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股土匪的确绝了迹,但侥幸逃脱的零星土匪还在作祟。在枪决王三春的第三天下午,程大智正在一连连长宋玉辉在宋玉辉的临时办公室里和宋玉辉研究下一步的侦察计划,突然发现总部的一个首长走了进来。程大智和宋玉辉一见,忙站起来急问:“怎么,有任务?”
总部首长阴郁地说:“唉,事出意料。刚才接到地区行署的紧急电话,说王三春的尸体被人盗走了。”
“哦,有这等事?”程大智吃了一惊。
“从这件事我们可以看到,我们的剿匪任务还并没有完成。”总部首长接着说,“虽然我们把大股土匪歼灭了,但还遗留有残渣余孽没有肃清。从行署送过来的统计资料上看,还有几个主要的骨干分子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其中就有吴天花、秃子和康天顺。这几个人能量极大,破坏力极强,如不及时缉拿归案,他们很可能重新纠集在一起,继续坑害人民和破坏我们的革命成果。所以总部命令你们,立即派出一个连的兵力深入山区农村寻找匪踪,力争在最短的时间内把潜逃的土匪一网打尽。”
宋玉辉听到这里,忙对程大智说:“报告营长,就把这个任务交给我们一连吧?”
程大智点点头说:“好!我们一会儿先到刑场去看看。”
程大智和宋玉辉送走总部首长,立即就到刑场去了。到刑场一看,只见埋葬王三春尸体的地方一片狼籍,哪里还有王三春尸体的影子?从痕迹上看,盗墓者并没有带工具,而是靠着两只手把坟墓刨开的,如果不是王三春至亲的人是不会这样做的。那么这个人是谁呢?王三春没有父母,也没有兄弟姐妹,除了结发妻子吴天花,就再也没有什么亲人了。这么看来,盗窃王三春尸体的人肯定是吴天花无疑了。
但吴天花怎么就知道王三春的尸体是埋在这里的呢?又怎么能找得那么准呢?昨天枪毙的并不是王三春一个罪犯,而是十一个罪犯。那十一个罪犯被枪毙之后,就让工兵把那些尸体就地深埋了。吴天花怎么会知道哪个土堆里埋的是王三春的尸体呢?怎么那么准确地就盗走了王三春的尸体呢?莫非工兵里某个人有问题?是他盗走了王三春的尸体?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那些工兵都来自天南地北,远离安康,怎么会和土匪有联系呢?
程大智百思也不得其解,觉得这事实在太蹊跷了。
原来,昨天公判王三春等十一个罪犯的时候,吴天花也冒着生命危险来到了大会会场。这个在王莽山长大的土匪女人,虽然是满脸的麻子,但天性却是极其聪明的,也是极其狡猾的。自从王三春把土匪队伍交给国民党军队之后,她就有了一种预感,预感到她父亲苦心经营了几十年的土匪部队很可能在牛蹄岭战斗中全军覆没,从此一蹶不振。她曾经想劝王三春退避三舍,保存势力,继续招兵买马,自立为王。但看到大兵压境,战云密布,国共两党的部队都想消灭他们土匪队伍,所以也就由着王三春去了。再说,她也不想长期当一个土匪老婆,如果王三春在国民党部队里站住了脚,扎下了根,当上了高官,那么她就成了官太太,也就不是土匪老婆了。不过她的心里仍然是诚惶诚恐的,很为王三春和土匪部队捏着一把汗。
在牛蹄岭战斗打响之前,吴天花就一口气就从东镇跑上了王莽山。一是王三春走了,她感到寂寞难耐。夫妻几年了,王三春还没有离开过她,这猛一离开,她就感到空虚得了不得。二是年老的父亲吴显威还留在山上,她得上山去看看父亲。父亲虽然有喽罗们侍侯,但父亲在她的心里有着很重的分量,父女之情总是难以割舍。三是牛蹄岭战役胜负难料,她不得不作第二手准备,一旦国民党吃了败仗,她就把驻扎在东镇的匪徒又拉上王莽山,给王三春、也给她自己留下一点本钱。四是王莽山山山屏障,处处天险,进可打,退可守,一夫挡关,万夫莫开,不管怎么说也可以抵挡一阵子或者蛰伏一阵子。五是她得留下一个窝,即使不当土匪了,也有地方生活。所以,她把东镇一摊子事情都留给秃子,就上了王莽山。
当牛蹄岭战役失利的消息传来之后,吴天花立即就到东镇去拉队伍,谁知化装到东镇一看,东镇哪里还有队伍的影子?一打听,才知道东镇的匪徒被人民解放军连锅端了。吴天花这一惊非同小可,就不禁为王三春担起心来。说实话,她实在太爱王三春了,自从和王三春同房花烛的那一天起,她就把王三春看成了自己生命的一部分。如果王三春有个三长两短,那岂不是要了她的命?因此,她乔装打扮了一番,就去了安康城。
