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婉曦正待与燕无双扶薛施雨下去歇息,只见陪段云娟、杜君雁、苏冰心三姐妹匆匆寻来,神色紧张,段云娟手中还拿着一份羽檄。段婉曦见状,知道又有紧急军情,便吩咐燕无双先送五妹回房,自己接着三位姐姐,一同到一处偏殿。段云娟将羽檄交给段婉曦一看,却是彭鼎辉密报,突厥境内正紧锣密鼓调兵遣将,大有兴兵来犯之势。此次南侵规模预计在十万人以上,河东兵少,虽能征调府兵迎敌,但恐良将匮乏,乞段婉曦麾下选调两员大将若干将佐军校前来相助。
段婉曦见报大怒,将羽檄往地上一摔,道:“突厥鼠辈,欺我大战之后兵力疲乏,想来个坐收渔利,简直可恶!洛阳、虎牢之战不足以扬我军威,待我亲提得胜之师北上河东,痛击胡寇!”
苏冰心谏道:“三妹不可。大汤连年征战,府库已近枯竭,如何能支撑十万大军同突厥开战?一旦战败,大汤将重蹈汉高祖马邑之围,屈辱求和七十年的覆辙!”
杜君雁道:“二妹说得对。眼下的当务之急,乃是与民休息,恢复国力。对突厥之入侵,只求击退,万不可于此时与之开战,否则必拖垮国力。我还是那句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笔账,我们记下了,待国力转圜,民生安定之后,再跟他们算总账!”
段云娟道:“为了攻打洛阳,大汤集中了几乎全部能战之将。难为大将军一人独立支撑河东一境。幸而洛阳已定,抽调几员大将增强河东防务并非难事。此事无需商议,我等一面遣将北上,一面飞报父皇。”
段婉曦问道:“姐姐心中可有人选?”
“妹妹是主帅,知人善任。这个主意,由你来拿。”
段婉曦暂息怒火,低头想了想,道:“恩师文中虽未明言,小妹已知其意。突厥南侵河东,必分兵两路,西路取朔州(原马邑郡,现为刘茂忠妻弟苑君璋所据)、东路取云州(原云中郡)三路而进。云州东至幽州一线,有燕云王重兵镇守。朔州为敌军主攻方向,其正面之代州(原雁门郡,今代县)、岚州(原楼烦郡,今忻州市)缺乏独当一面之良将。他请两员大将分镇代州、忻州,自居中路调度,互为犄角,诚为上策。这两员独当一面的大将,小妹属意于罗大刚、吴信兄弟二人。一则他们是大将军旧部,用着顺手;二则久驻边关,敌情较熟;三则顺便携五妹回门省亲,叩拜岳父。另外,怀英与四妹也一同前往。”
杜君雁补充道:“铎泥可汗野心勃勃,非易与之辈。要退突厥大军,除在军事上坚决迎击外,最重要的便是派出使臣前往交涉,斥其背盟来犯,令其理屈词穷而自退。”
段云娟道:“那就只有劳烦冰心妹妹走一趟了。军中谋臣以冰心最工辞令,又同突厥人打过交道,对敌方诸酋之把握无出其右。此行非你莫属。”
苏冰心道:“小妹愿往。但有两件事,请长公主和三妹首肯。”
“但说无妨。”
苏冰心道:“一,速调秦大将军率瓦岗将校随后北上,为彭大将军后援;其二,我需要天子所授符节,正式出使,河东并州诸军战守进退,需我与二位大将军议定而行。”
段云娟道:“我们既托冰心为使,自当名正言顺。妹妹,我们二人即日联名急报父皇,命冰心为制使,全权负责同突厥交涉。只是秦大将军与瓦岗弟兄不日扶单将军灵柩返回故土,此时调其北上,未免有悖人伦。”
苏冰心道:“事有轻重缓急。伯钧深明大义,自有决断,这倒不必担心。我去和他说便是。”
段婉曦道:“好吧。既如此,就拜托二姐和秦兄了。二姐与五妹歇息几日,然后一同北上。待击退胡人,小妹在长安设宴为你们接风!”
杜君雁道:“事不宜迟,三妹可速传吴、罗二位将军前来听令。其余诸将整顿人马,准备班师回朝。我还有事同长公主商量。”
段婉曦道:“那小妹先去了。”和苏冰心行了个礼,自行出去点将。
段婉曦走后,杜君雁低声对段云娟道:“中书、门下遭劫之事,我已暗中调查清楚,果然是王唯岳指使段达召集歹人所为。目的不言自明,王唯岳想让我们即使打下洛阳,也得不到前朝所遗治国经典,以为报复。可惜已经死无对证了。”
段云娟想了想,长长地出了口气:“王唯岳用心竟如此歹毒,其心可诛!立即将此事密奏父皇。”
杜君雁道:“姐姐之意……”
段云娟道:“把他交给父皇处理吧。虽然王唯岳罪不容诛,但我毕竟当众允诺过,赦其全家不死。否则岂非落下个食言而肥之名?”
“可是陛下……”
段云娟笑了笑,道:“放心吧,父皇并没有下令处死他。但若他作恶太多,遭了天谴,那也怨不得我们了。至于段达,虽未明正典刑,死得却也不冤。”
段云娟的言外之意,杜君雁岂能听不出来?只是她习惯了云娟姐姐的菩萨心肠,却没想到她也有这么一面。杜君雁虽然嫉恶如仇,但此时心里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段云娟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叹了口气,拍着杜君雁的肩膀,柔声安慰道:“妹妹,我一生以仁义待人,今日有此想法,实是不得已而为之。只此一回,下不为例。”
杜君雁沉吟片刻,抬头道:“姐姐不必内疚。对奸恶歹毒之人,没有仁义可言。你仍然是我们姐妹中最宅心仁厚的长姐。这一点,我从未质疑。”
段云娟紧紧地握住杜君雁的手,欣慰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