狡兔三窟,贾敬实在不好找。
云征接连追了十日,找到几处隐蔽的据点,逮了些人、缴了些贼赃,却始终寻不见贾敬那个混账,连连冷笑说那老东西真是老成了精。
跟着的侍卫皆是疲倦非常,可肃王不歇,他们哪敢懈怠?又钻了一处被掏了个中空的山洞,侍卫们强打着精神四下搜寻,连地上的一丝缝隙都不敢放过,终于发现了端倪——山洞之后连着一条密道,蜿蜒曲折,里面还带着悉悉索索的声响儿。
云征不顾侍卫的阻拦,抢过火把在密道口晃了晃,就见那火苗乱窜,云征确信:“是通气的,另一头还有出口。”
“捂住口鼻,追!”
云征带着侍卫从山后绕出来,就听马嘶鸣,心知对方要跑,正想叫“放箭”,却只听“咻咻”几声,大片的箭雨竟然对着他们袭来!
云征等人连忙躲避,出口处树木繁盛,倒是不难找到遮掩。忽听耳边一声惨叫,一个侍卫抱着胳膊倒下,痛苦得满地打滚。
正是深夜,借着一弯黯淡的白月,依稀可见那侍卫面色扭曲、七孔流血,竟就挣扎着死了。
“箭上有毒!”
侍卫们连忙要护着云征退回密道,肃王殿下却冷笑一声,抬手搭弓上弦,冷箭伴着疾风射出,对面竟也传出一声惨叫。
马鸣更频,马蹄声却越行越远,对面的剧毒箭雨也渐渐歇了,显然弓箭手只是为了掩护主犯逃走,并无拼死一搏的意思。
云征再想带人去追,可一片茂林,哪还有弓箭手的人影?
鬼影倒是有一个,被一箭穿心,钉在了树干之上,死得利索无比,而那张脸——云征死死皱眉:此人他认识,是宫里的一个侍卫统领,是他父皇的心腹!
“肃王……”跟来的侍卫都呆了,那统领他们都认识;莫不是、太上皇想要杀了肃王——怎么可能!
云征目光一凛,吩咐:“带上那些毒箭,回宫!”
巳时,天气晴好。
太上皇的居所里正闹腾得欢,旭王殿下跪得直挺挺的,一双眼睛却抬得高高,桀骜不驯状瞪人:“父皇,您不必费心思了,儿臣暂且不想娶亲。儿臣今年才十四岁,还在守孝!”
“胡闹!”云落气得吹胡子瞪眼,抬手将一本册子扔在了云诺跟前,“这些是京城贵女的名册,你先好好看一遍再来回朕!”
“儿臣不看,不管她们长得多漂亮,有多能干——她们都不是小莲儿!”
“荒谬!休说甄华莲已经死了,就算她没死,罪臣之女,竟敢勾连皇子,也是该死!”
“父皇,您是不是忘了?”云诺扯开嘴角,笑得灿烂,“她是罪臣之女,我也是罪妃之子啊,不正好配一对么?”
“——你!”云落抬手,眼见一个巴掌就要抽下去,却听身侧传来两声:“父皇暂且息怒。”
太上皇陛下并着不听话的小儿子一起向后看,云朔并着云征竟然一起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两排侍卫,抬了个担架,担架上覆着一层惨白色的麻布。
连云诺都觉察除了诡异,不断左右看着:“皇上、四皇兄……”
“旭王先退下,朕与肃王有‘要事’需禀明父皇。”
“……是。”云诺低头,乖乖被侍卫“护送”着出去,远远的,却又忍不住回头看。莫名的,心里忐忑不安。
被担架抬到太上皇面前的,当然是那个被云征一箭穿心的侍卫统领,还并着一箩筐羽箭,“哗啦”一声全倒在了精致的雕花白玉石阶之上,纷纷滚落,箭头皆是黑色,却又泛着诡异的深绿光泽,一看就是带着剧毒。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云落看着这两个越发不听话的儿子,冷笑,“把这么些晦气的东西扔到朕跟前,又不说话,朕怎么知道你们想干什么!”
云朔是皇帝,先说话,淡淡的:“儿臣实在不明白,事到如今,您还要护着贾敬那个逆贼?”
公主中毒引发的这场逆案,前因后果,皇帝都如实报给了父皇,包括太皇太后曾想要废了亲生儿子的“谋逆之心”。太上皇陛下是怎么想的,没人知、更没人敢去问,只知道,他又把云诺的婚事提了上来——甄华莲死了,许檀也“死了”,太上皇陛下却越挫越勇、矢志不渝。
“你这是在质问朕!”云落怒不可遏,“你该不会认为是朕指使贾敬去害了朕的亲孙女,又是朕指使贾敬逃走的?”
“儿臣并无此意。”云朔淡淡地看他,带着一丝鄙夷,“父皇只是有时会想不清楚,但应该还没有蠢到那个程度吧,呵。关于弄月中毒一事,父皇最多就是无意中被贾敬利用,差点将贤妃旧物、也就是谋害公主的铁证,烧了个干干净净。”
云落气得额上尽是青筋:“呵,你这是想对朕欲加之罪?翅膀硬了,嫌朕碍眼了是不是!”
云征终于开口,冷冷的,更加单刀直入:“父皇,这些箭都是证据。”并不是什么欲加之罪,而是铁证如山。
“……什么?”云落是气得够呛,因为他是真不明白,外头那具晦气的尸体,地上这些阴冷的毒箭,到底算个什么意思。
“昨晚,儿臣遇到了刺杀。”云征一字一顿,“就在儿臣追捕贾敬之时。”
“怎么会?”云落难以置信,指着侍卫统领的尸体,“昨晚,难道是、他要杀你!”
