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处,冷醉尘将缓缓伸入怀中的手又伸了出来,继续喝茶。逍遥真人看在眼中,微微一笑,道:“为师总见你伸手入怀之时脸色阴晴不定,似乎难以抉择,整日煎熬难当,你怀中究竟藏有何物,可否给为师一观?”
冷醉尘脸色一变,盯了逍遥真人两眼又低下头去,似是有些不敢正视,但见他牙齿一咬,终于伸手入怀,将紫金梭和修罗尺拿出来放在逍遥真人面前,说道:“机缘巧合之下有一个怪人送我这两样东西,说是修道人士梦寐以求的至宝,如果现世,少不得会引起腥风血雨,所以徒儿一直不敢拿出来。”
逍遥真人面色不改,也不管他所说的机缘巧合,更不管他为自己找的借口,随意看了二物一眼,说道:“既是宝物,却不透光华,想是被秘法所封。”
冷醉尘立刻答道:“不错,那怪人说为防他人觊觎,才用秘法将其封住,还说若我与其有缘,秘法方能解开。”
逍遥真人淡淡道:“那人可曾告知你此二物来历?”
冷醉尘也未多加思索,便将太苍当日所描述的来历说了出来。他见逍遥真人并没有将宝物据为己有的意思,警惕之心也稍减。
逍遥真人听完之后说道:“飞仙遗物,非同小可,灵界修士莫不觊觎,如此看来,那人既以重宝相赠,必定有要事相托,想必不轻松吧?”
冷醉尘点头答道:“那怪人要我做的事情的确是很难做到,不过看他那样子也是快要行将就木之人,我只需尽人事就行了,至于能不能办到,就只能看天命了。”
逍遥真人说道:“受人重宝,自当竭力,他把这两件宝物给你以做酬谢,可看出他所托之事对他而言必定非常重要,为其完成遗愿,也算是功德一件,对修道也有助益,你可不能懈怠。”
冷醉尘答道:“徒儿一定听师父的话。”
逍遥真人又说道:“红尘俗世,烦恼无数,你的前世因果我看不清楚,为师猜想你尘缘万千,也不知对你求道之途是好是坏,这也只有看你自己的造化了。不过你一介凡体竟也有此奇遇,倒让人猜不透这玄奥天机。”
这种话冷醉尘听得多了,也没作何感想,反而问道:“师父,你能不能将这上面的秘法解开,让徒儿看一看真正的宝物?”
逍遥真人微微一笑,道:“一般此类秘法须施法之人使用本门特殊手段方能解开,或者道行比施法之人更加高深方可强行破开禁制,你既然想看,为师可以一试。”
说完逍遥真人伸手拿起紫金梭,平放于左掌之上,右手抬起,掌心处顿时泛起柔和光芒,似浓似淡,却并不刺眼。冷醉尘目不转睛的盯着逍遥真人,只见他右掌从左掌之上缓缓拂过,刹那间逍遥真人左掌之上金光大冒,有如旭日升上地平线的瞬间,刺眼的光芒顿时驱散了黎明前一切的黑暗,其磅礴的光辉让所有的事物都黯然失色。
冷醉尘的瞳孔急剧的收缩,紫金梭所绽放出的光芒令他根本睁不开眼睛。只见那紫金梭带着一身金色从逍遥真人的掌心浮起,连天上的烈日霎时间也逊色三分,金光所到之处,沃野上的植物立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疯长,田地里的稻子转眼间已结出了稻穗。
逍遥真人淡淡道:“灵气之巨,可改天地四时,确是飞升仙人所留之物无疑。”
金光慢慢的变得柔和下来,冷醉尘也终于可以睁开了眼睛,只见紫金梭安静的悬浮在离逍遥真人左掌上方半尺之处,金光虽然暗了不少,但却更加浓郁,包裹在紫金梭的周围,另有一道紫色的电芒环绕梭身上下盘旋,看似渺小,但任何人都可感觉到其中蕴涵的威力之巨,必定难以抵挡。
