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子商看着扶着书桌苦苦支撑着站立的陌清璃,眼里透出一丝柔情,他上前笑道:“清璃,多日未见,怕是要忘记我这个故人了吧。”
陌清璃扶着书桌,见洛子商一副很熟络的样子对她笑道,像是阔别多日的旧友,她唇角勾上一丝冷笑,她可不会愚蠢忘记洛子商究竟是怎样跟陌芷言合谋要如何毁了自己,洛子商本来于她慕容家有不共戴天之仇,更与陌芷言是一丘之貉,如今明知自己的身份,还要做出来这款款深情,当真让人反胃。
“表哥,这个女人鬼鬼祟祟闯进来偷东西,我们要如何处置她?”宋思岑眼见着陌清璃中计,但素来最讨厌被背叛的洛子商竟然还对陌清璃笑眯眯的,她心里不自觉揣摩洛子商的心意,难道表哥真的喜欢这个女人吗?
洛子商走到陌清璃的身边,抬手想要搀扶她起来,陌清璃一抬手洒出一把粉末,宋思岑尖叫一声,“表哥小心。”
洛子商面上笑容不改,他扬了扬扇子,那些粉末竟然全都飘走了,陌清璃有些吃惊,洛子商噙着一缕笑,“清璃总是能给人带来惊喜,不知道这一次还有没有惊喜给我?君赦苍在哪里?”
陌清璃微微变色,君赦苍,洛子商在等君赦苍。
此时有人进来到洛子商耳边回话,洛子商听了脸上的笑收了起来,他扣了扣手上的翠玉扳指,淡淡道:“既然时间也到了,那宴会差不多可以开始了。”
“表哥,我们不抓君赦苍了吗?这洛府已经布下天罗地网,若是抓住君赦苍,也不枉我们布置这一番。”宋思岑着急地说道,宴会一旦开始,洛府的治安就没那么严密了。
洛子商看着陌清璃,意味深长地笑道:“清璃马上就能帮上我们的大忙了。”
“你别做梦了,我跟君赦苍又不熟。”陌清璃故作冷淡地说道,“我只是他最不受宠的侧妃而已,抓我还不如抓云衣雪更有用。”
洛子商抬手,两个明显带有武功的婢女上前来点住陌清璃的穴道,洛子商看着陌清璃道:“清璃该明白,我海王洛子商从来不做赔本的买卖,若是君赦苍不来,归海路上多上清璃,也是件乐事。”说完他便离开了。
宋思岑恨恨地瞪着陌清璃,表哥果然对这个女人有好感,还想要带回海上,只要有她宋思岑在,陌清璃别想活着离开洛府,她怒气冲冲地吩咐道:“你们可看好了这个人,要是出了什么差错,仔细你们的皮。”
陌清璃被押了下去,不过洛子商安排的人给她准备了一间清雅舒适的小院落,只是软禁了她,身边的婢女还留下来服侍起了她……
她靠在墙壁上,心里有些焦灼,君赦苍,你可千万不要来。
君赦苍这边带着阿余已经顺利入宫了,皇宫里面一切如常,太后还是闲闲地找几个嫔妃一起说说话,众妃子向皇后请安之后就各回各宫了,没有人提到皇上的病,也没有人因此脸上挂有忧愁,可见君御清的病是瞒着众人的。
君赦苍一路小心,夜色已深,宫里的侍卫都没有注意到有两道黑影子悄无声息地一闪而过。
君赦苍到了君御清的寝殿,躲在窗格后面,只见君御清面色已白得不像样子了,他刚宣退了太医,此时正凝神写着第二日的奏折,突然君御清捂住胸口,哇的吐出了一大滩的黑血,他拿着帕子狠狠地擦去嘴角的血,然后愤怒地将沾上血的折子丢到火盆里烧起来。
“朕不会让你们得逞的。”君御清大约知道自己是命不久了,他此时五官狰狞,正全神贯注地提笔写着东西,但他眼前不断地发黑,手上的毛笔也颤得越来越厉害,最后君御清有些支持不住,朱笔一下子掉在了地上,而他也一个踉跄地栽到了地上。
君赦苍闪身进来扶住了君御清。
君御清见冷不丁闯进来一个戴着银色面具的人,他面无惧色,大约是将死之人已经没什么恐惧了,声音压得低低的但充满了威严,“你是何人,竟敢深夜潜入宫中。”
君赦苍看了看案上的黑血,再看看君御清才几日就憔悴成这样的面色,君御清是中毒了。他缓缓摘下面具,露出那一张总是充满了邪魅之气,而此时面容紧绷如同雕塑的脸庞。
君御清瞳孔一震,“是你。”他没想到君赦苍竟然如此大胆,在这个时候还能潜入宫中,看来他真的是小瞧这个看起来一无是处的手足了。
君赦苍沉着脸说:“你中毒了。”
君御清抿唇一笑,“是啊,竟然有人敢在不知不觉间对朕下毒,真是可惜,朕本想查清楚先帝到底为何中毒驾崩,没想到还没查出来结果,朕也要步先帝之后尘了。”
君赦苍皱着眉看向君御清,略有些惊讶地说:“你也在查先帝之事?”
