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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9章 结局:轰然坍塌(1 / 1)

次日,报纸登后,宸晔因怕湘妃又来骚扰电话,便带紫荑去郊区的青阳山散心,紫荑本不想去的,一来青阳山上次已去过,二来紫蔓心情虽已好,但作姐姐要回去看一下才合情理。本章节由芗`忖`暁`説`網www。XiangcunXiaoshuo.com提供

宸晔说:“只去一天上山烧香。正是十五,去拜拜,也为紫蔓祈福。”

一句话说到紫荑心里,两个人才去烧香。

下山时,紫荑忽道:“才几日不见这山里的景致落寞了。不会是我的心理作用?”

宸晔道:“可不是你心理作用,好好的夏景,哪来的落寞,这正是一年景致最好时。”

紫荑道:“可是好景不长在,山河破碎,此景亦无欣赏心情。”

二人一路并无多话,下了山,宸晔先陪紫荑回唐府去见紫蔓,忽听见院里一阵哭声,紫荑手一抖,慌得进去看,远远的已听见是她母亲哭声最大。

紫荑奔至东客厅,一时无法接受上房内她父亲直挺挺的躺在床上,因不知也不敢猜测。

大奶奶见她进来,方道:“你怎么才回来?你父亲走的最后一面也没见到!”

一句话如五雷轰顶,犹是不信,这才两日不见,怎么父亲说没就没了,虽然她父亲时有颠倒,但还不至于恨透父亲。

唐紫荑瘫跪在地,喉咙堵住,无声滚下热泪。

宸晔跪下来扶着她,她倒靠在宸晔侧臂,道:“这是怎么回事?前儿父亲还好好的,怎么说走就走?”

大奶奶在旁边狠狠的哭了一场,极尽妇礼,余者都陪哭。

虽说大老爷生前不像样,游手好闲,却也未犯滔天大罪,那春和本是恨唐恒仙的,如今人已去,生前之过也不计较了,轮到她们磕头时,她也恭敬磕了头。

紫枫已出门去寻执事派报丧条,张罗红白喜事的账房先生因对宸晔道:“如今唐家虽不如往日风光,但世家丧仪不能显得太寒酸,且大老爷这样体面之人,走也该风风光光的,虽遇战事不能铺张糜费,但也不能不好看。”

宸晔踱步寻思,他的原意是战事在即,能简单将就的就简单点,但账房是唐家的三代世交,代表的是唐府,他虽是女婿,却不能替唐府拿主意,若说简单办理,岳母不合意,岂不心生嫌隙。

想着道:“这件事由紫枫来定,我全力配合。”

账房听了打定主意要替老友办得体面点,又顾贳器店来布置灵堂,作了三道灵门,不在话下。

且说紫荑见她母亲呆坐一边,面如槁灰,叹道:“唐家真得败了!人都死光了。”

紫荑忙劝道:“妈,唐家还有我、紫枫和紫蔓。唐家还有人,还有后代。”

大奶奶抬着鱼眼看了她一眼,眼神缥缈,目光又转向大门外。

宸晔正要出门,忽电话铃声响起,他的神经崩紧,人都在东客厅,他轻轻走过去,接了,电话里却没声音,他半晌挂了电话。

稍后紫枫回来了,有事与宸晔商议,主张丧事居简。

宸晔道:“我也是这个意思,但你是唐府的长子嫡孙,这事得由你来裁夺。”

宸晔又问道:“我岳父一向身体硬朗,好好的去世这么突然?”

紫枫道:“我听大妈说是吃了什么东西患上严重痢疾,我今早打电话请你们府上介绍了名医,只是病情来势汹汹,一时辰数变,医生也来不及诊治,医生说这不是单纯吃坏肚子,有可能食物本身含有剧毒,但是说谋财害命似乎也不至于。”

宸晔忙问:“是在哪里买的?”

