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怎么样?”东方宇刚出来,三叶就凑过来问,他握着一把匕首,身后是几个握着长刀的下人,可惜他等了很久,里面也没有打斗的动静。
东方宇白了他们一眼,有点不高兴地说:“我不是让你们去睡觉了么?”
“这……我们怎么敢睡呀。”三叶苦笑着回答。
“敢。”东方宇特意拉长了尾音,“听着,里面的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客人,不是什么帝肋杀手,我也只是过去跟她谈谈心,你们不必那么紧张,但绝不可对此事大肆宣扬,我可不想被人坏了名声。”
“女客人?那……漂亮么?”有人说。
东方宇白了他一眼,再次强调说:“今晚的事到此为止,谁要再提一字,我要他脑袋。”
话音一落,果然鸦雀无声。东方宇拉着三叶走开,凑到他耳边细声说:“你那摧心散可有解药?”
“暂时没有。”
“什么时候有?”
“这,我也说不定,怎么了,难道要给白胜元解毒?”三叶一脸茫然。
“本是这样想的。”东方宇扶着额头说,“看来对方真是有备而来。罢了,就先让白胜元多活几天吧。”
“啊?探子说明天白夔仙就到了,若等到那时,恐怕会生变呀。”
“慌什么,按我的意思去做就是了。”东方宇懒得解释,虽然同意了现在不杀白胜元,但只要白胜元一直这个样子,他要他死还是一件容易的事,这个世界上只有三叶能救白胜元,而恰恰三叶是他的人。
第二天,白夔仙果然来了。
没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早起的下人过来给香炉添上新香的时候他就坐在那里了。他紧紧盯着面白如纸的白胜元,一句话也不说,仿若一座石雕。这是一个如雄狮般的人,满头棕红色的散发随意披落着,与同样棕红色的胡子连成一片,远远看去确实像是一头雄狮。他似乎不太在意自己的形象,也或许是因为白胜元的事让他乱了心神。
东方宇和三叶也在房间内,旁边则是同样在酒楼居住的典狄,薛析灵因为去了寻找秦墨而没有跟来,而李亦痕则是不知哪里去了。三人也都没有说话,该说的在信上已说的明确,房间里的气氛也因此有些沉默。白夔仙的突然出现,刚开始还让东方宇有点担心,昨晚多多少少还是弄出了点动静的。他细心观察了白夔仙上下,虽然他的衣着华贵,但袖口处有被露水打湿的痕迹,上面还沾着几根草,而他的靴子也是沾了湿泥,看起来应该是今天早上才赶来。
所有的沉默在一个女人的到来而被打破。韶华轻轻地推开了门,尽管已经知道白夔仙来了,她仍然义无反顾推开了这扇门。原本一动不动的白夔仙突然动了一下,眼珠子突兀地从白胜元转移到进来的韶华身上,房间内多出了丝杀气。
“帝肋的人,胆子都这么大么?”东方宇在心里叹息。
“小女子韶华见过白掌门。”韶华微微欠腰,作揖。虽然都说她是白胜元的女人,但在白胜元受伤这段时间,她并不是一直待在这里,而且也看不出难过,只是偶然出现察看伤情,仿佛躺在这里的并不是她的男人一样。
白夔仙收回了目光,带着咒骂的口气对着白胜元的方向啐了一口:“色迷心窍的东西!”
韶华没有争辩,她平静地走到白胜元身边,一如既往地给他把脉。她对医术只懂得点皮毛,把脉也只是为了确定白胜元的身体状况。虽然还是很糟糕,但白胜元体内的真气却是神奇地稳定了下来,这有点出乎她的意料。东方宇竟然放弃了这最佳的动手良机,又或者,是因为白夔仙。
“我在等一个答案。”白夔仙的声音如洪钟般在房间内响起,韶华抬起眼睛时正好看到他在瞪着自己,这句话是专门说给她听的。
“不是我做的。”韶华淡定自若,一边说,一边把白胜元的手放回到被子下。
“可我听说那个杀手可是你的情夫。”白夔仙眼睛里像是放出一道寒光,整个房间内的杀气一下变得格外凝重,随时即可爆发。
东方宇和典狄相互看了看,依旧伫立不动,眼下算是别人的家事,他们确实没有理会的理由。
“是。”韶华居然没有否认,“我承认,时至今日我仍然对他有感觉。我是一个歌姬,梦马愿意听我的曲,胜元也是,倘使梦马算作我的情夫,那胜元也是。小女子孜然一身,能有这样两个男人爱护我,我很幸运,不觉得有什么羞耻的。”
“不知羞耻的妖妇!”白夔仙的脸色一下子黑了下来,手上的筋络也是一下子暴起。“我儿文韬武略,君子之才,岂可容你这等妖妇污蔑!你不守女节,无德失贞,勾引我儿不说,现在更是引狼入室,我不杀了你,天理难容!”
