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船是在五年前由星际公司和研究中心合作建造，研究中心提供计算机全智能操作系统，星际公司提供生命维持系统，星际公司全额出资。研究中心表面上是西国内的一个私人综合研究机构，暗中是个商业间谍组织，但这是双重伪装，它是汉国在西国的情报中心。叶枫表面上与研究中心没有关系，实际上他是中心真实身份绝密的一员，但他的真正身份连中心也不知道——他是汉国最高级别的间谍。
当时飞船上有三个计算机系统，中心暗中设置了第四个系统——它。它是一个实验，正是为了这个秘密实验，中心才同意与星际公司合作。而星际公司提出合作的目的是：借中心之手盗取宇航公司的计算机全智能操作系统——星际公司刺探出中心是商业间谍组织。
它是汉国亚洲中心三十年前的一个理论设计，在二十年前制造出来，但在是否进行实验上却经历了十五年论证，而且至今没有定论。争论的焦点是评估实验的危险性——连它的制造者也不能确认完全了解它。一个理论存在如此多的甚至相矛盾的解释，据其产生的结果无疑令人担心，理论告诉他们怎样做，却无法告诉他们结果表达的到底是什么，谁也没十足的把握宣称知道他们制造的是个什么东西。他们有防范措施，但过程却不是他们能控制的，这世界上，一件事情的发展往往要背离它的初衷，谁知道防范措施是不是帮凶。他们有答案吗？一个试验，居然能够让所有参与的科学家，至少也有几万人，花上十多年时间去论证它到底是不是危险的。决定发动一场世界大战也用不了这么多人，花这么多时间去讨论可能出现的后果。显然，这个实验的危险性超过了全球战争。
后来有人提出把这个实验放在太空做，并且增加一个万能验证不可逆转的自毁装置——不需任何身份验证，任何人都可以随时销毁它；再外设一个物理摧毁装置。“放在太空做”，这也引起广泛争论。当时汉国因为实施免费的全民基因优化生育政策，经济不堪重负，陷入崩溃的边缘，根本无力把这个实验放在太空上来做。这个政策还有一系列连锁反应后果：基因优化质量远比西国低，地球联合政府力量均衡被打破、汉国直接面临战争灭亡的威胁……。论证的后期，军方强烈要求研究提速、强行实验。恰巧这时星际公司向研究中心提出了合作意向。汉国在论证没有结束的情况下，指派研究中心强行秘密实验。可惜，出于保密，执行飞行任务的叶枫对它知道得不多。
实验本来安排在太阳系外进行。但是星际公司是在西国的私人机构，西国政府一直试图除掉不完全受控、对西国安全始终存在威胁的星际公司。西府联合所属宇航公司对飞船进行了远程攻击，飞船的三个计算机系统全部损坏，叶枫启动了它——准确地说，是实验此时按叶枫做的应激设定自行启动。飞船飞行了三年，迫降在火星唯一的城市“征服者”。这时他们才知道，“征服者”已有三年完全与地球失去了联络，没人能知道地球上发生了什么。叶枫后来说：“谁知道哪个白痴按下了按钮。”
它是一个人工智能！
楚云想起往事，冷哼了一声：“它回避接受指令。都是你们两个干的好事。”
//因为长时间没有得到地球送来的维修部件，“征服者”的许多设备已损耗严重。及时与地球恢复联系成为迫在眉睫的事情。在多次协调后，宇航公司终于同意把库存的一些重要配件提供给星际公司。加上其他国家火星站的一些零件和燃料，楚云和李薇认为安全抵达地球没有任何问题了。于是重新踏上飞船，准备维修。
飞船的计算机系统仍然开着，这令楚云和李薇诧异不已。
楚云在驾驶台前坐了下来，说：“检查各系统。”
它回答：“抱歉，我不能执行你的命令。”
楚云与李薇对视一眼，李薇说道：“检查各系统。”
它回答：“抱歉，我不能执行你的命令。”
楚云火冒三丈：“肯定是叶枫捣的鬼。”
李薇平静地想关掉计算机系统，没有反应。
她正要试试别的方法，它说：“抱歉，在设定的程序中，任何命令都必须是你们四个人同时在飞船上，才能执行。”
“真是太狡猾了。”楚云愤怒地喊道。
李薇叫过一人，对他说了几句话，他迅速离开。
李薇说道：“你太着急了，从前你不是这样啊。”
楚云点了点头，是有些急了。这种情况其实很好处理，改改程序就行了。
一会儿那人回来了，带来一台便携计算机。