紫枫摇头道:“起初我们问过吴妈,吴妈说大伯吃的不是她买的,是大伯自己从外面买来的,叫她加热送过去的,可是大伯已去世,查不到具体买的店铺。”

宸晔听了,若有所思,账房的人过来因要与紫枫商量丧仪一事,账房先生已安排了“六斤四两”焚化,六斤四两,是指锡箔一百两,代表了白银一百两。锡箔是账房先生从公共租界老世家朋友的蜡烛店所购。

账房先生正与紫枫宸晔商议者,忽见紫荑走进来,道:“我父亲的仪式能就简就简办,原本尽孝也不体现在死后的仪式上,紫枫你不必在意我母亲的想法,这也是我母亲的意思,凡事都简单办了罢,只一样‘六斤四两’不要省,都来折纸锭罢。明日起开吊三天。”

府里的几个女人折锡箔,紫枫与宸晔在外面置席。

次日王太太与九老爷、老姨太太亲自来祭,宸晔来了半天,因为纱厂一事,他不得不亲自去趟现场,一路疑心这件事为湘妃所为。

九老爷因对紫枫道:“你大伯的去世非人力能所作为,他未享尽天伦这乐,过早离世,令人惋惜。”

说着九老爷从怀里取出一张支票,道:“想当初我们举家迁于此地,多亏了你大伯,亲家的鼎立相助,如今人去,已无报答机会,这点心意作为赙仪,还望你替我收下,给你大妈。”

紫枫看了眼数额,近五千两,一时推辞道:“大伯在世,伸手相助是举手之劳,我大伯是不会在意到这些小事的,叔叔一直感恩戴德,记在心里,诚意已很可贵,至于这赙仪过于沉重,叔叔还望收回,大伯在天之灵知道叔叔的心意就好。”

九老爷道:“这钱你替我交给紫荑的母亲,也算是我一片诚意,若我们亲自给她,只怕亲家不收。”

紫枫只得接了,待王家的人走后,紫枫才把支票交给唐大奶奶。

且说紫荑正在拜灵,忽听见外面炮声响起来,咕咚咕咚,一阵一阵之间,肃静冰冷得,能凝固活的人血液。

吴妈手上买菜的篮子一个不稳跌落在地,街上哄嚷着“打仗了!打仗了!”

租界内的人有恃无恐仗着是上海的闹市,壮着胆拿这场仗作谈资,租凭唐府店面的掌柜也有三两卷了值钱的东西逃往重庆的,唐大奶奶却顾不得这些了。

二奶奶和三奶奶先想的是糟糕透顶,乡下的田地怕是保不了。

院子里乱作一团,吴妈记忆混沌踉踉跄跄跑进来,苏州河那边已开战了,很多难民往元芳弄大楼奔去。

大奶奶看着唐恒仙的灵柩一时没了主意,紫荑提议往法租界王公馆去,唐大奶奶听了方拉着她去收拾细软,二奶奶、三奶奶各自窜回上房收拾。

紫荑抬眼看外面的天空,白色的云挤着、推着、压着,弥漫出一股烟火烧焦味。

她挣脱母亲的手,给王家打电话,占线得厉害,大奶奶重拉着她,叫春和接着打,电话通了,是王家打过来的,紫荑忙去接了。

宛珠打来的电话,告诉她法租界和公共租界是无事的,少出街,外面现在很乱,太太已叫了车来接她们。

紫荑挂了电话忙跟家里人说,唐大奶奶道:“你同紫蔓紫枫一道去,我和你二妈三妈留家里。”紫荑不答应,只求着一道,大奶奶看了眼天上呜呜啸过的飞机,麻木的,没有丝毫的恐惧,道:“你们还有希望,去罢,这家里我们老人守着,唐家才存在。”

大门口驰来一辆车,王家的人来接,急促敲着门,春和去开门,见是王伯,他催促着快走。

大奶奶推着紫荑,叫春和拉她上车。

大奶奶笑道:“去罢,这里不容易被炸的,你父亲的尸骨还在祠堂,这里需要人守着,家才能是家。”

夏和不走要陪着二奶奶,唐二奶奶看了她一眼,未说什么。

车上紫荑姐妹同春和坐了一排,紫荑道:“紫枫呢?”