“正是。”
云落气得手都发抖:“云征,你相信——朕会派人去杀你?”
羽翼丰满的云征可以不再需要父皇,可太上皇绝不会随便放开这个收我军权的儿子。
“不相信。”肃王与皇帝持同样的态度,冷漠地摇头,“儿臣只是觉得,您又被人利用了。”
“你们……逆子、逆子!”云落只觉心里窝了一团火,却又不知道如何爆发,青筋不住跳动,眼底也充血……到底是老了,支持不住,云落摇摇晃晃地倒退几步,胸口胀痛难忍,几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父皇都病成了这样,何必还去管什么贾敬?哎,这么多年,您总被人利用,总让人看笑话,却丝毫都不知道自省。还是歇歇吧,朕不想次次都给您收拾烂摊子。”云朔摇了摇头,招来几个太医,“好好照顾父皇,若有差池,朕唯你们是问。”
眼见大批侍卫包围了寝宫,除了云朔的,竟还有云征之人,气得发晕的太上皇终于确信——今日,这两个儿子就是来“逼宫”的!
“为父不仁,为子却不可不孝。”云朔缓缓道,“父皇放心,朕必会侍奉您,安享晚年。”
“逆子、你们这些逆子……”大势已去,云落只能瞪着一双疯牛般的红眼瞪人。
云征先一步转身离去,根本不听他叫骂;云朔却又留了一会,左右看看,瞥见地上那本京中贵女的名册,俯身捡了起来,饶有兴趣地翻了翻,却在翻到某页时,忽然停住。
画上的少女巧目盼兮,倚着一片湘妃竹,清雅脱俗,如误入凡尘的小仙女,十分惹人怜爱。
少女画像之下,隽有“林黛玉”的名字。
这幅画与其他有些不同,缝合的卷脊处被人撕过,后又夹了进去;而且,“林黛玉”的名字之上还被人划了个小圈儿……这是、相中之意?
“父皇您还真是……”云朔看的好笑,眸光却愈加冷漠,“儿臣本以为,您至少是真心疼爱六弟的。可现在看来,这份‘疼爱’也不过尔尔;云诺与云涯一起长大,虽为叔侄,却是兄弟之情……您连这也看不过眼,想引云诺跟云涯去争?”
“云涯刚当上太子,论在宫里宫外的根基,比弄月还不如。可云诺的心性、能力比之云涯又如何,您不是不清楚。”云朔将那画册交给身侧的内侍,准备带走,却又冷笑一声,“您就见不得一个儿子好过么?”
云落已经被一众太医“挟持”着按在了床上,气得气血翻腾,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云朔走远,无法说出那句实话——“朕怎么可能去利用云诺!”
贵女的名册送来时,他特意删去了不少人,其中肯定包括林黛玉——那她的画像怎么还会出现在册子里!
……
云征出宫时,被个太监拦住了,悄悄么么的,还非得附耳对肃王说话:“王爷,查清楚了,昨晚上出宫的侍卫一共有三十四个,除了太上皇那边的,还有五个是侍卫司的!”
侍卫司,林睿掌的,那是皇帝的心腹。
“本王知道了。”
见肃王殿下还是冷冷淡淡的,太监急了,忍不住劝着:“王爷,您得小心啊!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您要提防有人趁机对您下黑手……”
“本王还有要事在身,没空听你胡扯。”
“王爷,等等,还有一件事!”太监赶紧追了上去,堆了一脸笑,却是依旧鬼鬼祟祟的,“王爷,您不知道,太上皇想要把林家那小姑娘指给旭王,圣旨都拟好了,就在……”
云征听着,忽然反手拔剑出鞘,寒光一闪,那太监顿时抱头蹲下:“王爷您这是做什么啊!”
云征冷冷地看了他一会儿,却又把剑收了回去,冷冷道:“本王心里有数。你回去告诉母妃,最近本王要全力处理宁国公叛乱一事,没心思理会别的事。”
太监吓得满头汗,连连答应:“是、是。”
“本王现要去刑部。”
虽然还是让贾敬跑了,可宁国公一案,必须有个终结。
宁国公贾敬巧言令色蒙蔽太上皇,骗得国公之位。回朝后几次搬弄是非,更是意图刺杀肃王,罪大恶极,该判夷三族大罪。
因宁国府曾为开国勋贵,传承至今,贾氏一门仍属八议之列,议亲、议功、议贵;因此,经圣意裁定——谋叛之罪,满门抄斩。
作者有话要说:宁国公府属于开国四王八公之一,这样的勋贵人家,就算败落,一般也不轻易上族罪的,牵连太广了~【在八议制度的情况下~
可怜的太上皇,人家是真心疼云诺了,怎么可能引云诺去跟云涯争呢?黛玉的画像是皇贵太妃塞进去的,还想胡诌神马指婚圣旨……可怜的肃王殿,摊上这么个脑残值爆表的妈~~
云征:不算太糟心。
喵:怎么说?
云征:又不是本王亲自奉养。
喵:……
云朔:皇贵太妃是奉养在宫里的!
喵:对哦,你要帮大哥养儿子,帮二哥养闺女,帮老爹养熊孩子,还要帮死对头养妈……
云朔:还有比朕更可怜的皇帝么……
云诺:我发现我就是块砖,你遭整谁就往谁那里搬……
喵:胡说,明明是你自带克妻属性!
高速首发[红楼]黛玉重生本章节是第122章漫言不肖皆荣出造衅开端首在宁(上)地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