“妖妇?”韶华颔首低眉,轻轻地说,虽然说话的声音很轻,却是所有人都听到了她口中的轻藐。她的声音一直很轻,让人感觉在闲聊一样,即便在白夔仙咄咄逼人的语气下,也没有争锋相对的味道。
“古往今来,君主将臣,名仕大夫,虽三妻四妾,称圣者亦众。女子一介弱质,虽是国色天香,为男人相争者,却是为妖。于是圣者众,妖者寡,是这世道圣明,还是这人心作妖?”韶华轻轻地摇了摇头,她自始至终没有对上白夔仙的眼,倒像是在自说自话。
“小女子一介女流,圣人书命贱,尔等君子所不齿,吾不敢忮辩。此事确实因我而起,但我是无辜的,神兵山庄的李云可以证明,若白掌门执意不信,那便杀了我罢,亦不过死一女子罢了。”这下,韶华抬起眼睛正对上白夔仙的双眼,但她的眼睛却是格外的柔和,如同一湾湖水,平静而温柔。不过,在这温柔细语中,藏着锋利的刀刃。
“一派胡言!”白夔仙涨红了脸,龇牙咧嘴了好久才爆出这一句话。“女子……女子怎可比得……”他咬着牙,声音逐渐沉寂下去,最后完全吞了回去。
就在这时,他突然伸出右手,一记带着磅礴气势的掌印正面袭向韶华!两人的距离本就很近,这一击韶华几乎没有躲避的机会。在这紧要关头,韶华放弃了抵抗,她合上了眼睛,迎接这到来的死亡。
原本撕裂的风消失了,韶华缓缓睁开眼睛,她没有死,在最后一刻白夔仙将掌印收了回去。
“哼!”白夔仙冷哼了一声,脸上依然一脸怒色。他从座上站起,手掌微颤,转身面向房门说:“女娃,你很有胆色,不过这并不代表我会放过你,我只是担心弄脏我的手罢了!”
韶华微微点头,不卑不亢,“小女子谢过白掌门了。”
“哼!”又是哼的一声,白夔仙挥袖离去,临行前特意对着典狄和东方宇的方向说:“老夫今日失态了,还望二位多担待,小儿的伤,就有劳三叶先生了。”
“三叶定当全力以赴。”
白夔仙走后,韶华看了一眼躺着的白胜元。她知道,白夔仙对她这样的人可是难有恻隐之心的,这掌最后没拍下来,很大程度都是看在白胜元的面子上。
她从座上站起,脚步袅袅,也是要离开。
“姑娘,白夔仙这老头子可不比白胜元好对付。”东方宇挑了挑眉,在韶华的身后意味深长地说。
韶华停顿了一下,但没有应他。
“想你也知道,白胜元就算能治好,也大概是个废人。姑娘,果真好手段。”东方宇啧啧赞叹,言语里却是一派嘲讽之态。
“女子命薄,不劳公子费心了。”韶华微微侧脸,出乎意料地没有生气,说完,她不再留下。
“好犀利的女人。”韶华走后,东方宇皱着眉头说。方才他的话已经出尽尖酸刻薄,这个女人却像是个没事人一样,一个人的内心强大到如此地步,实在是有些可怕。
“多日不见,白夔仙的功力早已深不可测,能在此等威压之下光靠胆色可是不够的。”典狄沉着地说,“唯有信念可以,当你相信自己说的是对的,你就不会感到害怕。白夔仙也是知道了这一点,也是失了理,这可是一个武学大宗所不能接受的。”
“男子做得,女子亦做得,这倒是让人想起了一个人,白夔仙输的不冤。”虽然不愿意承认,东方宇明白白夔仙应该也是想到了那个人才回不出话的,而韶华恰恰曾是那个人的心腹。
“相较之下,小宇你刚才的话有些刻薄了,不像个贵公子,倒像个流氓。”典狄继续缓缓地说,他的声音没有过多的起伏,明明是责骂的话,却是用平实的语言说出。
东方宇只是悻悻地笑了笑,不敢争辩。
“你去见过彭牧乘了?”就在东方宇稍稍松懈之际,那个同样平实的语气却说出了这么一句话,让他心头为之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