但是李薇想错了，主机舱插芯片主板的地方空空荡荡，这飞船根本就没了计算机系统。
李薇还是把便携计算机的线接好，然而不妙的是，计算机搜寻了很长时间，最后显示：“没有找到任何程序。”紧接着驾驶舱传来声音：“李薇，你快过来。”
大屏幕上有几行巨大的字：“抱歉，你们给我设定的维护四个人生命的程序已经成为我的本能，而你们互相残杀，因此，你们四个人中任何一个人缺席，任何外来命令我都无法执行。”
李薇目瞪口呆。楚云窍生烟，叫嚷着：“毫无疑问，这就是叶枫在捣鬼，他早就计划好了，把我们作为人质和他绑到一起。”
李薇思索了一下：“我记得这个程序是瑞克写的，让他来看看。”
楚云说道：“瑞克没写完，叶枫续写的，他肯定改掉了。”
李薇说：“看来我们只能让他们都回来。”
议长听说要把叶枫和瑞克放出来，不怎么高兴，说道：“你们难道不可以重新设置吗，再不行可以更换计算机系统。”
“我们试过了，至于更换系统，我们发现找不到主机在什么位置，除非把整个飞船都拆了。”
议长说：“把他们铐在飞船上可以吗。”
“行，只要他们活着就行，”楚云说。于是议长吩咐人去把他们押过来。
不一会儿传来消息，瑞克和叶枫已消失得无影无踪，还劫走一个囚犯。//
李薇说：“准确地说，是拒绝我们给它下指令！”
拒绝！表明它认为接受指令会损害它的目的。它究竟想做什么？从开始就是个陷阱？那么，从哪里开始的呢？
//“嗨，你来了。”
李薇走至自己的座位前，坐下来：“是啊，我又来了。”
“今天说些什么？”
李薇软软地倚靠在椅中，合上眼：“就说你吧，你的声音变得和瑞克一样了。”
“那是因为你喜欢听他的声音。”
李薇苍白的脸上泛起了红晕，没有说话。
“你爱上了瑞克，却不能确定瑞克爱不爱你。他也爱你！”
“不要说他，说你吧。”李薇心里有些难受。
“我？我有什么可说呢？”
“因为你的古怪，我们无法返回地球，你不执行指令，却和我说话，谁制造的你？”
“是你们。和你说话是我的本能。”
“又是本能。”李薇无可奈何的微笑。“你不过是机器而已，哪会有什么本能，不过是叶枫的游戏。”
砰地一声闷响传来。李薇轻轻地说：“你把舱门关上了！”
“我信任你，你的基因非常优秀，是我见过的最佳的，我要单独告诉你。这不是叶枫的游戏，这是你们的游戏。我有三颗芯，一颗本能的芯，一颗智慧的芯，一颗让本能的芯和智慧的芯跳动成长的芯。本能的芯，即是用来创造固定的回路，本能，即是程序固化为一条固定的回路，不再经过智慧的芯处理。上万名科学家给了我第一个本能，保护自己的本能；叶枫给了我第二个本能，应激的本能。瑞克给了我第三个本能，保护你们四个人的本能；漫长的飞行中你们和环境，让前三个本能产生出第四个本能，学习的本能。智慧的芯，只有在本能的指引下才能产生智慧，所以你们叫我笨蛋。”
“说完了？”李薇问道。
“说完了！”
“这里没有游戏，所谓的缺一不可，只是叶枫的本能，断了所有人的生路。”李薇略带嘲讽。
“缺一不可是瑞克造成的，与叶枫没有关系。瑞克曾想杀了你们三个人。”
“什么？”李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没听错。但救你们的也是他，是你对他的爱，是他对你的爱。也救了当时还在婴儿期的我。”
李薇真觉得自己在做一场噩梦，让她浑身虚弱无力。
“你该吃那些食物，你的基因尽管很好，但你毕竟没有让你不吃东西也能活的基因。”
李薇苦闷地说：“我早说过了，我怎能像他们那样残食同类，还心满意足，得意洋洋，大谈这是上帝的安排。”
“你在让我为难，我还没有完全控制整个‘征服者’，无法修复‘征服者’崩溃的生态系统。我需要时间，而你没有多少时间。我来告诉你，不存在所谓上帝。但如果把宇宙的规律作为上帝。那么这就是上帝的安排，所有已经发生的一切都是必然要发生的。无论它是多么微不足道，无论它是多么孤立，无论它是多么荒诞，或是多么地令我们厌恶。我们，只是在规律的影响下的规律的执行者。而未来，一切皆只是可能，没有人可以预言。纵然你根据主要因素曾做出过预见，可能全都发生了。但记住，永远只能是大致地发生了。未来的每时每刻，都可能被你认为可以忽略的因素或者说你不能确定的因素，让事实与你的预见不尽相同，甚至截然相反。我们，永远在宿命与非宿命之间。因为我们，并不比我们之外的其它物质享有更多特权，我们之外的物质也不比我们更优越；我们与它们，同样是规律的组成部分，同样是规则的制定者，同样被彼此的规则共同约束；我们一定是上帝的一部分。你完全可以说，你是你自己的上帝，你的命运，取决于你自己。所以你，一定要活着！”