正说着紫枫站在车外,笑道:“我是一家之主,这家里总要有个男人守着,你们去王公馆避一下,我和母亲、大妈、三妈看管家里。”

唐紫荑抓住他的手,道:“二弟,你和我们一块走罢,二奶奶心里也是这个意思,宛珠还在等你呢。”

紫枫笑道:“有劳姐姐替我照顾宛珠。”

紫枫推掉她的手,叫王伯开车。

姐妹俩视线模糊了,回头望着朱漆的大门、石狮、店铺里慌作一团的掌柜,后面挥手的紫枫,都和她们隔开得很远。

车行至王公馆,咕咚的打仗声像是听戏时打的节拍,与听戏人毫无干系,更多的像是隔壁着火的消息传开,成了漫天的谈资。

唐紫荑看看天格外的蓝,不像开仗,以为十分钟前的是错觉。

到了王公馆,太太们正等着她们,几只白色家养鸽子,从园子上空飞过,紫荑听了神经却崩起来。

王太太见她们后搂住紫荑,宛珠捉着紫蔓的胳膊,看看后面,眼圈一红,并未说话,领着她们进了大厅,空荡荡一屋子妇孺。

王太太问虹口的情形,紫荑道:“很不太平,轰炸就像在耳边,都说日本人要进城里。”又道:“宸晔与道清呢?”

宛珠红肿双眼道:“我大哥刚来电话在公共租界,还算安全。表哥没联系上,公司的人说他出去了。没有去找你么?”

紫荑心里不安,摇头道:“他去哪里了?他上午在,下午说公司有事走了。会去哪里?”

王太太双手合什,急去佛堂烧香念经,留下宛珠与紫荑紫蔓相视无语,听天待命。

紫荑道:“紫枫托我告诉你,好好照顾自己,他不会有事的。”

宛珠点头没有多说。

愈是平静,愈叫人不安,紫荑给公司打电话,半晌脑袋被铁锤敲了,眼前一黑,电话筒滚落在沙发上,没有一丝声响的恐惧袭上心头。

宛珠看她的反应,必是不好的消息,紫荑自语道:“苏州河北一带在打仗?”

宛珠不安的点头。

紫荑捂着脸,无声的,肩膀耸动着,忽而又跌跌撞撞的出了大厅,靠着大门的石柱子,望着园子的喷泉,很像唱诗班的大合唱,祈祷着平安。

紫蔓与宛珠跟了上去,扶住她,宛珠看到她不安的恐惧,道:“我表哥吉人天相,我相信他会平安归来,他现在应该已回了租界了。”

紫蔓也道:“姐夫不要紧的,姐夫现在在租界内,也许同样在担心姐姐。”

紫荑忙道:“那为什么不打个电话来报声平安?”

紫蔓道:“现在全城的电话都在打,都占线了,姐夫想打也打不进来呀。”

紫荑听了似有几分理,心存侥幸等着宸晔归来。

且说王宸晔下午去了公司,又同丛经理前往苏州河北一带的纱厂,忽的第一声枪响,众人还未在意,误以为是鞭炮,接着咕咚大炮的轰隆声,一声声,像刀割着肉,刀刀催人命。

宸晔忙叫众人四处散开,流弹在耳边忽攸过,他还没明白怎么开仗的,一群工人从北边齐往南边涌来,宸晔的厂房是临水建的,拥挤中听说南岸是安全的,大家齐往船上涌,要去南岸。

王宸晔欲在厂房里打电话,丛经理抓住他往外面拽,道:“不安全!厂房随时被炸!”

话未说完,有飞机呜呜飞过,王宸晔忙得趴下来。

忽见旁边一个妇女抱着婴儿躲在墙拐,轻拍着唱着摇篮曲,她像被突来的战争吓糊涂了。

王宸晔欲带上这对母子去南岸,他的船在工厂码头处。

众人伏在地上稍时平静下来,几个胆大的起身往码头处去。

突然战情陡然一变,更炽烈的枪火网形成,“咻——呼!”

王宸晔伏在地上,头顶简直是枪林弹雨,所幸这里的厂房民居紧致,一时形成掩蔽。

王宸晔挪至墙拐处,抱婴儿的妇女激动起来,欲往河边跑,他下死劲的扯住她,叫她躲好。

她却像着了疯魔,抱着孩子挣开他,道:“这里藏不得了,飞机一会子轰炸,我要去南边。”

王宸晔道:“现在坐船到河心你就被炸死!快躲好!我带你走。”

孩子的母亲不听,脑子被震傻了,抱着哭泣的婴儿就穿过巷子往街口跑,“唿——攸!”

落下一大片瓦石,砸中她的后背,跌倒在地,孩子在身下大哭。

王宸晔抖落掉身上厚厚的一层灰,不远处落了枚炸弹,正中民房,房子塌了,连带倒了好几处民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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