳旭一早就听出徐小姐说话带着京城口音,猜测她所说之言应该不会有错,但是出于谨慎,还是试探道:“你是京城人士?家住哪里?令尊在哪个衙门里当差?”
“我家在……双耳胡同,父亲在户部承运库做大使。”定国将军府在槐树胡同,可徐巧灵不敢将自己的真实身份透露出去,她想到自己的乳母就是住在双耳胡同,乳母的长子就在户部承运库,当初那个职位还是自己去向父亲给他们求来的,便暂时把乳母家当成了自己家。
徐巧灵那一刹那的迟疑,让柳旭起了疑心,眼睛一转又问道:“那你可认得楚茗雪?他家也是做官的,也在京城居住”
徐小姐想了想回道:“不知公子说的这位楚公子是不是镇国将军府上的人?楚将军一家一直在辽东,京城的宅子只住了些女眷,或是有重名重姓的我就不清楚了。”
柳旭闻言眉毛一挑,又将眼前这个女孩仔细打量一番,心里暗道:楚茗雪这个名字任谁听了都会以为是个女孩吧?她怎么这么确定是位公子?况且楚茗雪从小在辽东长大,京城里除了故交应该没几个人认识他,怎么她一个小门小户出来的姑娘会这么清楚?随即又问道:“那你可听说过贺文睿这个人?听说他在兵部专门管着粮草,我的朋友是做粮食生意的,一直想找人牵线结识贺大人”
徐小姐沉思一瞬,有些不确定地说道:“你说的这位贺大人我没听说过,可是左副都御史贺程勋贺大人的公子倒是叫这个名字,你的朋友会不会打听错了?”
柳旭眉头微皱,暗自琢磨道:“这位徐姑娘看来可不是个简单的人,一个小官吏的女儿竟能知道当朝大员府上的事情?她要不是常在那个圈子里面混哪里会知道这么详细?但是这话你还没法去问她,一问准会推到她父亲身上,可一个小官吏又是从哪里知道这些的?”
柳旭心里疑问重重,但转念一想她一个弱女子突遭厄运,防范之心肯定比一般人要重得多,哪里会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全盘托出的?必然是真真假假虚与委蛇,因此心里也就释然了,毕竟被人劫持是真的,至于她是哪家的千金那就跟我没关系了,于是柳旭低头盘算了一下,说道:“我送你回家是没问题,只是京城路遥,明天启程的话也要二十天左右才能赶到,不如我送你回姑母家,沿着赣江一路向南,最晚十天也就到了,你看如何?”
徐小姐听完松了口气,她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眼前这个年轻人,可现实的处境又让她不得不去相信他,至少目前来看这个年轻人不会伤害到她,因此点头说道:“一切听公子安排,只要能让我和亲人团聚,去哪里都可以。”
柳旭点点头,伸手从自己的包袱里拿出一套干净衣服,递给她,说道:“先把这个换上,我一会儿让人送点热水,你先洗漱一下,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书童,我的身份你要记清楚,我叫柳旭,在镇江双鹤书院读书,我还有个跟班叫螃蟹,住在旁边客房,我们要去荆州探望朋友,你的名字要换个新的,免得被人看出破绽,暂时你就先叫……蝌蚪吧,外人问起来就说是螃蟹兄弟。”
徐小姐接过衣服点点头,柳旭又说道:“抓你的人怕是没那么容易放手,搞不好会混在这艘船上等着你露面,今天晚上你得委屈一下,和我睡在一个房间,等明天到了岸,我们再换船,只要能甩掉他们,后面你就安全了。”
徐小姐脸色变得通红,可非常时期也顾忌不了许多,因此也没有提出什么异议。
柳旭讲完就出了门,吩咐船家送了些热水进去,自己则钻到螃蟹的房间跟他大致讲了一遍事情的经过,并让他晚上警醒一些,留意那些可疑的人。
第二天,船停泊在一个小码头上,上下船的旅客加上送货的伙计、挎篮叫卖吃食的小商贩把个码头围的水泄不通,那几个挟持徐小姐的歹徒果然混在人群里,四处探查,见到女客便要上前辨认,尤其是与徐小姐年纪差不多的年轻姑娘几乎每个都不放过。
徐小姐显然也看到了这几个歹徒,吓得浑身发抖,柳旭见状连忙安慰道:“莫怕,你跟紧我,等上了岸就安全了。”
徐小姐脸色苍白地点点头,亦步亦趋地跟着柳旭,眼看着那几个歹马上就要过来了,忽听‘噗通’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掉入了江中,随后便有人高声喊道:“不好了,有人跳江了!”
一刹那甲板上顿时沸腾起来,所有人全都涌向船边,争相恐后地望江里眺望,连岸上的人听到动静也跑上了船,甲板上的人群明显比之前多了几倍,摩肩接踵的比过年时的庙会还要拥挤,趁着这股乱劲柳旭抓起徐小姐的手就跑,上了岸直接跳上一辆马车,柳旭随手给车老板扔了一锭元宝,冲他喊道:“不管你用什么法子赶紧离开这里。”那车老板二话不说一扬马鞭,吆喝两声,立刻在拥挤的人群里劈开了一条通道,马儿长鸣一声撒腿狂奔,转瞬就离开了码头。
那几个歹徒一听到有人喊投江,便以为是徐小姐走投无路寻了短见,跟着人群窜到船边查看,没过多久有人将那跳江的人捞了上来,翻过来一看,在场的人全都吓了一跳,这哪里是个人?分明是有人在原木上套了件女孩子穿的长裙,那件长裙别人不认得,那几个歹徒却是认得明明白白,那便是徐小姐之前穿在身上的那件,这时他们才反应过来被人设计中了圈套,而那徐小姐恐怕早就趁着这个空隙离开了码头,这群歹徒看着船上船下密密麻麻的人群,悔得肠子都青了,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