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魁之乱过去了一个多月,陈子游平日里在宫中除了养病以外就是各种翻阅魏国的藏书,魏国不愧是继承了大晋的国家,藏书之丰富可比中山国强了不只是一星半点。
却说魏国的庙堂,因为吴魁之乱,处死了大半官员,此刻朝廷之上可以说是一片死气。好在伍胥日夜辛劳,方才勉力保证了运转。
魏王坐在大殿的宝座上,看着殿下一大批陌生的百官面庞,心底仍旧难免叹气。
现在提起来的官员,大多都是原先百官的副手,虽说也有工作经历,但是比较原先的官员还是差得远了,况且最让魏王头疼的还不止这一点。
此时武官首席是城头守备队徐正,这自然是毋庸置疑的,徐正本次平叛亲斩吴魁,功劳不浅,魏王又提了他的官阶,现在徐正除了负责城头守备的工作之外,还兼领禁军,几乎是掌握了大梁城全部军事力量。
这并不是一件好事,虽然徐正的忠心早已求证,但是也不能失去了制衡,人一旦权力大了,心思难免不会变,这也是魏王一直忧虑的事情。这就又牵涉到另一个问题了,吴魁被斩,相位空悬,又该托付于谁呢?
殿上的百官大多是新上任,不可能也不具备相国的才能,如此人选就很窄了。
就在魏王皱眉苦恼之时,就有伍胥出列道:“大王所烦之事,想必是相位空悬,文官没有主心骨。”
魏王点了点头,看着暂居文官首位的伍胥,伍胥此次平叛,忠心毕露无遗,加之也是三朝老臣,工作经历丰富,这几日来朝政也颇多仰赖他,如果将相位托以他却也不失为一个选择。但是魏王还是很犹豫,因为提及相位,他总是会想起吴魁。
伍胥自从吴魁死后,便暂领相国事,不少朝中官员都认为伍胥就是未来魏国的相国,因此近日来颇多官员造访他家,有巴结的意味在内。
因此马上就有官员出列道:“启禀大王,臣有一见,观吴魁之乱后,国家朝政运转,颇赖伍大人支持,兼之伍大人三朝老臣,资历冠绝庙堂,臣以为可堪大任。”
这一番颇多巴结之意的言语,立即就引来不少官员的嗤笑,但是却也并无人出列反对,虽是巴结话语,但是占理。
魏王点了点头,看着伍胥许久,终究是下了决定,相国之位至关重要,需要赶快定下。
可就在此时,伍胥却出言道:“大王,臣举荐一人。”
魏王一愣,问道:“何人?”
伍胥抬头,眼神坚定:“本次平定吴魁之乱的首功之人,陈子游!”
话音刚落,便在殿上引起千层浪,没有人想到伍胥举荐之人竟然是陈子游。
魏王也是满脸不解的看向伍胥。
一名大臣出列道:“启禀大王,陈子游是他国臣子,虽然此次平叛对我国帮助颇多,但是怎可领我国相印!”
这一番话说出了殿上众人,包括魏王在内的心里话。陈子游即便再怎么有功,但是毕竟是中山国的臣子,怎么可以领我国相印呢?何况陈子游在中山国担任的还是相国之职。
伍胥明白众人的顾虑,接着说道:“大王且听我说。据臣所知,陈子游虽是中山相国,但实际上并不负责实际工作,这从他远赴我国便可知道,诸位可曾见过以一国国相之姿,身边不带一个侍卫?这不像一个相国,更像一名纵横家。”
纵横家,当伍胥说出这个词汇时,殿上众人都是微微一愣。一百年前那场百家争鸣,最终真正得势的不过十家,其中又以儒教独占鳌头。其中纵横一派,不似其他流派注重治国,反而很多强调个人的作用,在那个时代培养出了一大批所谓的纵横家,在诸国之间斡旋,非常强调外交策略的运用。
可是近年来儒家继续如日中天,除了道,墨两家在诸国仍有市场,其余七家都已渐渐失势。
伍胥接着说道:“据臣近日来的观察,陈子游此人,志不在一国,出仕中山国且领相印,并不是出其本心,况且此人有经天纬地之才,值得以相国之位笼络。”
魏王不发一言,但是双眼却微微眯了起来,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
回到了寝宫的魏王邀请陈子游来到住所,将今日朝中之事说了出来。
陈子游听后一愣,开口说道:“在下是中山国的相国,怎么可以领魏国的相印呢?伍胥大夫所言,过于荒唐了。”
魏王却是面含笑意道:“伍胥大夫所言,虽然天马行空,但是寡人事后思索,却认为未尝不可。”
魏王接着说道:“我大魏虽然说不上大国,但是毕竟底蕴仍在,想来可以配得上先生的大才。”
魏王这一句话却让陈子游一惊,配得上三个字已然将陈子游置于一个进退两难的地步,如果拒绝,岂不是说明陈子游看不上魏国?
陈子游赶忙说道:“不是臣不愿意出仕魏国,只是实在是已经领中山相印,中山伯以相印相托,在下实在是不好辜负。”
魏王眯了眯眼,笑道:“寡人也没有说要先生舍弃中山相印呀。”
陈子游这回是彻底的愣住了,依照魏王所言,是要他同时领魏国中山国两国的相印吗?这在古文明历史上并非没有出现过,当初苏秦就曾经领六国相印,以此来组建联盟对抗强秦。
这是要我当苏秦啊......
陈子游思索了一会,开口道:“可否容在下再思考几日?”
魏王笑着点了点头道:“如此大事,自然是要多思考些时日的。”
陈子游松了口气,回到了住所,一路上,他反复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
可是反复推演过后,他得出的结论竟然是——势在必行。
先说伍胥朝堂上这番举荐,在陈子游看来是个很聪明的行为。
魏相之位,是文官之首。这本应该是一个香饽饽,但是偏偏出了个吴魁,权势滔天,甚至打算推翻魏国王室。虽然叛乱已平,但是这个相国之位留在魏王心底的阴影却是难以消磨的。伍胥固然可以坐这个位置,但是他就必须要随时做好被杀头的打算,国君的猜疑会始终存在。毕竟魏王实在不希望再出现第二个吴魁,伍胥这么做,可以将自己推下风口浪尖,也不再需要日夜顾虑,深怕自己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况且陈子游如果当上了国相,也不会在魏国长久呆留,魏国朝政依然需要伍胥去从中斡旋。这对伍胥来说,是一个再好不过的选择了。
再说对魏王而言,他最怕的就是出现第二个吴魁。但如果是由陈子游来当这个相国呢?陈子游不会长久呆留魏国,自然说不上培养自己的势力,这所谓的相国之位不过是个虚衔。在解决了相国之位空悬的问题过后,还能避免日后再出现第二个吴魁的可能性。这么一个选择,对魏王来说也是再好不过了。
可是为什么说对陈子游来说,做出这个选择也是势在必行呢?
因为陈子游这时才发现自己一直以来所忽视的一个问题,五国同盟组建,各国的实力相差不大,这固然是基础。但是又要由何人来掌管这个联盟呢?不管是由哪个国家的人来管理,都会引来其他国家的猜忌。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这个管理者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却又属于任何一个国家。这句话很绕,但是也很好理解。古文明时期的苏秦也是通过领六国相印从而去管理六国同盟的。
陈子游这番思索过后,心中顿时明朗了许多,风险虽然还是存在,但是相反的利好要更大。
三日之后,陈子游离开了魏国。
离别之日,魏王亲带百官相送,送出城外一百里。
而在陈子游离去时所带的包裹里,同时放着两枚相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