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准点在晚上七点整,和新闻联播同时开始。气氛和新闻联播一样微妙:端庄热烈。这是非常难把握的一种态度,就像活泼严肃一样高难度,不过,人本身就是那么矛盾,所以在场的人演绎得非常自然,每个人都在两种风格里流畅地转换,女人们的笑容矜持妩媚,男人们的身姿傲岸谦恭。而且,在音量适当得十分巧妙的背景音乐陪衬下,人们说话的音调都拿捏得相当准确,高低合适,既不刺耳又不含糊。
餐桌是两张标准的皇室宴会大长桌,比惊叹号都要长的桌子上颜色素雅清淡的鲜花与银色蜡烛交相辉映,让桌面上的食物尽情表现自己的温暖诱惑。只是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在这样不自然的场合能够自然愉快地为了饥饿而进食。江离离懂得自己是做不到的。
她的位置被临时安排在徐琼与白春桥的旁边,跟花豹不再同桌,而且离花豹所在的不起眼的角落有天涯之远。最让她难受的是,她现在很显眼,跟她以往的经历相比,她现在的位置比之前在电视节目上出现的时候还要引人注意。白春桥是何许人也?这样一个药业巨亨,他的名号搁在哪里哪里就发亮,能不引人注意吗?瞧瞧在座那些想看仔细又怕被发现、躲躲闪闪、鬼鬼祟祟的目光就一清二楚了。
“离离,别喝那么多,这种餐前酒还是有点份量的。”徐琼关切地在与别人应酬的空隙里悄悄地提醒她。
白春桥含笑地不经意地看了她一眼,潇洒坚定地一动手指,站在身后随时等待命令的服务员马上训练有素地厮近身畔,俯身等待指令。“给这位小姐换上水。”
江离离不悦地放下高脚酒杯,沉默地玩弄着酒杯修长的脚柱。徐琼本想安抚她几句,白春桥含笑坚定地捏了捏她的手,徐琼当然马上明白他的意思。多年来习惯于不违拗了,现在这样的场合更加不好破例,所以徐琼也拿起酒杯,轻轻地抿了一口。
照例,在开席前是要讲话的。田雅妮在众人的掌声中,一改往日的干练爽朗,矜持羞涩地笑着,有些忸怩地站在礼宾台上,“这么多重量级的来宾啊,我该讲什么呢?”就座的众人配合地呵呵一笑,有些倚老卖老的就开始嚷嚷了,“姑娘家不必害羞,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
听见田雅妮也有人称呼为“姑娘家”,江离离几乎想爆笑起来,赶紧端起酒杯,不管是清水还是酒,大喝一口救场。
“谢谢,谢谢各位的捧场!这里的条件还是简陋,这里的一切还是仓促准备的,我知道,大家在这里呆得不容易,可是,大家都来了!谢谢,谢谢!!”田雅妮诚挚地望着众人,说得十分动情,描画精致的眼角马上显露出一点湿沁沁的水意来。
于是大家起哄,在一片闹哄哄的嘈杂中,晚宴开始了。
菜肴真的很多,琳琅满目,吃得江离离嘴巴都累了,各色美食还是源源不绝地被端上来,不管你愿不愿意,它们就像自动地、无限地供应带一样,总是轮番出现在你的面前。徐琼看到她停下餐具,直挺挺地靠着椅背,马上紧张地探问:“怎么了,不舒服吗?”江离离不加掩饰地叹气:“这些东西太多了,我吃不动。”隔着徐琼的白春桥听到了,耸肩一笑,“我也是!它们实在是太要命了。”边说着边推开面前的餐盘,无奈地摇摇头,“你知道吗?我现在最想回去吃一碗清水煮面。”
虽然一直对他心存芥蒂,但是江离离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真的对她的胃口。她不由自主地也笑了,“我比你能吃一点,除了清水煮面,我还想来个荷包蛋,啊,或者是酸豆角炒腊肉!”“记得放点辣椒,这些辣椒太不像话了,它也配叫辣椒?”两个人忍不住惺惺相惜地笑了起来,是真诚地发自内心的笑。
徐琼无奈地看着这两个人一唱一和,忍不住也笑了,笑的时候眼睛里有点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