实际上,她就是不乔装打扮,安康城的任何人都是不会认出她来的。因为她一直都蛰伏在王莽山和东镇的匪巢里,除了王莽山和东镇的匪徒,谁会认得她呢?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她最终还是进行了一次认真地化装。她把头发弄乱,撒了一些灰尘,又用锅灰把脸上抹得五花六道的,穿上一套破烂且脏得不堪入目的衣服和一双十个脚指头都能露在外面的破鞋,还找了一个烂挎篮背着,手里拿着一个半边碗,拄着一根竹棍,就变成一个十足的叫花子了。你如果不看她那惊慌失措而又充满杀气的眼睛,你一定会认为她不仅是一个叫花子,而且还是一个讨了多年米的叫花子。
那时候安康城里像她这种穿戴的叫花子很多,谁会怀疑吴天花竟是王三春的老婆呢?吴天花进了安康城,只见安康城里到处都是解放军,哪里还能找得见国民党兵和王三春的影子?吴天花在安康城里走了一条街,又走了一条街,打听也不好打听,问也不好问,只能以贼一般的眼睛左顾右盼。好不容易挨到早饭后,才见人们纷纷向广场拥去,她预感到一定有大事发生,就也随着人流向广场走去。到广场一看,她就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只见王三春等十一个罪犯被全副武装的人民解放军把头压得低低地站在会场最前面的主席台下,脸上早已变成了死相。王三春被五花大绑地排在的第一名,脖子上还挂了一个牌子,上面写着安康土匪头子王三春几个黑字,王三春的名字上打着一个令她触目惊心的红叉。很显然,王三春是难逃这一劫了。
广场上的口号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荷枪实弹的人民解放军纹丝不动而又整整齐齐地排列在会场的周围,警惕地维持着会场的秩序。吴天花的眼前一黑,差点昏了过去。刚刚把王三春宣判完毕,她就昏昏糊糊地挤出会场向刑场走去。她早就听人说过安康处决人犯的刑场在哪里,所以她没费吹灰之力就到了那里。她知道处决罪犯时是不准闲杂人等靠近的,所以她就近上了一棵大树,把自己藏进了枝繁叶茂的大树顶上。她刚藏好不一会儿,行刑队就压着罪犯过来了,在一阵低沉的枪声过后,王三春等十一名罪犯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倒在了尘埃。
王三春一条罪恶的生命就那么结束了,一个和同床共枕了几年的丈夫就那么离开了她。吴天花心如刀绞,泪如雨下,但又不敢出声,更不敢动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王三春离她而去。她的脚麻了,腿僵了,手也差点儿失去了知觉,但他仍然在树冠上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
行刑队离去之后,工兵就来了。那一队工兵大约有一个排的兵力,在一个长着大胡子的军官指挥下,开始挖坑掩埋罪犯的尸体。那些工兵干活儿极其认真,直到把坟坑挖到一米多深之后,才把尸体放进坟坑里填土。
天终于黑了下来,喧闹了一天的刑场终于陷入了无边的寂静之中。刑场远离城市,也远离农户,一到夜晚,这里就是一个死人的世界,似乎有无数的鬼魂在这里游游荡荡。吴天花下了树,并没有急着扒王三春的坟,而是先从身上掏出干粮和水吃饱了、喝足了才开始用两只手扒着掩埋王三春尸体的泥土。她像疯了一般,两只手不停地扒。指甲扒掉了,手指扒烂了,鲜血从十个手指里汩汩地流了出来。但她已经顾不得这些了,也感觉不到痛了。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把王三春的尸体背走,背回王莽山去。她不能让王三春在这里成为孤魂野鬼。
吴天花终于把王三春的尸体扒了出来,想也没想就把王三春的尸体扛上肩头,大步流星地向王莽山的方向走去。她十分感谢父母和王莽山,是父母和王莽山给了她强健的体魄和牛一般的力气。
再说程大智和宋玉辉看了刑场之后,已初步断定王三春的尸体是被吴天花盗走了。他早就听说吴天花身大如虎,力大如牛,背个把死人简直就是轻而易举之事。也只有吴天花和王三春情深意重,才能盗王三春的尸体,别人谁能盗王三春的尸体呢?
程大智和宋玉辉回到一连,立即召开了动员大会,决定连夜赴东镇,深入农村觅匪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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