君御清点头,正色道:“先帝毕竟是朕的父皇,父皇死得不明不白,朕当然要查,不然如何对得起九天之上的列祖列宗,如何为人子为人父!”
君赦苍一直以为先帝的死就算不是君御清干的,也一定跟君御清脱不了关系,但君御清如今说出来,君赦苍突然发现他这个警惕心重,喜怒无常的皇兄竟然在心里也保留了这么一分执念,一丝真情。
君御清看了君赦苍一眼,君赦苍能无声无息潜入宫中,说明他真的是深藏不露,有如此非凡的武功竟然无一人知晓,他这个皇弟当真是深不可测,只是不知君赦苍对抗上真正的敌人,能有几分胜算。
毒血突然逼上心头,君御清身子踉跄了一下就要倒下,君赦苍连忙扶住了君御清,君御清此时鼻子里已经在冒着黑血,他抓住君赦苍的手说:“我与父皇都死在奸人之手,我君家天下一直为人算计,你务必要查清凶手,以他九族之血为我和父皇,也为君家的皇权做祭奠。”
君赦苍想起毒发身亡的父皇,再看他提防多年,也为他猜忌多年的皇兄也将惨死在他身前,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失去手足的痛苦袭上了他的心头。虽然他与皇兄处处防备,但毕竟血浓于水,君赦苍握紧拳头,嘶哑着声音说道:“皇兄放心,我一定会查清楚此事,为你和父皇报仇!”
君御清咬着牙点了点头,从他的脖子上取下来一块勾玉塞到君赦苍的手里,艰难地说道:“你拿着这块玉,皇后和太后见到这块玉,就会明白朕的意思,她们都会帮你的。此地不宜久留,你赶紧离开吧。”
君赦苍握紧勾玉,阿余在外面帮他放哨,他站起来,眼看着君御清倒在地上气息慢慢散去,他狠狠一咬牙,踩着窗子与阿余一道离去。窗子开着,映出富丽堂皇的殿堂之中,一具渐渐冰凉的尸体。
夜风渐渐吹大了,枝叶在大风之中摇摇晃晃,风雨欲来,满目萧条。君赦苍仰头看着乌黑的夜空,黑云早已将月亮遮蔽。山雨欲来风满楼,他回身看向灯火通明的皇宫,这灯火之下到底隐藏了多少吃人的毒牙,埋葬了多少人的血泪和性命。
风雨再大终究会过去,他君赦苍,定要将这黑暗之手斩得干干净净!
君赦苍回到别院,他忍不住到了陌清璃的院子里站了站,此时夜已经深了,想必她已然睡熟了,他也不是非要见她不可,只是与她隔着一扇门,想着自己并非一人,他那被风雨冻得几乎僵硬的心才能汲取几分温暖吧。
不对。君赦苍面色一变,房间里没人。他直接推门进去,床褥里果然没有陌清璃,而是卷着杂物成的的人形,那床铺铺陈整齐,却没有半分温度,可见陌清璃是早早离去的。
君赦苍走到门口,阿余站到了他身边,他狠狠地丢出一个字,“找。”
阿余奉命离去。
洛府的宴会举办的十分浩大,不过却出了意外,据洛府的人说,当夜大宴之中有飞贼趁乱偷走了洛家的传家宝海玉珊瑚,洛子商扬言要暂缓行程,留在京中等抓到飞贼,寻回传家宝再启程。
此时的君赦苍坐在太师椅上,面沉如水,他千算万算帮陌清璃安排后路,没想到陌清璃竟然自作主张跑到了洛子商的府上。洛子商心思阴沉,上一次的教训她还没有吸取到吗?
这一次皇上才刚驾崩,皇宫内的死讯尚且没传出来,洛子商先人一步打着旗号留在京中,这一动作委实让人怀疑,而且洛子商有意放出抓住陌清璃的消息,不就是要逼他现身吗?
夏湘苓知道此事后立刻赶过来问君赦苍该怎么办?她并没有跟洛子商打过交道,但海王的名声并不是白来的,夏湘苓十分担心陌清璃会扛不住把他们暂时藏匿的地方给说出来,这是君赦苍费了很大心力才隐藏住的别院。
“少不得要去看看。”君赦苍低低道,洛子商心思诡秘莫测,他也着实担心陌清璃落在洛子商手里的情境。
夏湘苓着急地说:“洛子商分明是激你出来,他早已布下天罗地网等着抓你,主子这不是自投罗网吗?顾裕木呢?他不是一直守着陌清璃的吗?要刺探也该让顾裕木刺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