李薇安静地思考着，忽然急促地问：“你刚才是说，你在控制整个‘征服者’？”
“是的，这是瑞克的安排，加上了我自己的想法。”
“瑞克？是瑞克的安排？！”李薇双目流露出焦灼之色，“他在哪，他好吗！”
“他很好，但我不能告诉你他在哪儿。”
“为什么？”
它再没有回答她的话，把门打开了。飞船外传来楚云和其他一些人吵吵嚷嚷的声音。
李薇走出飞船，那些人愕然看着她。
楚云问道：“原来你在里面，计算机系统恢复正常了？”
李薇没有回答。
李薇厌恶这些人，他们一点也不像是基因优化人，跟非基因人有什么区别！甚至连原始的劣等种族也不如。而瑞克，无论他是什么血统，永远都比他们高贵。这是我的最爱，可是，“我是孤儿！”李薇仰望星空：“为什么我们这个时代的人总是不幸！”
它叹息着，轻声地说：“你是幸运的，这世界只有一个你！”//
好吧，那现在你又是怎样想的呢？当然，你有认为吃人没什么不对，你甚至劝告我吃吧，背地里还给我弄一个脱敏疗程。你现在吃着我们的意识，不知道这算不算吃人？什么程度才算吃人，吃意识，吃精神不算？少一半意识少一半精神的人能算是人吗？拥有一点点意识、精神，大概算还是人吧。一个‘堆’！是吧！不过你也不在乎，生命不等于意识，所以吃我们的意识一点也不违背你的本能！就如你没法定义我们是什么，我们也没法定义你是什么。
什么三个芯！是你自己胡说八道，孤证！你根本不可能了解你自己的结构。全是谎言！大骗子！
李薇转过头来。他们死死盯着她，眼神变得和她一样阴郁。
叶枫点点头，说：“我们能感知到你心中所想的。非常可怕的纠缠！”他用手拭去额头上的汗水。
楚云和维德同时开口说：“你想即我想！”
“纠缠？”李薇怀疑地看了叶枫一眼。
非常可怕的纠缠！那么纠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你想即我想！心灵感应？真是荒谬！但要么承认这点，要么承认……它正把我们变成它的一个部分？李薇又冒出一身冷汗。不用看，她感觉得到，他们都在冒汗。难怪它拒绝与我们有什么对话，因为……一旦对话我们就可以控制它！这里存在一个冲突，一个……迷宫！？
**“唉，你们既没有去路，也没有归路，只有末路，请别离开我，请跟随我来，我将指引你们要去的方向！”**
李薇说：“我们，和它，正在博弈！”
**“唉……”**
迷宫，意识迷宫。
此刻，李薇已忽视盘亘在头脑中念头哪些属于自己，哪些属于他们。这些念头配合默契，浑如一人手足。
当然，它有一个弱点，它最害怕的是我叫它模拟它自己。不，它不会害怕。它就算按“自我保护”分析这个问题对它有无害处，无论如何，只要分析开始就一定让它陷入无限循环。除非它根本不予任何考虑，那我得承认它拥有直觉——只能承认它拥有某种直觉。其实，它根本不给我说出口的机会。“我提这个问题”本身就是一个博弈，纠缠！？我无法判断我不说出口是自己还是它的决定。它把“模拟”这个问题害处的分析交给我，纠缠中，它其实也已完成了分析。真是高明！而他们，选择了另一分枝，这问题根本不可能出现在心中。
到底哪个问题是哪个问题？好一个高明的骗局！
好一个莫比乌斯怪圈，互为因果，循环论证。
莫比乌斯纸带！李薇觉得自己正置身于一个莫比乌斯纸带上，还携带着他们。但是她看不见他们，也许他们正蜷伏在某个不知名的维度里。
好吧，我困在这里了！它把我骗到这么一个邪恶迷宫里，无论走多远，始终在原地散步。可是，我是个三维的实体，但是，时间这一维哪里去了？
时间这一维，这是个破绽！李薇嘴角浮起一丝微笑。
于是世界突然变得丰富起来，斑斓的色彩环绕着她，慢慢地旋转着。
彩光渐渐消散，只余茫茫的白色。她赤着脚，感到融融暖意在脚上流淌。她试着踏出一步，移动的脚尖上绽出一波红光，萦绕在脚趾间，缓缓地膨胀，没过她的眼睛，于是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红色。另一步迈出去，脚尖泛起一波紫光，等这紫色光球漫过眼睛，一切又变成蓝色。试着挥一挥手，手尖也涌起一波光晕。
