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永安武馆是雷候家开的，也是玄黄门的京城分坛。“怎么连个守门的都没有。”
阿宴敲敲门，只闻里面有动静，不见有人来开门。“开门，我找你们雷馆主。”
门里传来一个断断续续又颤抖的声音：“馆主病了，劳烦下个月再来。”
阿宴压低声音道：“黎州栎城，蓉山之巅，玄黄门前，芙蓉花开。”他转头对慕容小菜说：“这是暗语，是不是特难记。”
“有点像打油诗。”慕容小菜轻笑回道。
门开了，一个满眼泪花的奴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说：“玄黄门终于来救我们了！雷馆主他……他失踪了！”
阿宴连忙扶起奴仆，慕容小菜把关上前看看四周，并无人注意这里，才把门关上。永安武馆对面的小吃摊的摊主见慕容他们进去后，也收拾摊子走了。“诶，我说张麻子，你今天不想赚钱了，午时刚过就收摊？”胭脂铺的老板娘团扇遮面，眉眼带笑。
“哎呀老板娘，今后我就不来摆摊了，要不给你点馄饨当饯别。”
“去去去，老娘喜欢吃汤圆。”
“汤圆又小又圆，哪个女人不爱啊，是吧老板娘。”
“呵呵，有些汤圆掉地上就要不得了，回去路上可要小心啊。”老板娘不再理他，回去柜台前坐着。
永安武馆只有一个管家和十多个奴仆，另外八个弟子跟随雷候一同离京。管家姓雷，从小跟在雷候身边，武馆的情况没人比他更清楚了。
“你们的信鸽怎么了？失踪这么大的事也不告诉我们一声。”阿宴见过雷管家一两次，而信鸽一直是这个老管家负责饲养。
“少门主有所不知，武馆的信鸽一夜之间全死了，属下拖信差送信，少门主没收到吗？”
阿宴细细回想，哪有什么信件。“你什么时候寄的？”
“属下沿途为馆主预订了客房，可二月二十五那天客栈老板派人来说馆主他们并未入住，接着又听一些江湖侠士说馆主在汴城，属下又去了趟汴城，几经打听，才知馆主不知道去哪了。二月二十七当日，属下立即派人送信去蓉山，按理应三月初一就到了。”
阿宴道：“只有一封雷候写的密信，我还奇怪呢，密信怎么这时候才到。”
雷管家满头花白，年近七十，做事难免糊涂，二月二十那天，雷候写好的密信他忘了寄出去，二月二十七，又把密信发出去才造成这出误会。
慕容小菜哭笑不得，雷管家也是担心馆主，关心则乱，安慰道：“好了好了，雷管家莫伤心，晚辈想问一句，那些鸽子是中毒死的？”
“是掐死的……十只鸽子，有些养了五六年了……”雷管家抬手用袖子擦擦眼泪，鸽子养久了也有感情，一想到满院的鸽子尸体和羽毛，雷管家不禁悲从中来。
阿宴又问一句：“雷候离开前可跟你们说了什么？”
“啥也没说，馆主让我们好好守着武馆，还说带些黎州土特产回来。”
阿宴心想雷候怕是太过放心了，根本没想到后面竟事端百出。“他也没有提过汴城吗？”
“没有，馆主从小到大没去过汴城，他在汴城也没有亲人。”
“汴城那边有伊禾斗和卢克，我们等他们消息吧。”慕容小菜朝阿宴使眼色，道：“天色不早了，你们这几天担心受怕的也累了，先去歇息，有什么事明日再说，管家帮我们准备两间客房。”
雷管家弓着腰点头道；“那我们先退下了，要不要让厨房准备宵夜？晚饭饭菜少，怕少门主和慕容少侠饿肚子。”
“煮点银耳粥放着吧，饿了我会过去吃的。”阿宴挥挥手让他们先出去。
厅堂只有阿宴和慕容小菜了，两人对视一眼，回顾刚才雷管家的话，信也确实弄错了，三月初一齐问天收到的是密信，而非雷管家写的急信，还有那些鸽子被人活生生掐死，用毒岂不是更快，疑点重重。雷候为什么去汴城，现在他又在什么地方，没人知道。
“雷候怕是从出京城前就被盯上了，前脚离京后脚杀鸽子。二月二十到二月二十五，如果雷候是在二十五那天失踪的，那么沿途应该有人见过他。他该不会临时有事改道去汴城吧。”阿宴抱着头望着墙壁上的字画，想不到雷候还喜欢这玩意儿。
“雷候兄押送的是一叶观音吧？还是从仙人醉那里买来的。”
“你怀疑是仙人醉？他们还没蠢到这份上。说到一叶观音，正月的时候拍卖过一次，但是无人问津，这可不太对劲，和琉璃观音一样是北王墓出土，还差别待遇啊。”
“但是罗刹城对它感兴趣，那也许还有别的原因。仙人醉正月拍卖的藏宝图碎片不是显示汴城白三个字吗？雷候兄也许是想去汴城找找关于北王墓的线索。”
“银装素裹的开封城？他去的时候雪都化了吧。”
“二月底汴城可真的下雪了，阿宴兄。”
阿宴从厨房拿了两碗银耳粥来，这些还真填不饱肚子，他后悔没多买几个烧饼了。“我们要不出去转转吧，吃点宵夜，练武之人吃不饱肚子怎么打架啊。”