再看梭身,色呈暗金,一眼而望有种古朴之感,其上有一条金龙盘旋,直至梭尾,惟妙惟肖,看似金龙直欲破体腾空一般。那道紫色电芒正是从龙口吐出,龙头处刻有两个小篆,正是“紫金”二字。
冷醉尘看在眼中,早已目瞪口呆,至此日方知,那太苍所给的宝物有多珍贵。
只听逍遥真人说道:“这紫金梭的确是难得的至宝,飞仙所留,其威可想而知,寻常修道之人难以驾驭,幸好那位高人羽化之际抹去了紫金梭上自己的神识,只要慢慢炼化,仍有可操控的一日,不过这也要看此宝与所持之人是否有缘,赠你此物之人并未能将其炼化,想必运用此宝之时也不能如意。只是此宝灵力太过巨大,道行太浅之人也发挥不出它的威力,若欲强行祭炼,难免会伤及自身,轻则道行全失,重则魂飞魄散,切记。”
冷醉尘机械的点了点头,也不知道他师父说的话听进去了没有。
说完逍遥真人握住了紫金梭,顿时金光紫电俱都消失不见,又恢复了先前的面目,只听他口中说道:“此物灵力充盈,对修行有莫大助益,只是目前对你来说还尚无用处,以后可用之时再开启也不晚,你小心收好。”
冷醉尘双手接过,双目圆睁的看了又看,这才小心翼翼的放入怀中,看似深恐损坏了这件至宝。
逍遥真人看在眼中,不禁微笑,接着又拿起修罗尺,用同样的手法施为,尺身顿时冒出暗红光芒,一股冰冷惨烈的肃杀之气冲天而起,那红光并不刺目,但冷醉尘看在眼中却从心底升起一股凉意,竟隐隐产生了恐惧之感。
红光开始逐渐的蔓延,那些刚才本来生长良好的稻子竟慢慢的枯萎,冷醉尘此时才感觉到,修罗尺的散发出的气息不仅仅是冰冷肃杀,更包含着衰败死亡,连手上沾了不少血腥的他此刻也因为寒意而感到了恐惧。
一片血红色笼罩周围,盖过了烈日骄阳,模糊之中,那片红色内似有成百上千个生魂厉鬼在尖叫咆哮,妄图把冷醉尘拉进其中,那凄厉的鬼哭之声钻入耳中,敲击着他的心房,似立身于地狱万鬼中央。冷醉尘不由自主的起身后退两步,脸色已变得铁青。
忽然那尺身红光暴涨,自逍遥真人手中飞出,冲天而上。只见元羽上人右手一挥,三丈之内顿时出现一面无形屏障,那修罗尺撞在屏障之上,虽尽力腾起,欲破开而逃,但那屏障却坚韧非常,将修罗尺网罗其中。
冷醉尘耳中忽闻凄厉尖叫之声,循声望去,发现此声竟是那修罗尺所发,只见尺身开始拼命的撞击那道屏障,尖叫之声也越来越大,冷醉尘不得不捂住耳朵,只用双眼看着这奇怪的一幕。
过不多时,屏障开始缩小,那修罗尺想必也后继乏力,尖叫声逐渐变细,待到最后被屏障所包裹,再也动弹不得。逍遥真人伸手虚招,修罗尺立刻飞到了他的手中,尺身红光时涨时缩,似是在做最后的挣扎。
冷醉尘向修罗尺看去,只觉修罗尺通体红色,浑身没有任何雕饰,红得有些晶莹剔透。乍一看仿佛是刚从血池中捞起,浑身鲜血淋漓,再一看又觉得尺身上的只是血迹,像是杀了很多人却并没有檫拭过,任鲜血在尺身干涸,年长日久自然成了暗红之色。
只听逍遥真人说道:“此尺名曰‘修罗’,的确是名副其实。邪气之盛,世间少有,不知用了多少修道士的魂魄方炼成这把修罗尺,乃是大邪大戾之物,也可看出此物原主人毫无济世悯人之心,必是一个心狠手辣之辈,如此方可炼出此至邪法器。”
冷醉尘闻言问道:“师父,这东西危险吗?”
