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裕木已经去找顾九黎了,不知道他们此刻知不知道她被洛子商抓了。”君赦苍握紧了拳头,眼下他的确不能去找陌清璃,皇兄暴毙,朝堂之上必起风波,他必须要挺身而出,力挽狂澜,方能稳固君家的江山。
窗台上两丛花开得正繁盛,浅浅的花香弥漫在空气里。陌清璃坐在窗前的小榻上,穿着件浅紫色穿花纱衣,头上戴着根白玉木兰簪,脸上虽然不施脂粉,却也掩不住清丽动人的风姿,她神色平静,翻看着手里的书,半晌都不发一言。
洛子商进来正看见这一幕,不由驻足在门口。
陌清璃注意到了他,却连眼都懒得抬一下。她被洛子商抓住之后软禁到了洛府,每日里的服侍十分精心周到,但那****中的毒却一直没有解药,让她一身的武功都使不出来,那两个婢女又处处提防着她的毒,一时间陌清璃只能困在这里。
“清璃好兴致,外面纵然闹得天翻地覆,这里还能独享一片安宁。”洛子商笑着坐到她对面的凳子上。
“外面天翻地覆与我何干,那海玉珊瑚又不是我偷的。”陌清璃依旧低头看着书。
洛子商从她话里听出了一丝懊恼,不禁愉悦大笑,“那海玉珊瑚算得了什么,不值得记挂。”
“既然不值得记挂,海王又何必在这中原之地掀起波澜呢?”陌清璃盯着他问,洛子商有意放出他要离开的消息,如今又闹出宝物被盗,看来当初的辞行只是个幌子,是为了引君赦苍上钩的圈套。
“我们海上捕鱼人有个习惯,从来风浪之中收获最多,因为波浪起了才能把鱼带出来。”洛子商抿了一口茶,笑得云淡风轻,“如今我要掀起这波澜,无非是所图那潜伏水底的大鱼罢了。”
陌清璃清楚他说的是君赦苍,不过已经过了七日,君赦苍应该第二日就得到她被抓的消息吧,洛子商踌躇满志要抓住君赦苍,可他决计想不到,已经到了现在君赦苍都没有露面,所以洛子商有些坐不住了,要跑来试探她。
正如君赦苍说过不要她来救,此时的陌清璃也不想要君赦苍涉险来救她。
陌清璃面色如常,继续翻着书看,只是不自觉握紧的书卷,显示出了她内心的焦虑,洛子商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扬扇叹道:“清璃,你我之间何时变得如此生分了,我从头到尾只是想让你随我一起走而已,就算你要来杀我,我都还是好好对你,我洛子商自问不是什么光明磊落之人,但我对你,一如既往,从不曾变。”
陌清璃看着他,微微弯了弯唇角,“海王这话说得太客气了,你跟陌芷言合谋计划败坏我的名节竟然只是为了我陌清璃,这份大恩大德我可没福领受。”
洛子商看着她,露出一个如春风般和煦的微笑,“清璃何必生气,那时我也不过是想帮你摆脱掉君赦苍的纠缠而已,若是那时你能留下,我们此时早已回到海上,谁又会在乎名节那虚无缥缈的东西。”
“海王经商有道,但我与海王理念不同,在我陌清璃的心中,有些东西是不能权衡交易的,所以当海王与陌芷言合谋的时候,咱们就没什么好说的了。”陌清璃见他明明设计自己,却还说的一本正经,有些厌恶地说道。
洛子商见陌清璃摆出这个姿态,便站起来说道:“清璃,我洛子商要做什么从来没有做不成的。”
“我要得到你,我看谁有胆子从我手里抢走你。”洛子商冷冷地丢下一句话起身离开了。
陌清璃眼见着洛子商离去,起身看向窗外的景色,君赦苍现在在做什么,他是忙的抽不开身无暇寻她,还是真的觉得她的死活无关紧要。陌清璃知道现在的情势十分危急,君赦苍不来救她的确是个明确而又理智的决定,但心中那泛起的淡淡失落却是她掩饰不了的。
洛子商匆匆入宫,皇宫之中俱是缟素,长长的灵幔飘在朱墙两边,进宫谒见的大臣都穿着白衣,乌纱帽上都罩着白纱,有人看见洛子商都恭敬行礼,称呼一声洛大人。
君御清的棺木此时正放在太庙之中,依照规矩需要停放七日再送入皇陵,今日正是最后的日子,君御清的谥号也将在最后确定下来,所有大臣都要聚到太庙恭送君御清。
太庙之上,太后与皇后都身着白衣,太后抚着棺木已经哭得说不出话来,上官芸在一边扶起来,她眼角也是红肿一片,昔日满头珠翠气势逼人,如今只简单戴了一朵白花,憔悴不堪,可见君御清的死对她的冲击有多大。