“你是不是后悔没多买几个烧饼了。”慕容小菜把烧饼掰成两半，递给阿宴半个烧饼说：“我不爱吃烧饼。”
阿宴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这个小贩手艺一般，饿坏了觉得什么都好吃。”
“我想去雷候的书房看看，说不定有点线索。”
阿宴把慕容小菜拽出厅堂说：“先吃完再回来调查也不迟，走吧慕容。”
慕容小菜拗不过他，只好随他一块出了永安武馆。街上空荡荡的，只有几个乞丐蹲在暗巷墙角，直勾勾的望着天上的星星出了神，吃了上顿没下顿，明天又能讨到多少铜板，脚边的破碗怕是一辈子都无法堆满了。
阿宴看了一眼街上，提议去朱雀大街，那里肯定有不少吃的。永安武馆在东区特别偏僻的街道，白天人多晚上就跟鬼街差不多，毫无人气。朱雀大街是京城最繁华的主街道，划分东西两市区，市坊之间无限制，京城商业也因此达到鼎盛。阿宴随便找了一家馄饨摊坐下，他点了一份馄饨，慕容小菜点了一份云吞面。
“你有没有觉得卖馄饨这人有点面熟？”阿宴凑到慕容小菜耳边低语道。
“你以前来他这里吃过？”
“不是，总觉得今天见到他两次了。”
“也许是你多心了，馄饨小哥是个大众脸。”慕容小菜让他别这么疑神疑鬼的，“瞧，你的宵夜来了。”
慕容小菜暗中观察了下小贩，脸上有许多细小的伤口，双手干净没有老茧，看来很少做粗活累活，而且小贩走路无声，脚步轻快又平稳，手脚麻利。
“你那云吞面好不好吃？”
“盐放多了。”慕容小菜已经喝了三杯茶了，嘴里还是一股子咸味。阿宴不信，挑了几根尝尝，咸得直伸舌头。
“难怪只有我们一桌客人。呸，咸死了。”阿宴感觉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在蹭他的腿，低头一看，是几只流浪狗。阿宴好心扔了几块肉给它们，心想反正不太好吃。
此时小贩走过来，流浪狗肉都不吃了撒腿跑开。慕容小菜看了看小贩，他是过来收拾另一桌的碗筷，并非驱赶流浪狗。慕容小菜回头看那几只流浪狗，胆怯的缩成一团，不敢靠近，即使小贩走了也不再过来了。
“连狗都怕他，这小贩以前是个屠夫吧，专门杀狗，杀气重。”
“他身上是有杀气，但应该不是屠夫，你看他的手就知道了。”慕容小菜低声道。
街上人来人往，有个老人提着一笼子的鸽子路过馄饨摊，那群鸽子咕咕地叫着，叫声此起彼伏，周围的人自然是瞧瞧老人和鸽子，觉得没什么事又走开了。老人拍拍笼子让它们别叫了，又扔了点鸟食进去，鸽子们才不叫了埋头进食。小贩低着头做馄饨，灯光昏暗很难看清楚他的表情，慕容小菜只觉此人有些问题，那个小贩像是在看着他，笑容诡异，充满邪气。
“吃不下了。结账！”阿宴扔了三十五文铜板在桌上，催促慕容小菜赶紧回去。
“客官慢走。”小贩声音阴柔，无阳刚之气，暗自发出咯咯的笑声。“下次再来……”
回到永安武馆，慕容小菜向雷管家要来了书房的钥匙。雷候离开前亲自锁的书房，把钥匙交给雷管家保管，钥匙仅此一把，锁也未有被撬开的痕迹。
阿宴点上蜡烛，张望四周，墙上挂着王献之的真迹，还有一幅画。画中正是一叶观音，观音体态丰盈，肌圆骨润，栩栩如生，乘一片莲花浮于水上。相传只要一叶观音出现，可保永无水灾。
“雷候不会出家去了吧？我们玄黄门可是道观起家啊哈哈哈哈。”阿宴随手拿起桌上的佛经翻开看看，他有一个毛病，看佛经就困得打哈欠，甚至头疼好一会儿。“果然我和佛无缘，我放不下屠刀。”
“雷候为了找出一叶观音的秘密下了不少功夫。这幅画也是仙人醉拍卖来的？找不到雷候本人，有些事还真捉摸不透。”
“他喜欢字画，有一叶观音的画像没什么奇怪的。慕容你瞧，有个面具，……怎么做个狐狸的，雷候应该做个猴子的才对嘛。”
慕容小菜听见面具便走过来，面具做工还算精细，放在手上也不重。“行走江湖有个面具才行，先和雷候兄借来用用。”
慕容小菜戴上面具给阿宴瞧瞧，阿宴拍手道：“不错不错，你以后要当个狐狸侠客？狐侠客。”
“阿宴你取名和南星谷有的一拼。”
“你别说，我都忘了南星谷出来的人没几个名字好听的，南星谷特别相信贱名好养活这习俗？”
“是啊，还让体弱的男孩穿女装呢。”慕容小菜说完觉得这话有点哪里不对。
“你穿过吗？”阿宴突然坏笑，故意问道。
“我累了，阿宴兄我先回房了啊。”慕容小菜头也不回的溜走了。
阿宴还没来得及抓住慕容，他肯定慕容这小子小时候一定穿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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