逍遥真人说道:“这修罗尺邪气过重,出世已是不祥,再者尺中又拘有被杀之人的魂魄,杀性过巨,若是其持有者心志不坚,用之过久极有可能被腐蚀心性,反倒被此器奴役,丧失了心智,变成杀人的器具,这种情形在修道界也为数不少,修道之人若无大慈大悲的救世之心,用之便是危险至极。”
冷醉尘微微一抖,心想那怪人果然没有欺骗自己,连师父都说这是极其危险的东西,于是有些不舍的说道:“那可真是可惜了这么一个宝物。”
逍遥真人淡笑道:“其实也并非完全不能用,其关键就在于能否克制这法器的魔性。修道之人炼器时通常会加入自己的精血,此举是为了更与法器心灵相通,以致运用时控制如意,时日越久,法器就越合自己心意,威力也越大。而随着时间渐长,法器就具有灵性,其本质也就是炼器者在法器上所印刻的神识,修道士称之为器灵,道行越深的修士,其所炼法器的灵性也就越强,即使法器失落,别人也不易控制。”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道:“方才那紫金梭也同样有原主的灵性,只是那位高人飞升时已将自己的神识抹去,后人才能更好的炼化,收为己用。而这修罗尺的原主人飞升之后并未抹去尺内自己的神识,尺内邪灵未除,便容易侵蚀持有者的内心,想必是其主人企图凭借该尺在修道界引发大乱,由此可见此人心性可谓险恶至极。”
逍遥真人看了修罗尺两眼,继续说道:“要想驾驭这把修罗尺的方法只有两个,其一是以高深的道行强行除去邪灵,然后再重新炼化,如若不然,就算是道行高深之人能够免力操空,也无法如意,还不如运用自己所修炼的法器。不过此尺主人既然已经飞升,可想而知那人必定道法通玄,其中的邪灵又岂是轻易能够除得了的,即使强行去除,至少也要损去多年道行,还会破坏法宝结构,降低品级,未免有些得不偿失,此为下策。”
冷醉尘立刻问道:“师父,那另外一个办法是什么?”
逍遥真人说道:“另外一个办法,就要看持器者的心性了,若持器者心坚如铁,令邪灵无法侵蚀,时日一久或许可以使得邪灵归附,听从持器者的心意,可惜这世间又哪找得到心志如此坚定之人,稍有不慎,便会沦为器奴,终生难脱。”
冷醉尘说道:“如果真有心志坚韧之人能克制邪灵,那此人会受影响沦入魔道吗?”
逍遥真人答道:“法器本身并无正邪之分,是正是邪要看持器者的心性,大慈大悲之士也可持邪器除妖降魔。”
冷醉尘若有所悟,点了点头道:“看来这件宝物是万万不能用的了。”
逍遥真人笑道:“你已有紫金梭在手,又何必再用这修罗尺,贪多无益。”
冷醉尘面露可惜之色,手握重宝而不能用,这也是一种痛苦。
逍遥真人左掌一握,只听见修罗尺发出一声短促的尖鸣,又恢复了被封之前的模样。逍遥真人将其递给冷醉尘,口中说道:“此物妖邪之气极重,甚是凶险,你须妥善保管。”
冷醉尘把修罗尺接在手中,已没有获得至宝的感觉,方才那些凄厉的情景犹在眼前,心头凉意未消,浑身仍冒寒气。
“咦,正有十多道灵气自西而来……”逍遥真人突然开始自言自语,冷醉尘还未答话,他忽而又恍然大悟道:“为师大意了,此二宝光华冲天,引起附近道友的注意也是自然。”
话语刚落,逍遥真人面前突然冒出一团火光,似虚似幻,形状如同一片树叶。冷醉尘惊异不定,逍遥真人却是面色不改,看了看那团火光两眼,对冷醉尘说道:“莫要惊慌,这是你师姐用本门秘法传话于我。”接着又道:“各方道友即刻便到,我们还是隐藏片刻为好,莫要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此话一落,二人转眼间就已消失不见,未及片刻那茶棚老板便发现了,连忙出棚想看看二人去了何处,却见天上连续落下了十几人,个个奇形异服,古怪至极。那茶棚老板如见鬼怪,双腿一软便跪在地上,口中连话都说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