而陌芷言也拿着手帕哭得悲痛不已,但见洛子商出现,她眼里闪过一丝喜色,不过看了看周围众多的人,陌芷言只得按耐下心中的急躁,继续做出悲痛状。
洛子商随着众人跪下,他的眼神淡漠冰冷,跪在一众人中不过是低头掩饰了心中的情绪。
百官送灵之后,浩浩荡荡的送葬队伍便走向了皇陵,年纪轻轻的帝王就这样走向了冥府。
上官芸只觉得心痛得厉害,她踉跄着想要上前追过去,嘴里喊道:“皇上,皇上。”喊道最后她的嗓子已然嘶哑,陌芷言上前扶住她假惺惺地说道:“姐姐是一国之母,可千万要注意身体啊。”
上官芸一把甩开她的手,愤恨地盯着她,皇上怎么会突然暴毙?这一定跟陌芷言有关系,只是她现在还没有证据。
陌芷言被她甩开手,施施然理了理头上的贵冠,“姐姐对我发火也没什么用,还是多想想以后的事吧,先帝突然驾崩,你我不过妇道人家,也该为以后着想一番吧。”
上官芸只觉得身上有些发冷,君御清驾崩,她膝下没有皇子,只有一个芊芊,她必须要保护好她的女儿。
“陌妃不必忧虑,先皇尚有子嗣,不管如何,本宫都是母后皇太后,必定会善待众位妹妹的。”上官芸收敛了心中的情绪,做出一副淡定自若的样子。
陌芷言浅浅笑开,“那臣妾就放心了,臣妾先告退了。”
上官芸眼见着陌芷言离去,朝臣都已经散去,她蓄了满眼的泪,回身发现太后正站在她的身边,目光深沉而又悠远。
“母后。”上官芸轻轻唤了一声,“母后节哀,万望保重身体。”
太后看了看上官芸,虽然她有时候不喜欢皇后的做派,但如今这后宫之中,真的为她的儿子悲伤的,怕是只有她这个做母亲的和上官芸这个做妻子的。
君御清下葬之后,谁来继承皇位就成了一个大问题。因为君御清驾崩的突然,没有留下任何关于继位的消息,而且君御清在位期间尚且没有子嗣,只有一个芊芊公主,这皇位肯定要从皇家宗室里选子嗣来继任。
国不可一日无君,太皇太后毕竟是见识过大风浪的人,她当机立断开始垂帘听政,要在新帝选出来之前暂时把握政事,并且下旨让这些有资格继位的皇家子弟都入宫来居住,她要亲自考察。
眼看着众多的子弟都入了宫,统一安排了住所,上官芸前去拜见太皇太后,忧虑地说道:“母后,您可有决策,这皇室里不少人都与洛子商有生意往来,咱们不管选谁,恐怕大权都会落在洛子商的手里。”
太皇太后面沉如水,她又何尝不知洛子商的能耐,如今不过是借着让他们入宫,先往后拖着,前面朝臣逼得太厉害,整日里拿国不可一日无君来说话,如今暂缓也好让她们这后宫之人有所行动。
“站住,大胆贱婢,胆敢擅闯太皇太后的宫殿。”外面猛地传来宫女的大喝声。
太皇太后有些动气地说道:“外面何人在喧哗?”
嬷嬷走进来恭敬说道:“是个御花园的小丫鬟,说是御花园里夜里稀奇开了束并蒂菱,所以想带过来献给太皇太后,不懂规矩,已经被训斥走了。”
“这小丫头倒是有心,咱们这屋子也太暗了,是该摆束花散散阴郁了。”太皇太后听了面色稍霁,“花儿带进来,人也赏了回去吧”
嬷嬷应声出去安排,一会儿捧了一束开得正盛的并蒂菱进来放在小案上。
上官芸上前勉强漏出笑道:“这花开得真别致。”突然她瞧见了一小截熟悉的线头,猛地拦住了话头。
太后觉察出不对来,屏退了众人。
上官芸手伸进花束之中碰到了那段线,缓缓从里面抽出来一块晶莹剔透的勾玉。
太后上前两步将勾玉抓在手中,惊得几乎忘记呼吸。这勾玉是君御清的贴身之物,除非不得已不然绝对不会摘下来,一旦君御清将勾玉摘下来,说明他陷入了难以扭转的困境。
她何尝不知道君御清死得蹊跷,又何尝不知道先帝死得蹊跷,只是她在后宫之中空有着太后的身份,却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查不了。
勾玉上面小小地刻了个字,苍。
太皇太后与上官芸面面相觑,她们都想到了那个人,那个人,能否让事情出现转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