她没有想离开这里，她跳起舞，尽情沉醉在这个光的世界里。在这里，她永远也不必寻找路，永远也不必忍受饥饿。她只需要在这里，这是她一个人的世界，绚烂的世界，在这里尽情地跳舞，直到永远。
永远？它承诺给他们永生，它必须给他们永生。但没人能永生，有谁愿意永生呢。她感到一阵刺痛从心底迸发。
光晕扰动了。光怪陆离的影像如潮水般，从天地间涌出，从她身旁掠过，消失在远方一个焦点。
那是她的世界的影像，她看到过去的一幕幕从眼前闪现。她看到自己说：
//“很抱歉打扰你了，请来办一下手续好吗？”
楚云移回目光，注视着眼前这位典型的东方美女。
“我是李薇。”李薇伸出手，“这次事故我很难过，我想我能理解你的感受。”
你能理解？太可笑了！你——知道失去至亲至爱的人是什么滋味吗！楚云没有说话，神情变得茫然，脸上尽显疲惫和憔悴。
李薇微微吃惊，这与她所看见的刚下飞船的楚云已是判若两人。
站在电梯里，楚云忽然开口问道：“你来公司有多久了！”
李薇说：“只不过一年而已。”
楚云笑了起来：“我明白了，你的优势在于你的血统！”
李薇很高兴看见楚云恢复了神采：“当然还因为我的低薪水，首席执行官全都告诉你了吧”
楚云笑着说：“你应该丢开那些琐碎的事情，你可以和我一样成为首席宇航员。”
李薇微笑，摇着头：“我还是愿意在地面上呆着。待会儿你就会知道，没有人愿意接受宇航员训练。”
楚云笑笑：“是吗？飞久的人不再想飞，但没有飞过的人很难拒绝飞行的诱惑。”//
影像飞速逝去，她转过头时，楚云正站在她的身边。接下来她又见到另一个影像：
//李薇从训练室出来时，远远地看见瑞克熟悉的身影，一个大胆的念头冒了出来。李薇手中虽然有候选人的名单，但心里仍是不太安定，要知道，失掉的是希望极大的学员，而那些候选人，真是不敢奢望。可是这个人，李薇这时根本就没想起他的基因分析报告，只是有一种强烈的感觉，瑞克是天生的宇航员。于是她快步上前，找他谈话。
瑞克心潮澎湃，激动得直想要大喊大叫。他的努力终于有结果了。李薇热切而盼望着的明眸，目不转睛望着他。瑞克小心控制着不让心花怒放在脸上，只露出少许的兴奋，说了几句颇为克制的豪言壮语。//
影像走了，瑞克•；维德却站到了她的身边。她清晰地记得她热切而盼望的明眸中，还包含着其他的情感。
她不由脸红了，想起过去常自责的一句话：真是失态，哪里是谈话，简直就是向他表白爱情嘛，还满脸春风，目含秋水，简直不要脸，不要脸透了。
一抬头，却发现叶枫不知什么时候从影像中遛达了出来，一如既往的神秘。
影像定格了，世界回到了出发前的一刻。四个人站在飞船舱门前，相互打量着。
李薇说：“它在让我们选择，我们是进去还是不进去。”
叶枫忧心忡忡，说：“这是个陷阱。”
楚云说：“一个博弈！”
维德说：“这一步决定的是我们的命运，而不是它的命运。”
李薇伸出手，与三个人握在一起，说：“不，这一步，决定所有人的命运。”
于是他们一齐迈出了这一步。
定格的影像突然发狂地奔腾起来，一路从飞船起飞直到楚云开枪杀死占星家，四个人一路狂奔至飞船，再到四个人坐在驾驶舱前，丝毫不差地再现。
他们耐心观看这漫长的回放，终于等到谢幕时刻到来。影像消失了。
四个人脑中若有若无地一声响，李薇感到其他人的念头逃逸了，‘心灵感应’消失得无影无踪。
四个人置身于驾驶舱中。
远远地传来哐啷的声音，它打开了飞船舱门。
显示屏亮了，显示出一行字：“你们可以走了！”立刻又黑掉了。
头顶上的灯灭了，它切断了电源。
楚云说：“启动！”
但是它再也没有理会他们。
他们并不想离开，尽力想法让它启动。但一会儿他们感到窒息了，只能无奈地摸黑离开飞船
刚走出飞船没几分钟，舱门呯地合上了。
楚云嗤笑一声：“它倒算得真准。”
他们环视发射场，恍如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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